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我想考Z戏。”顾迢站在爸爸和妈妈面前,斩钉截铁的说。

时值高三上学期刚刚开学,秋老虎来袭的天气还很炎热。

爸爸正拿着一本杂志,烦躁的扇着风。

此时听到顾迢的话,他一把把杂志向着顾迢砸过去:“小崽子,异想天开吧?”

妈妈来不及伸手阻止爸爸,因为顾迢的话,让她沉浸在深深的惊讶中:这孩子……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话,大概是“可以”、“都行”、“我随便”。

这好像是顾迢懂事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

顾迢捂着额头,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涌出。大概是额头上,被那本杂志的书角磕到,磕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顾迢却笑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开口说想要什么。也是人生中爸爸第一次动手打她。

以前小时候,看过爸爸打妈妈那么多次,这是第一次,他的暴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真的挺疼的。顾迢却……笑了。

因为多年来脑海里的假想,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证明顾迢这么多年来,没有想错:她只能一味的隐忍、退让、附和,做个让爸爸舒心的隐形人,一旦她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愿、说自己想要什么,爸爸的一顿打,随时也会招呼在她身上。

顾迢像是一个大考里猜出了正确答案的考生,她怎么能不高兴呢?所以她笑了,只是这笑容,越来越凄凉。

妈妈赶紧来打圆场:“你爸说的对,你看我们家从来没有出过搞艺术的,还是算了……”

“不,我要考Z戏。”顾迢捂着额头,晃了两步。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有些头晕。

她摇摇晃晃的站定,声音里的坚定却丝毫不减。

爸爸有些惊讶,咳嗽了一声,冷哼着说道:“Z戏,那都是有钱人家孩子考的,老子可没钱送你去培训。”

“培训上课的钱,我自己解决。”顾迢的手抖个不停,但是她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直视着爸爸的双眼:“但是,我一定要考Z戏。”

“小崽子,翅膀硬了,老子不管你了。”爸爸站起来骂骂咧咧往外走,路过顾迢时,狠狠踹了她一脚。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口,甩下一句:“我去找柱子他们喝酒,晚上别等我。”

妈妈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来劝顾迢:“你知道Z戏有多难考?全国也就招那么几十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妈,您还信不过女儿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盛世美颜么?”顾迢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最后一句话,却说得轻而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考上Z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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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你也要考Z戏表演系?”凌悦正在撒小浣熊干脆面奇奇怪怪味调料包的手一抖,调料撒了一课桌:“怎么这么突然?”

“就,突然想明白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了……”顾迢拉着凌悦:“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考上?”

凌悦白了顾迢一眼:“你以为考Z戏还有什么保你通关的《葵花宝典》啊?你只能把该上的培训课都上了,尽人事、听天命咯。”

“要上哪些培训课?”

“我数数啊。”凌悦掰着手指:“朗诵、表演、声乐、形体……”

“这些培训课……要多少钱?”顾迢红着脸,低声问。

凌悦一怔。

凌悦知道顾迢家里条件不太好。但是顾迢跟她们一起吃饭或者出去玩的时候,从来都是很爽快的AA。

直到有一次,凌悦周末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水,无意间撞到顾迢在那里打工。

顾迢红着脸给凌悦结了帐,凌悦红着脸赶紧拿了水走出便利店。

周一到学校,她们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凌悦知道顾迢自尊心强。吃饭时她想偷偷帮顾迢结账,课间也曾经想偷偷塞给顾迢小零食,顾迢从来没有接受过,每次都把钱和零食还给凌悦。

凌悦特别记得有一次,她们4个好朋友一起去校外吃烧烤,AA算下来是没人20块5毛,提前结了帐的女生很爽朗:“你们每人给我20就好啦。”

凌悦和另外一个女生都直接给了20。唯独顾迢,特意找烧烤摊老板换到了5毛的零钱,把20块和5毛一起给了结账的女生。

“这么认真呀。”那女生也没在意,笑着就收了。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凌悦,从此才知道,顾迢嘻嘻哈哈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多么敏感而自卑的心。

顾迢从来不说,她也就不问。

这是她们独有的默契,也是她们能当多年好朋友的原因。

所以此时顾迢问到培训课时费时,凌悦为难的告诉她真相:“挺贵的,找比较便宜的老师,一节课也得2、300百。”

顾迢一怔,赶紧又轻松的笑笑:“这样啊。”

没说找凌悦借钱。也没说找凌悦蹭课。

从这天开始,顾迢的晚自习找老师请了长假,据说她妈妈特意来找老师说了,说顾迢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凌悦却知道:顾迢哪里是身体不好呢?是脑子不好。傻到一点小便宜都不会占。

为了这个傻傻的朋友,凌悦整整一个学期下晚自习后,都再没去过学校附近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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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一边准备艺考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寒冬时间。

顾迢下了课匆匆往家赶,准备吃了饭后马上去便利店接班。

回家之后,家里却没开灯,妈妈在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她被爸爸临时带去了一个酒局。字条边放着十块钱,让顾迢自己解决晚饭。

顾迢想了想,拿起那十块钱,放进了一个随身文件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

她不敢放在家里,怕被爸爸找到了拿去喝酒,从来都是随身带着。那是她好不容易挣来的课时费。

公交车从顾迢的身边开过。顾迢追着公交车一路小跑。

她每天都是这样从学校跑回家、又跑到便利店去交班。能省2块是2块。

路边,一个白发爷爷守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红薯摊,吆喝着:“卖红薯哎!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哎!”

这时天上,飘下了片片雪花,竟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严寒的气息中,烤红薯那阵阵香甜的白烟,显得更诱人了。

顾迢吞了口口水。

老爷爷问:“小姑娘,买个烤红薯不?算你便宜点,5块一个。”

顾迢今天很饿,下午体育课跑了2000米。这时老爷爷一问,顾迢都听到了自己肚子传出的叫声。

顾迢脸一红,赶紧退开两步,生怕爷爷听到她肚子叫,然后笑着摇摇头:“不了,刚吃完饭,不饿。”

然后蹬蹬蹬的跑走了。

等到从便利店打完工、一路远远的走回家。顾迢觉得自己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胡乱擦了身体、换了睡衣,就躺到床上。

顾迢觉得自己浑身累得发疼。可是……

顾迢摸着自己一直“咕咕”叫的肚子,在黑暗中翻来覆去的翻滚,饿得睡不着。

那香甜烤红薯的样子,一直在顾迢脑子里挥之不去。

顾迢强迫自己不去想烤红薯,不停在脑海里重播方徊来舞剑结束时的眼神,喃喃念叨着:

“方游,方游,方游,方游,方游,红薯,方游……”

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顾迢醒来一看,枕巾上都是干掉的口水渍。

顾迢脸一红,赶紧悄悄洗了,才背起书包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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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学期开学后不久。

顾迢随着学到脑子木掉的同学们,涌到操场上做课间操。

顾迢看着大家做操,在心里嘀咕:这不标准的程度,简直跟每天晚上精神抖擞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之间,差了10086个买家秀啊!

随着课间操结束的音乐响起,凌悦挥舞着一个信封跑了过来。

“我收到了!”凌悦兴奋的对顾迢说:“Z戏表演系的专业合格通知书,我考了第22名呢!”

顾迢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她想问凌悦,又不敢问。

突然,顾迢开口说:“如果没合格,我就复读。”

顾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一年一年的复读,直到考上为止。”

必须考上Z戏。在顾迢心里,那是她和方徊来唯一可能产生的交集点。

凌悦大笑:“可惜学校不给你这个复读的机会呀!因为——你今年也考上啦!”

凌悦挥舞着属于顾迢的那个信封,顾迢一把抢了过来,哆哆嗦嗦的打开,上面写着——

“陆珊海,专业合格,30名。”

擦边进。

顾迢呜呜呜流下了海带泪:这么多年抽奖最多就中过一包纸巾!多年非酋只为熬成这一次欧皇,没白费!!!

凌悦开心的揽过顾迢的肩:“我们今晚去吃好吃的庆祝呀?你想吃啥?”

“烤红薯!”顾迢毫不犹豫的说:“两个!”

凌悦莫名其妙:“这都快到夏天了,谁还吃烤红薯呀?你别是高兴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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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戏校园。女生宿舍407。

顾迢兴致勃勃给凌悦数着自己胳膊和小腿上的包:“据我科学分析,Z戏校园里至少有3种蚊子。这个包,应该是库蚊咬的;这两个,应该是按蚊咬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据我推测应该是伊蚊咬的……”

凌悦狂躁的给顾迢扔过一瓶无比滴:“你连续一个月,每天晚上蹲在宿舍楼下不上来,是为了当蚊子专家呀?”

顾迢“嘿嘿”一笑,把无比滴扔回给凌悦,一边狂挠胳膊和小腿:“我不擦药。”

“你就喜欢痒着?”凌悦惊讶的瞪大双眼:“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不知道你有受*虐倾向呢?”

“你不懂!”顾迢小爪一挥:“这是普通的蚊子包么?这是我和方游命运连结的齿轮!”

顾迢说着,仔细的围着胳膊上的一个蚊子包,用指甲印掐出齿轮边缘的形状。

凌悦看得无语,叹了口气问:“方游今天几点回宿舍的?”

顾迢“嘿嘿”一笑:“9点!还是和同宿舍的3个小姐姐一起回来的!没有其他男人女人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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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课的周末。

凌悦问顾迢:“要不要进城去逛街?”

顾迢骄傲的挺起胸,别上校徽:“身为大一新生,周末的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在逛街购物这么**的娱乐活动上?我们得去逛校园啊!用双脚踏过母校的每一寸领土!”

正在化妆的凌悦,盖上睫毛膏冲着顾迢扔过去:“别挺了!再挺也是A!”

最终凌悦还是拗不过顾迢,妆也不用化了,穿着一条运动裤被顾迢拉着,在校园里兜圈。

顾迢跑到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下:“嘿嘿嘿。”

顾迢跑到操场边反复抚摩高低杠:“嘿嘿嘿。”

顾迢跑到教学楼的窗户边呵了一口白气,又化了一颗小心心:“嘿嘿嘿。”

“你是不是魔怔了?”凌悦觉得自己的这位姐妹,越来越不正常:“考进Z戏就让你这么得意啊?对校园的每一片土地都爱得这么深沉?”

“是啊!”顾迢笑嘻嘻的狂点头。

她才不跟凌悦解释真相呢。注孤单的凌悦怎么会懂呢?

这个世界上的椅子分为两种。方徊来没有坐过的,和方徊来可能坐过的。

这个世界上的高低杠分为两种。没有亲吻过方徊来脚尖的,和可能吻过方徊来脚尖的。

这个世界上的窗户分为两种。没有看过方徊来侧影的,和可能映照过方徊来侧影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顾迢也分为两种——离方徊来遥不可及的,和离方徊来一步之遥的。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跟方游说话?”凌悦问:“上次在食堂,我还以为你要去礼貌的认识方游,结果你……”

顾迢傻笑:“其实我那天,早知道自己没有勇气跟方游说话。我只是想靠近她一点,在她身后排队打个饭就很知足了。”

“结果,没想到……方游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顾迢拍拍自己那天摸方徊来脖子的右手,像是在指责它,又像是在表扬它。

表扬它释放了身体里那股无法解释、却似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

“你没勇气跟方游说话?”凌悦叹了口气:“难道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呀?”

顾迢继续傻笑:“我觉得,能和方徊来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凌悦突然捅了顾迢一把,小声说:“看,方游!”

顾迢的满脸傻笑,突然一滞。

方徊来:红薯香还是我香?顾迢:你香你香!不想吃红薯了想吃你!=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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