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学堂

“养着玩？不吃？”宁洛不解，“那多浪费啊，这可都是好肉！”

“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老王笑了起来，“都说往前几百年，有钱人都熬鹰玩，现在不是鹰太大、太危险了嘛，退而求其次就熬麻雀，你看这麻雀的卖相多凶猛，有钱人就好这个。”

宁洛怔了半晌，原来在大部分人还吃不饱的时候，都开始有人熬麻雀玩了……

“不过活的可就要加不少钱了。”宁洛说道，“这玩意活的时候，一不小心能挠死人！太危险了！”

这时候宁洛忽然想到，外面的荒野人是被污染的，难道这麻雀就没被污染过么？还是说避难城市只需要这些荒野人为她们干活，而这墙，天然的就将层次划分开来。

“富贵险中求嘛。”老王笑眯眯地说道，“你能整宿整宿的熬就说明你不是一般人，只要你再费点劲抓只活的，说不准半年什么都不用干了。而且你就没想过攒点钱，成个家什么的？”

“成个屁！”宁洛没好气地说道。

老王故作神秘：“隔壁老李家小儿子跟你妹妹空芷都在学堂，那可是正经小伙……”

“按你这么说，我这麻雀不是得直接卖给老李么，还用得着你介绍？”宁洛转头问空芷，“老李家儿子和你是同学？”

“是。”空芷点点头，“长得可结实了。”

“去去去，一边玩去，”老王没好气地说道，“你只当我没说，好心当作驴肝肺！”

眼看着宁洛和空芷俩人一唱一和的准备说相声了，老王果断打住，她转开话题：“记好了，下次如果能抓到活的，一定要来找我。”

“行。”宁洛点点头。

其实抓活的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办不到，她看向杂货铺里：“棉袄怎么卖？”

“棉袄是新到的，500一件！这价你都清楚，我收来的就是490了，我不赚棉袄的钱。”老王说道，“少冻死一个算一个吧。”

“你还挺好心呢。”宁洛漫不经心地夸奖道，“来一件吧，你看看空芷穿多大的。”

“姐姐，你也买一件啊。”空芷赶紧说。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宁洛皱眉，“我不冷。”

钱是好东西，控制各个避难城市的集团们发行货币来保证物资流通，方便归方便，但没钱却是寸步难行了。

这里的冬天很冷，但钱要留着应急，距离冬天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要是能再抓到麻雀，宁洛觉得那时候再买棉袄也不迟。

关键是，空芷该交学费了，一个月一交。

宁洛再次朝杂货店里打量过去，眼神忽然停在老王背后的柜台上面：“抗生素消炎药怎么卖？”

“你要买药？”老王这时才注意到，宁洛手上包着的布条还有血迹。

“你受伤了？那可得买点药才行，不然感染了要你小命！”

宁洛有些不耐烦：“我问你多少钱！”

“一粒210。”老王说道，“抗生素这种东西必须连吃三天，卖你三粒620块钱吧，再送你抹一次碘伏，我这里可就剩十粒了。”

宁洛想了想说：“抹个零头吧……”

“你要说把620后面那个零抹了，就趁早闭嘴。”老王没好气地说道。

宁洛砸吧砸吧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算了不买了，天冷一般不会发炎。”

她转身带着空芷去上学，路过粮店的时候，宁洛进去买了个长长的黑面包，这黑面包里夹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咽下去的时候划得嗓子生疼。

空芷嚼着黑面包说道：“姐姐，要不你也交学费上课吧，你那么想上课。”

“我还得出去打猎呢。”宁洛摇摇头，随后想到，“我听老王刚才说那意思，你们学堂还有不少家境不错的男学生吧？你可不要早恋啊。”

“我听说以前的人十三四岁就结婚了。”空芷反驳道，虽然她也没想过男女之间什么事，但跟宁洛拌嘴其实就很快乐。

苦中作乐，大概是人类最强大的本领之一了。

宁洛虚晃着拍了一下空芷的后脑勺：“现在能和以前一样吗？你还小，你现在谈的，以后都是别人的老公老婆……”

说到这里宁洛自己砸吧砸吧嘴：“别人的老公老婆，怎么听起来还怪刺激的……”

“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空芷眨巴着眼睛说道。

“去去去，少给我装蒜。”宁洛没好气地说道。

*

学堂是整个集镇最干净整洁的地方，也是唯一一处拥有独立院落的住所。

从外面朝里面走去，能看到院子里种着错落有致的土豆、白菜、大葱、蒜苗……

原本宁洛觉得，学堂这种地方应该种点竹子什么的，但毕竟这年头食物不好找啊，能有个地方种菜那真是太幸福了。

所以宁洛之前的愿望就是，让空芷长大了成为教书女士……

不是她多么尊敬教书的老师，而是她觉得教书老师又安全，又可以有自己的院子种点菜，还没人偷。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总体来说，宁洛的愿望一般都很“朴实”。

空芷带着学费进去上课了，宁洛蹲在墙头上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她交不起学费，只能这么偷听。

老师有时候会告诉学生，曾经的人类文明有多么辉煌，说实话里面的先生自己也没见过那个时代，现在讲的都只剩下一些口口相传的事情，传着传着可能就传错了。

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宁洛听得很入迷。

有时候宁洛会把自己没听懂、没听清的知识和问题拿去问空芷，这让空芷很苦恼，因为如果她答不上来就说明她没有好好听讲，所以有宁洛旁听的时候，空芷听课都格外的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空芷会承认，自己这位姐姐认真学习的样子还确实挺帅气的，难怪小玉姐会总是惦记。

教室里，教书先生拿着书本惆怅地看着下面一些睡着的学生，然后望着窗外墙头的宁洛，便对空芷说道：“你回去跟你姐说，她以后可以到院子里来听。”

“好嘞！”空芷眉开眼笑。

学堂里的老师只有一位，是一位先生，叫做长孙休，而且学堂里授课也都是由先生一个人教的。

旁人都觉得先生厉害，什么都懂。但宁洛一直都有疑问，都说术业有专攻，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长孙先生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吧？

宁洛与旁人向来都不太一样，她看问题的时候很喜欢反思，后来听长孙先生讲课才知道，这叫辩证地看待问题。

空芷有时候很疑惑，因为宁洛经常反驳长孙先生的观点，却依然会有空就跑来听先生的课……

下午上课的时候宁洛专门带着空芷去庆祝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她以后可以在院子里听课了。

平日里蹲在墙头距离教室太远，终究是有点听不清楚的。原先长孙休喜欢讲课的时候把门窗关严，这是害怕外面的动静影响到学生，导致大家分神。

可后来他发现宁洛在偷听之后，就会留一扇窗户。

现在呢，干脆就把宁洛给叫到院子里来了。

很多孩子家长身处这乱世，把孩子送来学堂并不是为了给孩子长多少学问，能识字的话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还会算数那未来讲不定可以做做账房。更重要的是，送来这里方便孩子以后婚嫁，能找到挖煤之外的工作的话，通常都是抢手货。

这年代，看书识字、会三位数的算术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都忙着生存，饭都快没得吃了谁还会管你有没有更深入的文化？

所以大部分家长送孩子来上学并不是有多么长远的打算，这小小的集镇里也有穷人有富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攀比。

空芷看着宁洛去杂货铺买了一根带过滤嘴的烟，王老婆子还专门得意的说自己这的烟绝对没有加什么大料，安全的很。

一根120，物以稀为贵。

空芷疑惑地问道：“姐姐，你买烟干什么？”

“你们先生让我进院子里听课，我不交学费就算了，总得表示表示吧。”宁洛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位长孙先生喜欢抽烟。”

在宁洛看来，别人表达了善意，自己就要回报。

两人趁大家午饭的时候去了学堂的后院，长孙先生正吃着炒白菜呢，宁洛主动笑着把烟递给长孙休。

长孙休也没推辞，而是让空芷离远点：“你正长身体呢闻着烟味不好。”

宁洛感谢：“谢谢先生让我进院子里听讲。”

“呼~”长孙休拿自家生火做饭的柴火把烟点上，然后美滋滋的吐了一口烟气，“现在像你一样爱听讲的学生不多了，想听就听吧，你以后就在门口听，但不许进教室。”

“好嘞。”宁洛应和道，“先生我有个问题。”

“你说。”长孙休大概是难得抽上一支好烟，现在宁洛问什么他都不介意。

“先生你说过，灾变之前的人类有很多科技，我们人类又没有死绝，为什么现在却不见那些科技重新出现呢？”

长孙休看了宁洛一眼：“灾变之后的那段时间，人类自己都没有精确计算过大家到底苟且了多少年，每天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有做学问的人？”

“但我们应该还保留了一些资料吧？学习一下不就能很快重现文明吗？”宁洛好奇。

“断代了。”长孙休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我问你，我现在给你一套制造飞机的资料，你能造出飞机来吗？”

“我又没学过，虽然有资料能节约很多时间，但我也是从零学起啊。”宁洛说道。

“对，现在大家都是在从零学起，”长孙休看着自己只剩下一半的烟，感觉有点心疼，像是在犹豫抽还是不抽。

他想留下半根以后再抽，可在宁洛和空芷面前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没面子……

宁洛还是疑惑：“难道那些年，就真的没人克服艰难困苦，继续做学问吗？”

“没有，都饿死了。”长孙休说道。

“难道现在那些知识都已经断代了？”宁洛不甘心。

长孙休这次认真地看着宁洛，意味深长地说道：“它们被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行了。”长孙休站起身来说，“这事就别问了，该上课了。”

宁洛缠着问了长孙休最后一个问题：“先生，咱们这避难城市的墙是什么时候建好的，干嘛建这个墙啊。”

“灾变之后野兽横行，据说很久以前还闹了一次虫潮，人类迫不得已建造起了高墙来阻隔危险。”长孙休解释道。

“可是大部分的野兽其实哪怕进化了也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啊。”宁洛好奇，猴子还是吃素，麻雀也依然爱吃谷物，它们并不主动吃人啊。

如今113号避难城市身处人类生存范围的‘圈内’，大部分更加凶猛的野兽其实都被排斥在了‘圈外’。

序列号越大的避难城市越危险，例如传说中的178号避难城市年年因为驱逐野兽而死伤不少人。

而113号避难城市，其实已经算是‘内地’了。

仍旧有不少危险存在，例如狼群，但并非不能克服。既然如此，这么大的一个人类聚居地为什么还有耸立高墙。

长孙休笑道：“只要野外还有危险，那么荒野人就只能依托着避难城市生活，这时候避难城市就有了大量的廉价劳力。你以为避难城市背后的那些集团们没有实力彻底肃清野外的那些危险吗？人类的热武器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但她们为什么要肃清呢，又威胁不到她们。”

宁洛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陷入沉思了，她虽然没到二十就已经非常成熟，可有些事情她没有接触过，就注定不了解，这也是她渴望知识的原因。

长孙休继续说道：“她们不会把墙推倒的，墙里的既得利益阶层怎么可能会放弃这种天然的阶级城市？”

说着，长孙休去换了身衣服，宁洛好奇地问：“先生你换衣服干嘛，刚才那一身也没脏啊。”

长孙休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回答：“刚才那身沾上烟味了，学生们闻到了不好。”

空芷肃然起敬，而宁洛忽然有点不乐意了：“那我闻就没事了吗？先生刚才你也没让我离远点啊。”

长孙休思考了很久：“滚。”

这时候，宁洛忽然听见自己脑海中那间屋子处再次发声：“渴望知识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但学到的，要教人。”

宁洛愣了一下，她硬是没明白这任务到底是要让她干嘛。

*

下午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感觉很新鲜，后门外站了个比她们大好几岁的宁洛，以至于好多学生都回头去看她。

长孙休敲了好几下黑板才止住了这些学生的好奇心：“咳咳，今天下午上生存课。”

这就是这个时代，学堂的独特之处了，它不仅要教文理，还要教生存。

不过这节课一直让长孙休很头疼，因为他对野外生存真的不怎么擅长。

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能通过以前保留下来的资料来照本宣科。

长孙休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专心听讲，不要觉得危险离你们很遥远，现在有父母庇护你们，等你们成年了，就要学会自己庇护自己。今天我们讲，如果你们在野外遇到了狼群该怎么办。”

台下的学生其实最喜欢听的就是生存课，其它课程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还是太枯燥了一些，生存课听起来才有意思。

这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长孙休看向靠着门站着听讲的宁洛：“来，你说说，野外遇到狼群了该怎么办？”

宁洛想了想说道：“应该尽量选择一个山坡，四周都有树的位置，因为这样选墓地风水比较好。”

长孙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