杻阳山,隶属于南山山系,远远地看虽也是延绵不绝的姿态,但却高耸入云,似一把割断光线的斧子。山脚还有一条小河潺潺流动,只是河水的颜色漆黑如墨,好似一条黑蟒盘桓而上,也让这山中的翠绿也显得浓重了一些。
铃铎和从从走在山间小道上,被这山中的迤逦景色所吸引。看见长相怪异的植株,铃铎还会蹲下端详良久,待要摘下一片送进嘴里咀嚼,却总会被从从用爪子及时拦下,“阁主,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咱们再不快些,那老道一会儿察觉到咱们的气息定会有所防备。”
“知道了,知道了!难得遇见很多书中所记载的草木,不亲自品鉴一番怎知记载为实?不过你所言也有道理,咱们也不知这老道的底细,小心为上吧!”
说罢,她对着自己和从从施了隐咒,望着那株长而狭,茎红叶尖,果实呈八角状的半娇红连连可惜一番。
他们沿着愈发陡峭的山路走着,这一路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待走到一棵硕大的桃树旁,铃铎猛地拽住从从的尾巴往后紧退了几步。从从痛的龇牙咧嘴,却见铃铎指着前方说:“这老道果真老奸巨猾,竟把结界设在这里,真真是轻易察觉不得!险些让咱们暴露行踪。”
从从这才发觉,前方的空气隐隐泛着透明的涟漪,估计若不是恰逢晌午日头正足,恐怕就连那老道自己都要被弹飞出去。
“阁主,既然结界设置在这里,想来那老道定在附近了。”
“从这结界的气息来看,可不像是什么修炼得法的道士,倒像是妖气......”
“妖气?怪不得那学子说他阿父无药而愈,想来定是这老妖道施了什么妖术。”
铃铎转过头看着从从一本正经的分析,心中暗道,“这狗子改口的倒是快得很,刚才还叫老道,现在却又叫人家老妖道,别的没学,倒是把这人间的‘见人下菜碟’学得精湛。”
铃铎正欲说教一番,却只听得从从眨着算计的眼神说到:“阁主,今日不如让我来会会这老妖道,正好您也可验收一下我最近的功法。”
“你倒是难得积极一回,只是你可曾想到,这结界一但被破,那妖道定要有所察觉。到时候再想捉他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说罢,只见铃铎纵身一跃直直飞起数米之高,稳稳地落在结界的另一侧,她头也不回的用手做了个手势,从从便也耷拉着脑袋跳了过来,“还得是阁主英明啊!”
他们绕到那棵桃树侧面,探出头去观望,只见树后有个不甚宽敞的山洞,隐隐的可以看见洞中似坐了个老者,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雾气。铃铎不知他的底细,唯恐打不过,只好又得委屈从从了。
从从发挥出它六条腿的优势,疾跑进洞中,还未等妖道反应就狠狠地咬上一口。却见妖道大喝一声,翻身而起,向从从的脑门打出一掌。再看妖道的道服已被撕碎,地面上滴落几颗血滴,似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徐徐盛开在地面。
“你是何方小妖!敢在本座面前耍弄!”
“你这老妖道还不配知晓我的名字!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到屁股开花!”话还未必,从从便化作一团龙卷风直奔着妖道飞去。
那妖道还暗忖从从只是一只六足狗妖,和日常挑衅的小妖们并无二致,便不慌不忙的张开嘴用肺腑之力一吼。
妖道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一道道利刃,刺向从从化为的龙卷风。却见利刃被卷进风中不知所向,那风的速度也并未有所延缓,反而更加迅速,只奔着妖道的面门。只听“啊呀”一声,妖道被龙卷风卷了进去,二者在风里缠斗起来。
铃铎立在桃树枝上,只看的两眼昏花,正焦急之余,却见金光一闪,龙卷风瞬间化为乌有。从从和妖道分别立在两旁,那妖道气喘吁吁地瞪着从从,从从也匍匐在地,低声嘶吼着。
“算你还有些本事,哼哼!本座近日正愁功法止步不前,可巧你就送上门来,今日就拿你开炉炼丹!”
妖道捋顺气息,沉肩一挥,双手顿时亮出一对赤色宝剑。那对宝剑样式甚是奇怪,好似一对大鹿角,每个角的末端都锋利无比。铃铎看到这对宝剑,愈发的担心起来。刚想跳下去打斗一番,却不想从从已再次化作龙卷风疾疾向妖道刮去。
那妖道双剑用力一挥,龙卷风霎时被击退数十米之远,从从被狠狠地甩在灌木丛里动弹不得。铃铎再也忍耐不得,直直的跳下树来,趁妖道正得意之时,向那对宝剑甩出两条水柱。宝剑碰到水柱的瞬间就立即被层层绕住,无法反击,妖道见状,张口欲吼。
铃铎却已有准备,早在周身设了一层结界,那妖道吼出的利刃还未碰到铃铎就已化为乌有。
“你又是何人?为何总与我纠缠不休?”妖道此时的腰身腿脚亦被水柱团团缠住,一点功法都施展不得,只得怒目而视。铃铎并未应答,疾步到从从身边,掰开它的嘴喂了一粒普贤线熬成的丸药,又将它收进百纳玉壶里暂做歇息。
待做完这些,铃铎才悠悠踱着步,对那妖道说到:“我今日来,并非想取你性命,而是有件事需要你给解解惑。”
“好,好!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定会知无不言!”妖道点头哈腰的姿态像极了从从,铃铎心里别扭起来,暗忖着定要折腾这妖道一番。
“十几年前,蜀良镇上有户姓卢的富庶人家,那户人家虽家财万贯但家中的独子却双耳紧闭,听觉尽失,后来偶遇个老道士治好了耳疾。无独有偶,镇子上许家的小儿却在那几日双耳失聪了。你来说说看,巧也不巧?”
妖道听得冷汗涔涔,时不时拿眼觑铃铎一眼,再要含含糊糊应答之时,一把短小精悍的铜制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不然可别怪我刀剑无眼!”
“我说,我说!当年我听山中小妖说,若用人的精血来修炼就会让法力更加精进,便动了歪心思。于是我便化作道士模样在街上给人治病,其实就是吸取他们的精血,再用妖术暂时医治好他们的病。久而久之,也就小有名气。没过多久,那卢家夫妇也找到我,求我医治好他们家儿子。其实这治病还算是简单的,无非就是施施妖法,但是这耳聋就不太好治了,出生就双耳紧闭乃人之命格,命格怎可轻易改变?我本不想答应,可是那卢家夫人跪地又磕头的,我便让她允我十年寿命的精血。后来......后来,我便治好了她儿子的病。”
“你到挺会避重就轻,这关键的一步你怎的就省略了?还不老实是吧?”说完,铃铎把匕首一收,施法将困住妖道的水雾直直蔓延到他口鼻,待那妖道被黑色的水雾憋得喘不过气,浑身战栗,就又将水雾退至脖颈处。
妖道喘着气,双目赤红,哆嗦着说:“可不敢再隐瞒了,我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你......这杻阳山下的怪水之中,有一种鸟头蛇尾的水兽,名曰旋龟......旋龟的甲片可以医治耳疾,我便将妖术注入进龟甲碾磨而成的粉末里,将粉末丢进炼丹炉里制成两粒药丸。其中一粒让卢家小儿服下,那另一粒嘛......”
妖道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铃铎的脸色,颤颤巍巍的继续说下去,“则是寻了一个与之年纪相仿且贫寒的孩童,趁其不备之时将药丸混入饭食,让其服下。再驱动妖术,让二人命格发生转换......别的事,就再也没做了!”
说完这些话,他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吁了口气。
铃铎听完,将水柱收回,摊开手掌不屑地说:“本来妖怪能修炼成人已实属不易,尔等却贪图捷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真真是该死!”
“少侠饶了我吧!我虽鬼迷心窍干过不少坏事,但是却并未害过一条性命啊!本来我也曾是这杻阳山中的镇山之兽——鹿蜀。 只因很久以前,救了一位溺水的妇人,将她送还至家中后,那妇人感激不尽便求得我一片毛发日日拜谢,不想竟老来得子。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妇人跪求我的毛发,那些妇人得到毛发后皆怀有身孕。所以从此以后,镇子上的人便蜂拥而至,想猎杀我,扒我皮毛!想我堂堂一个镇山兽,竟落得如此境地......我心中悲愤郁结,就想报复回去......”
听完妖道的一番肺腑之言,铃铎也生出一丝恻隐之心,“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念在你并未伤人性命,今日就暂且留你一条老命!但是你需把那剩下的旋龟甲交于我,免得你又祸害他人。”
那妖道便在身侧口袋里拿出一片泛着金泽的龟甲,递于铃铎,“感谢少侠,日后我定恪守本分,老实修炼,再也不去祸害人间了。”
铃铎点了点头,施法遁去,徒留地上的几滴水渍莹莹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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