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精血灵珠

粗重的墨香弥漫在屋内,沉睡的许慎终是醒了过来,他眯着眼睛四下张望,正寻觅这声音的来处,却瞥见书案上的白纸多了一幅画。他脸色煞白的拿起纸来细细查看,微微颤抖的双手顺带着那幅画也摇晃起来,好似空中翩跹起舞的白蝶。

铃铎暗自思忖:“怎么一副墨竹图就把他感动成这样了,这要是画齐了梅兰竹菊四君子,他不得跪地上痛哭流涕?”

还未等她再要腹诽几句时,却看到许慎的诗句下面也附上了一首小诗,只因字迹较小,且又被墨竹的叶片掩盖住几分,所以并未引得铃铎的注意。

铃铎不禁念出了声:“绸云凛月瞒嗔心,雪纸墨笔诵余音。任凭世间天道在,终需胜得三分情。”

这两首诗看似内容毫不相干,实则是武罗在安慰许慎,让其不要屈服于命运,即便是命运使然,也要与其抗争到底,只要肯用心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许慎眼角湿润,刚想出屋去寻这作诗之人,瞥见烛台上正低落的墨汁,愣在了原地。

那漆黑的墨汁蜿蜒在月白色的蜡烛上甚是扎眼,烛火微微闪烁,像一位少女笑意盈盈的在同他问好。

许慎着了魔一般拿起烛台,对着那跳动的烛火轻声问道:“难不成这首诗是你所作?”

闪烁的烛光仍在舞动,无人应答,当然即使应答了许慎也是听不到的。

许慎放下烛台,拿起纸细细端详,他指尖轻拂那轮皎皎明月,像是在爱抚一件精美的瓷器,带着悸动的心跳,又凝眸看向灯盏,那火苗好似一位亭亭玉立女郎,一人一物就这样在这寂静的夜里静默相对,却胜过千言万语。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幻象开始慢慢泛白,水象明月里的涟漪由外围层层聚拢到中心一点,那颗心色石慢慢的从幻象中浮起,隐入至武罗额间。

铃铎与武罗二人静静地伫立在院内,也不言语,初秋的夜晚已泛着丝丝凉意,秋风似游蛇一般毫无规律地拨弄着万物,簌簌欲坠的枯叶在枝头摇摆不定。

“我知你心仪许慎,日日夜夜与他相伴,也知你怜悯他,千辛万苦为他寻药。只是你乃堂堂青要山镇山大将,而他只是一介凡人,你到底是如何与他羁绊至此的?难不成又是那种画本子情节,他救过你的命?”

武罗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铃铎等了片刻却也不见她说话。占了这许久,铃铎的腿早已发软,正巧瞥见许婆婆平日择菜时坐着的小木墩,便搬到水象明月正前方坐下,又从百纳玉壶里寻出几根肉干嚼了起来。

“这有什么难启齿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许慎虽有耳疾,却也仪表堂堂,算得上美男子一枚……”

“你觉得我也是那般肤浅之人?”

铃铎抬起头,对视上那双隐含怒气的眼睛,只好缩了缩脖子,说到:“你别误会,我的意识是说你能看上许慎,眼光其实还真不错呢!呵呵呵……”

武罗不想争辩,又点化出一颗心色石映射在水象明月中。

画面里亭台楼阁、人头攒动,铃铎对着画面甚感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画面中一群人围成个圈儿,圈儿内的人好似在争执着什么。

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铃铎才猛然想起来这画面在许慎的心色石里也见到过。此画面正是许慎与那绿衣进士辩驳之时,许慎一脸凛然正气将那绿衣进士的言行贬得一无是处,周围人声也由斥责富商女儿改为嘲讽绿衣进士。

面色潮红的绿衣进士想张嘴反驳却发现怎也长不了口,羞愤异常,眼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只得用袖子捂着脸逃也似的跑了。

铃铎笑着看向一旁的武罗,问到:“只怕这禁言术,是出自你的手笔吧!你本与许慎无甚交集,怎的就肯这样帮他?”

武罗也不看她,望着夜晚的明月徐徐说道:“你既然能困住我,想必是对我已有一番探查了。我本为黄帝麾下神武大将,所有的兵将都听我调遣,我早已立下志向要助黄帝攻下蚩尤部,实现天下大统,百姓安居的盛况。”

说到这里,武罗的眼里满是希冀之情,仿若当初的叱咤场面历历在目,铃铎忽然想起她拿满背的豹纹图案,当时就觉得甚是奇怪却又不敢确定,如今听她叙说才明白那纹路皆是刀剑所伤生成的疤痕,因排列过于密集,所以乍一看还以为就是豹纹样式。铃铎的心情更为复杂起来,她更加想不明白一位号令万千的大将军为何要为一个男人铤而走险。

武罗顿了顿,捏紧双拳又继续诉说:“彼时我战功赫赫,一时风光无限,无人能及。这也就导致部下很多男将领对我很是不服,呵呵......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不是想争名夺利,他们只是不想屈服于一个女人罢了!他们开始区别对待我的号令,在军队中散播我的谣言,说我的决策都是听旁人建议,军功都是靠部下厮杀所得。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去处理这些流言,却不想这流言竟传到黄帝耳中。黄帝迫于朝臣压力,只得将我砭于青要山做个守宫大将。从那时起,我便恨上这时间的一切男人。他们容不得女人比他们强大,他们表面装成一副光明磊落、虚怀若谷的样子,实则心胸狭隘、尔虞我诈!”

“咔嚓”一声,铃铎见那幻化的水象明月竟生出一道裂痕,丑陋的扭曲攀附在涟漪之中。

铃铎见她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便连忙转移了话题:“若你这般的痛恨男人,却为何对许慎有这样的好呢?”

武罗抬眼看向记忆里的许慎,目光柔和下来,“那日,我闲来无事,想在人间寻得几坛好酒回去。却正碰见卢县令那厮在当众羞辱富家女,我本想施法让他口哑个几年,却不想慎郎与他辩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竟有男人站在女性的立脚去发声,去争辩!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深知这世间对女子的种种禁锢过于沉重,却不因这禁锢而去看低女子,也不会去踩着这禁锢往上爬。那一刻,这世间仿若只有我与他二人,我就像是一叶摇摇欲坠的扁舟被他轻柔地托浮在湖面,我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

铃铎瞪大眼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你刚才说,卢县令?难道这与许慎争执之人,就是你此前吸取精血的卢县令?”

武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回到:“正是。我爱上了他,却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对于男人,我还是心有芥蒂。但是那相思之苦于我而言又过于折磨,我便开始化为灯盏上的烛火与其相依相伴,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他听不见,但是发榜那日,我明明见他听得见卢县令的狂妄之言!我便开始探查这事件原由,可是无论怎么翻找慎郎的记忆却仍一无所获。我便开始扩大范围,把慎郎重要记忆里遇到的所有人的心色石全探寻一遍,直到我偶然探寻到那卢县令的身上竟有慎郎的命格线。我便知晓,慎郎的命格被人掉包了。”

铃铎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是了,我们已捉到当年调换二人命格的老道,那老道实则是一只鹿蜀所化。我们逼迫他说出了原委,也拿到了医治许慎的药方。只需几日,许慎的耳疾便可痊愈了。你切莫再祸害他人了!”

“怎么,这样就算结束了吗?那慎郎的命格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就快积攒够卢县令近一半命格的精血,只要把它们放还到慎郎体内,我的慎郎就会拥有他本来的人生!”

武罗说罢,用手从心口用力拉扯着,直到扯出一颗近圆、泛着混沌血色与月白色的精血灵珠。那灵珠里不仅有卢县令的精血,还有武罗自身的灵力加持,其威力相当于一件法器,虽可救人,亦可杀人。

铃铎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喊道:“武罗,万万不可!你所做之事是有违世间常理的,且这灵珠法器乍然现世,黄帝必会有所察觉!就算你到时候恢复了许慎的命格,难道黄帝就会放过了他?到时候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快住手!”

那灵珠却不知怎么,开始溃散,一束束月白色灵气窜向四面八方,灵气所触碰的地方都被冰霜冻结。

武罗看着溃散的灵珠,疯了一般一心只想用法力去修复,却不想被一束灵气击中,只见她像一只破败的蝴蝶,从半空中摇曳而下。

早已躲在一棵树后的铃铎眼见事态发展得越来越离谱,如果不干预怕是传到黄帝耳朵里也是难辞其咎。便取出腰间缠绕的一串八角小铜铃,盘成环形甩向那血色灵珠,那颗颗小铜铃在绳子上甩来甩去,每甩动一次就吸纳一束灵气,只消一会儿,那乱窜的灵气就被收集完毕。

灵珠因少了武罗注入的灵气,现在只是一颗普通的精血灵珠,跌落在地面上,里面泛着血色的昏暗灵光。

铃铎收回小铃铛串,将血珠一并放进百纳玉壶里。做完这一切,她急急地奔向武罗。武罗身上的冰冻范围正在逐步扩大,眼看就要没过心脏,铃铎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满是蓝色的鬼扇草药汁,她将药汁分别滴在她的额头、手心以及腹部,冰冻的范围慢慢缩小直至消失。

此时,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星辰如潮水般隐退,显露出一抹曙光如丝如缕,招摇在天边。

铃铎见武罗昏迷不醒,又怕惊扰到许婆婆,只好把武罗也收进玉壶,带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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