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深夜,皎皎明月,暗黑的云化为团团雾霭低沉沉的游动着。
卢县令的宅子悄然寂静,就连守夜的小丫鬟都倚着柱子昏昏欲睡,还好今夜当值得衙役并没有很多。
铃铎带着从从藏身于一面墙后,细细的观察着夜空,空气仿佛在周身凝固,耳畔的心跳有如擂鼓。她紧握的手心一展,盈盈飞出一枚法术团。
只见她用力一挥,法术团快速飞进院落之中,并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化作万千星光向四周扩散开来,那些眯着眼似睡非睡的衙役丝毫未察觉周身的异动,星光所触碰的活物皆如凝固在琥珀中一般,感官封闭、动弹不得。
清风袭袭,薄雾袅袅。那夜空中明月的一角仿若一团清水被人徐徐搅动起来,渐渐地那“水”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穿过云团向下盘旋舞动,“原来这便是书中所写的月华了。”
顺着月华的走向,铃铎看好位置,纵身跃起,雪青色的衣衫如同她的影子一般翩翩起舞。
她飞身跃至一处翘起的屋檐上,轻轻俯下身去的同时顺势施了个隐咒。
铃铎的隐咒却是和其他普通隐身咒有所不同,即便是那修行了上千年的陈年老妖也是看不出破绽的,只因她吞下了那圣木曼兑的果实。
“倒是藏的隐蔽,但是今天不凑巧遇到本阁主,我倒要看看这出戏你该怎么唱。”铃铎心中暗暗得意着,拂手将一块瓦片化为尘粒捏在手中。
她小心的探视着屋内的环境,终于在一面硕大的八瓣菱花形铜镜前发现了一名女子。
那面铜镜浇铸的极其精巧,上下左右分别对称分布着四只鸾鸟、四枝二叶二苞折枝花,镜面亮如金、平如湖。
镜前的女子松松散散的挽了一个堕云髻,身着粉色纱衣。黛眉入鬓,美目流转,点绛朱唇,似一株云朵芙蓉粉面含羞的临湖而照。只是美丽之余却难掩她那满背的若隐若现豹纹,在洁白的肌肤上更为扎眼,让人莫名其妙生出一丝怜惜之情。铃铎盯着她的后背,皱了皱眉,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办,便也不想再去细细琢磨。
“果真如此,与书中所描述外貌的皆一一应对上了。只是她要这么大的铜镜做甚,看来也是肤浅喜好皮相之人?”
月华丝丝缕缕的自窗格缝隙潜入,环绕在那女子身畔,自她额间钻入身体。随着每一缕月华的吸纳,女子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光润如玉,倒是比那瑶池的仙姬还超凡脱俗了几分。
铃铎玩心瞬起,从随身携带的百纳玉壶里单手撒出一粒丹药,向屋外未来得及飘入屋内的月华抛去。丹药接触月华的瞬间便化为透明丝雾被那女子一起吸入额间,女子只稍稍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倒未察觉有所异常。
随着女子周身的气泽愈加稀疏,自她额间飘出一朵光团,女子接下光团的瞬间,那光团便化为一颗好似珍珠的丹丸,她施施然的摘下丹丸并将其放进随身的玉壶之中。
女子身侧的床榻上,一个身着华衣的男子静静地躺着,煞白的脸庞上却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嘴角微微含笑,似是做着什么美梦。铃铎心里暗忖:“恐怕这便是那个卢县令吧,小脸都这个颜色了,这是贡献了多少精血啊。”
铃铎展开手心,那一团尘土便恢复为瓦片的样子砌在房顶,和原来的样子毫无二致。她随即一个转身飘然而落,向着从从的方向悠然飘下。
待回到客栈,却发现从从没了踪影,铃铎晓得定是阁内有要事需要处理,就也不等它回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熙熙攘攘的集市仍旧热闹非凡,铃铎懒懒的倚靠在客栈窗前,突然耳边传来从从急促的声音。
“阁主,咱们啥时候回去啊,阁里的灵蝶们都快把我狗腿子给啃没了!本以为昨日又来个大单,谁承想又是没见识的灵蝶们胡乱咋呼呢!”
铃铎眉毛一挑,随即说道:“这不正好遂了你的意,啃了你的两条腿不就和正常狗一个样子了吗?省的你总念叨自己被犬族孤立。”
从从无奈的垂下双耳,头一撇,委身趴了下去。
“阁主,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么多容易办成又报酬丰厚的买卖您不接,非要来这个破镇子做甚?”
铃铎悠闲地走到从从身边,逆着它毛发的方向捋了起来,“不知者不怪啊,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神武罗?”
从从忽地立起六条狗腿站了起来,且站的竟比平日更要笔直些,“神武罗?就是那位久居帝之密都,人面豹文、英明神武的那位女神?”
铃铎满意的看着从从一身的炸毛,幽幽开口:“神武罗本该为帝君镇守青要山的,如今却在镇上扮起了美娇娥,阁主我始终信奉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
从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捏了个诀,桌上便多出一众吃食。它用两只前腿端来一壶酒递到铃铎身畔,腹部的两只则分别端着一碟瓜子、一碟花生,只余两条后腿稳稳地立在地上。
“不错,不错,这马屁精的精髓看来你已经学的是出神入化了。”
从从继续追问,铃铎仿佛习惯了一般耐心地应着。
“也就是说,这武罗大将果真就在卢县令家中。若真如此,那县令日日擦拭的宝剑可不就正是武罗大将所化?依照阁主所述,汲取月华是修炼法术所必需,那要这县令的精血能有什么用?”
“这个目前还不知,恐怕还真要依你所言,去会会那个老道了。”
第二日,“状元”客栈仍旧热闹非凡,铃铎也来往其中打探着关于那老道的消息。只是大多学子过于年轻了些,对这陈年旧事不甚明了,仅有的几个年龄稍长的学子提到此事也支支吾吾的,仿佛是怕触犯什么禁忌。
铃铎信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理论,从百纳玉壶里取出一颗丹丸,对着那明显知情却不肯言语过多的学子摇了摇,说到:“这位仁兄,实不相瞒,在下亦乃求仙问道之人。恰逢近日听闻有此等高超医术之人,心中甚是敬仰,想去拜会拜会。在下手中丹药名曰‘增忆丸’,服用后能让人牢牢记住三天内所翻阅的所有书籍。如若仁兄肯将那老道去处告知于我,在下就将这增忆丸赠予你。”
那学子本还是一脸的抗拒,待听到增忆丸有如此功效,嘴唇抿了抿,眼睛瞪了瞪,一狠心一跺脚带着铃铎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直直奔到街道角落,嬉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也算你我有缘,你可算问对人了,那老道的去处估计也只有我知道。因年代久远,且触犯了卢县令的忌讳,便很少有人敢再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小时我阿爷患上麻风病,浑身溃烂、口不能言,我阿母四处求医却还是无法治愈,最后阿母也不知怎的竟寻到了那道士修炼之处,但也并未带回什么汤药,但是我阿父的病却第二日就好了。”
“第二日就好了?你确定?”铃铎一脸诧异的问着。
“千真万确!那时,我阿父日日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夜不能寐,可在我阿母回来后的第二日居然就能下床行走,与常人无异了,那道士果真是个高人啊!如若小兄弟日后也修得些功法,可莫要忘了我等凡夫俗子啊!”说罢,眼睛直直的盯向铃铎手中的丹药。
铃铎晓得他心中的盘算,却不想如此轻易的让他遂意,“仁兄过奖了,比起那位法力高深的道士,我还差得远咧!还望仁兄将那道士修炼之所告知于我,在下必有重谢!”
年轻学子指了指远处的层峦山峰,踮起脚尖,眯着眼说:“就是那!杻阳山。具体在哪个位置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道家不都讲究个缘分什么的吗?你们若是......”
他还欲喋喋不休一番,却被铃铎用丹药堵住了嘴,只能诧异的瞪大双眼,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说着什么。
铃铎拉着从从向杻阳山的方向疾步而行。
从从边走边不解的问:“阁主既然答应给他丹药,却为何又像是反悔一般?”
“你且仔细想想,我将丹药给他,他定要肆意使用,如若在考试前服下,那岂不是对其他学子不公平?我答应给他丹药这件事说到做到了,但是却没说现在就要服用,这也不能叫言而无信啊!任凭他是谁也拿我无法。”
从从看着她一脸得意的表情,连忙拍起马屁,什么“妄自菲薄”、“不耻下问”等不着边的词语都乱说了一通。
可见从从的文化水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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