第13章 水象明月

虚无之地化为碎片纷飞,好似万千蝴蝶翩跹起舞,归于尘糜。铃铎等一众人皆躺在院子的地上动弹不得,那只豹头凶兽也不见了踪影。

铃铎趴在地上,想起身却还是头脑晕晕,两脚发软,这次显露真身着实费了她不少灵力。这千百年来,铃铎只显露过两次真身,一次是刚化成人形后不久,她在山间寻觅灵力充沛且尚未修炼成果的草木精怪之时,偶遇一只饥肠辘辘的九尾狐,彼时她的战斗经验还甚是不足,所以厮打起来后一时掌控不好灵力,被逼的显露真身,战斗力一时陡然暴增,吓跑了那只九尾狐。

后来不知怎的,这消息便就传了出去。一时之间,三天两头便有那已修炼千年的妖灵鬼怪来山间寻她,想要趁她还未修炼得法之时将她的灵力纳为己用。吓得铃铎连夜收拾包裹逃匿而去,自此她便再也不敢显露真身了。

而此次,武罗战斗力实在是强得过分,逼得她只好第二次以真身示人。

虽气力耗尽,疲惫不堪,但是她却一门心思还想要捉拿武罗,只得趁其晕厥之时,颤颤巍巍的爬起,取出一捆毒藤紧紧地捆住了尚未苏醒的武罗。这拇指粗细的藤条已在麻草汁里泡了许久,所捆之人不论法力多强,皆会被封印灵力。

见这厢已经收拾妥当,她便又拖着两条麻木的双腿走到从从身边,见它翻着白眼,口吐舌头,肚皮鼓鼓丝毫未见起伏,便就去摸它的颈脉。

“不错,竟还活着,可见平日没白让你练功。”说完,便将从从抱起收入百纳玉壶里疗伤去了。

从从平日自是以处理阁中事务为主要任务,所以在练功方面也就疏忽了些,铃铎却生怕将来因其法术不精被它坑害,所以在闲暇之余便紧盯着从从修炼功法。还好这些努力倒也没白费,从从已经可以从最开始的四条腿扎马步到如今的两条腿扎马步了,底盘稳了,力道也就足了,以至于这旋风的速度和威力也强了不少。铃铎便开始盘算着该给它上上强度,开发它的第二项技能了。

武罗此时已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想支起胳膊起身,却发觉全身都被藤条捆得动弹不得,便急急地抬起脖子向四周张望,只见铃铎盘坐在她头顶上方冷冷地问道:“你醒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青要山武罗大将,费了我半数灵力才勉强擒住,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武罗又羞又气,心中却也更加诧异,她望着对面的女孩,脸庞稚嫩,双目炯炯有神,嘴角也丝毫不掩得意神态,只是那笑却漾着点点冷意。也难怪武罗会郁结于心,早在二人相斗之初,她就早已探得铃铎的灵力不过一千年尔尔,索性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心道只消片刻就能将她捉拿炼化。谁知打斗几回合后,才发觉这小妖虽灵力尚浅但其灵兽妙器倒是不少,导致她不得不使出些真本事来,可谁知就在所化凶兽就要咬破那金光闪烁的铜铃之时,身体却突然绵软无力,瘫倒下去。

“你这……无耻小妖……竟敢偷袭于我!你以为这破藤条就能困住我吗?”武罗断断续续的说着,额间腾起一朵月白色炫光,炫光霎那间化为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随着武罗的意念刺向铃铎。

但就在那把匕首要碰到铃铎之时,却碎成粉末在空中纷飞殆尽。

铃铎见她如此固执,反倒笑了起来:“神仙都这么好面子吗?可莫要白费力气了,早在前几日你炼化那倒霉县令的精气之时,我就早已将竹叶细辛的药汁混入你体内了,配合这浸过麻草的藤条,这小半个月你是无法施展灵力的。”

武罗眼里的杀意更甚,恨不得即刻将铃铎撕个粉碎,心思却又一转暗道:看来这小妖早在前些时日就已经暗中盯上我了,难不成是为了黄帝的赏金?不对,如若真是为了钱财早就该动手了,也不必等到我为慎郎医治的时候。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边响起铃铎的声音:“你为了救许慎,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却也不知这傻小子知不知道你对他早已暗生情愫,你说……他要是知道那日日夜夜陪他苦读的灯盏其实是一位女神的话,那他还敢与你比翼双飞吗?”

武罗心如擂鼓,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只见她周身的空气隐隐的泛成暗红色,仿若火焰一般炽烤着二人。

“你敢!我与慎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有过越举行为!你休要胡言乱语!”一语未尽,竟眉头紧锁,面庞涨红,双目似含泪意。

铃铎头一次见神仙如此哀婉,再加上武罗之前的形象过于骁勇,她不禁升起一股恻隐之心,心想那麻草既然已经开始发挥功效,即便是没了藤条的束缚也应是安全的了。

于是她便施手解开藤条,想去搀扶起她却心里打起鼓,怕遭暗算。

“唉,同是女子,我又怎会不知你内心的想法。你且去仔细查探查探许慎的脉搏吧,他的耳疾我早已医治好了,只不过增了一味昏睡的药才一直没有苏醒,目的就是为了引你现身。”

武罗听完,那双眼直直的瞪向铃铎。铃铎这才发觉她的眼里根本毫无泪意,充满的却是一股执念。只见她看出铃铎并无欺瞒她的意思后,焦急向床上的许慎奔去。她执起许慎的一条手腕,闭眼探寻病根,结果一无所获。

“你是如何做到的?!自我知道慎郎的命格被掉包之后就一直寻找复位之法,后来以精进修炼为由求到少昊帝君那里,才得以进芸台阁寻得一个古方。虽然这方法过于阴险,但是为了慎郎我甘愿一试。”

她神色哀凄,思绪仿佛早已飞回到那艰难寻药的日子里。那时的她刚刚查探到许慎的病因另有隐情,愤怒、不甘、同情三种情绪同时交缠在一起,她恨不得即刻将那县令的双耳割下,转念却又一想,这样做虽解了一时之恨,但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二人的命格需复归原主。如此这般,才有了这种种姻缘际会。

“真真是痴情的苦命人,你和许慎到底是如何相识的?”铃铎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道。

武罗放下许慎的手腕,也不言语。只见她烟紫色的广袖一挥,半空中浮现一汪水象明月,如湖水般静谧,似绢布般无暇。铃铎正诧异间,却见武罗又从额间点化出一颗心色石,她把心色石投映在那汪水象明月当中,对铃铎说道:“姑娘也不必问了,且看这心色石所呈现的记忆你就明白了。”

水象明月涟漪荡漾,画面由中心的一点紫层层扩大成记忆画面。

寂寂暗夜,繁星当空,许慎正埋头伏案,执笔挥洒,许婆婆早已支撑不住,在一侧酣然入睡。突然,书桌上的灯盏摇晃了几下,猛地熄灭,好似有人凑在一旁故意吹灭。

许慎此时此刻正畅言于纸笔之间,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想寻火石,却无意间看到窗外仿佛矗立着一位女子,待他再要细看之时,屋外却一人也无,唯见风吹草动,虫飞鸟息。

他回过头来想继续寻找蜡烛,却发觉书桌上的灯盏不知何时早已复燃起来,莹莹烛光好似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得柔美圆润。

许慎心中暗生疑惑,却不想在这种怪力乱神的方面多费心思,便复又坐下读书写字去了。

水象明月波光粼粼,泛起阵阵涟漪,画面一转,又是深夜,万籁俱静。许慎书案上的灯盏却仍旧明亮如新,而他则早已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随着烛光愈发的明亮,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渐渐扩大起来。

紧接着,从墙上走下来一位仙气袅袅的女子,眼波流转好似清冽地池水层叠荡动,烟紫色的裙摆在朦胧夜色的衬托下更显缥缈,只见她徐徐走到许慎身边,先是默默地看了看许慎熟睡的脸庞。武罗虽脊背对着铃铎,但仍能感受到她目光的诚挚和纯粹,就这样过了许久,她复又执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随着画面慢慢的推进,铃铎看到纸上赫然写着一首诗:青灯短烛映瘦影,枯树残枝断蝉鸣。纵阅古今千万卷,徒留白发慰平生。

显然这是许慎内心因怀才不遇而生的简短悲鸣,再看诗的右侧,武罗正在认真的画着什么:几株墨竹傲然挺立,茎叶层次分明,线条简洁有力,颜色深浅不一,寥寥数笔却将其坚韧的生命力淋漓尽致的宣泄在纸上,墨竹的上方,一轮明月当空,光而不耀,静谧祥和。

还未等她画完,许慎指尖动了动,像是要醒来。武罗唯恐吓到他,便连忙继续隐匿成灯盏上的烛芯,匆忙之间衣袖上沾染了一滩墨汁。

武罗虽已化为灯芯,但是那墨汁却顺着灯盏边缘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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