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豆蔻华年(二十七)

微微颔首,苏耦起身站起来,不着痕迹的勾唇坏笑一声,淡淡的道:“阿栾,既然你不想去玩牌,那不如来替我研磨吧……顺便把前段时间我教你念的那段文章,再写一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练练字打发时间。”

阿栾顿时惊恐、不安,脸是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慌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下一秒立马苦着脸,略带讨好又委屈的盯着苏耦,可苏耦仿佛像是没看见她焦灼的眼神似的,转身便向里面的一小隔间走去,那处是苏耦常练字读书的地方。

阿栾知道她是故意不理自己,有些着急的嘟囔了一声,哭丧着脸,跺了跺脚,飞奔一样追着苏耦跟了进去。

苏耦开出的这个小巧角落称不上是书房,只是个安静能练字学习地方,桌案上有些名人书帖、摊开的书籍,还有个新绿竹编制的笔筒,两方砚台。

四周简洁干净质朴,也没什么多余富贵的摆置装饰,除了身后古木书架上有些瓷器外,就只有案上摆着一盆用米汤、淘米水一类养得极好的菖蒲。

跟进去之后,不知怎么的,阿栾手脚显然有些不适用了,站立难安,苏耦也并未理会她的不舒适,低头自顾自的独自捯饬着书案上的林林总总。

阿栾见她半天也不理自己,神情又是一垮,瘪了瘪嘴,慢悠悠的抵近一步,伸手替苏耦摆置,可又无从下手,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拿那个东西。

正铺纸的苏耦,眼角微微瞥了一眼她,见她一脸的闷闷不乐,无奈苦闷堆满了眼睛,有些没忍住,低低的闷声笑了一声。

随后,一边顺手将她手中自己从祖父处讨来雕刻精致,还隐约散着香味的墨碇接了过来,一边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她,带着些轻微却不那么严肃的威胁:“再不去,我可就给你研墨了!”

阿栾和苏耦从小一同长大,年幼时苏耦被苏父或是老太师教学读书识字时,她一定也会跟在一旁,多多少少也会受些熏陶影响,但她还是不喜欢文字。

有那么几年只要没事空闲之时,苏耦都会拽着阿栾一块学习,但偏偏阿栾越大就越是不喜爱读书识字,往往只要苏耦一拿起这个说事,阿栾绝对是有多远就跑多远,恨不得离苏耦几百丈距离。

今日自然也是毫不例外。

阿栾眼珠子微楞,片刻后,嘴角立马裂开了,看着苏耦有些傻里傻气的笑了一声,立马抬手一本正经的保证着:“小姐,你放心,我玩一把就一定就回来,肯定不会太久的。”

苏耦看见她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心情愉悦了些,思绪也有些轻松,故意白一眼她,随即低声嗤笑道:“少说大话……你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恐怕早就成赌桌上的常客了,快不快去,等我送你啊!”

“是!知道了。”听见苏耦说这话,阿栾顿时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眼眸弯弯的朗声回了句。

接着又朝着苏耦颇带讨好的眨了眨眼,便利索的转身小跑出去,像是有人在追她一样,飞快的便离了院子。

苏耦隐约听见一声门咿呀合上的声音,心里知道阿栾已经出去了,略微轻声的叹了一声,心情也有些放松下来。

顺手提起面前的一个陶瓷质地茶壶状的水盂,也可叫做砚滴是用来储存砚水的器皿,里面装的是一些清澈干净透光的清水。

这研墨用的清水虽无十分的考究,但也是有些规矩,不仅要干净清澈的水还必须要温度适宜,有些砚台和墨碇还需要长期使用的泉水才能研磨出墨。

受老太师的影响,苏耦素日用的水是每年初春时节的第一场雨后,收集荷叶上的露珠,静置几日再取上层净水,用于研墨。

因常住京城苏耦这处用的砚滴就是早前老太师才收集的露水,旁边用来清洗浸润的笔洗,也是用的这类水,只不过是取用砚滴之后剩下的。

苏耦低头研墨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滞出神,手下的动作轻一下重一下,左一圈右一圈,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了,离卓案几步路,大理石造的用来搁置香炉的香几,香炉里面是苏耦在阿栾离去之后,焚烧的一小匣檀木香,此刻也已经燃烧殆尽了。

苏耦落下最后一字笔画中的一点,微顿片刻,收了手中的笔,置于约有几支笔的笔洗内,神色平淡,望着面前还笔墨时新的字迹,嘴角微微一勾,情绪安稳了些。

苏耦有个习惯与苏家人都不一样,大约与其他人也不一样,她喜爱站着写字,起初老太师还以为是她年龄太小,身高够不着桌案,曾命人为她量身打造过适宜的桌案。

可苏耦依旧是站着写,苏琦曾问过她好几次,苏耦也只回了一句话:这样写的字好看!

如此苏家人也就不在说什么了,苏耦渐渐的便有了这么个习惯,往往练字的时候,一练就是几个时辰,一下来腰酸背痛,浑身不适。

今日也不例外,微微拧眉,仰头转了两圈脖子,侧过眼眸环视了一圈四周,向外走去。

苏耦走入外屋,净了净手,拿水沾湿了帕子,擦拭了一下脸,歇息片刻后有了想法。

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好了泡茶的器皿,拿一些前年晒置好的花茶,提在手上缓慢的向外走去。

外间的院子核桃树下,摆着一个形状怪异不那么规整,但却能做桌子用的大石头,苏耦最是喜爱。

刚想着阿栾也未回来,苏正那处也没什么音信,闲来无事便想着喝点茶,一来无事打发时间,二来也是静静心。

刚在石桌上摆好一众的东西,这第一道工序,烧第一遍水才刚刚入手,连夹炭炉的火夹都还没有捏在手上,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惊的苏耦手上的动作顿时一窒,脸上下意识的就有些不满。

“老五,你这是知道三哥回来了,特意给三哥备茶呢!”苏正浑厚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揶揄。

苏耦神情微僵,随即猛的侧过身子,刚看去苏正的身影已经显露出来,见他神色如常隐约还有些喜色。

苏耦面色先是一惊,随即强迫自己硬带着笑容看着他,眉头紧绞在一起,心口止不住的惶恐,抿着唇愣是说不出来话。

待苏正走近坐下之后,苏耦才恍惚回过神,低低的叫道:“三哥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苏正向来是个刚毅之人,哪怕没有生气没有怒火朝天,也很难见着它满脸笑意,顶多只是温和而已。

今日苏耦却是明显的在他身上见到了极度的喜悦,苏耦瞥了一眼他,心底暗暗思索起来到底是个什么缘故,竟能让他如此样子。

苏正笑着,抿唇淡声的回了句:“嗯,陪老先生用过早饭后就回来了,刚从宗大公子那出来,想着来看看你。”

苏耦心头一怔,看着他下意思的吞了一口口水,给苏正放置茶杯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微吸一口气,装作很随意的问了句:“三哥已经见过宗大公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耦竟发觉自己问这句话的时候,苏正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有那么一股不自然。

还不等苏耦反应,苏正轻咳了一声,看着苏耦的眼神微有些躲闪,微迟钝片刻,回道:“嗯,一回来见过祖父和大哥后,就去拜见了大公子。”

苏耦这下更加笃定苏正今日不对劲了,但想了想也未接话,她不知道宗明旌是想的什么法子,若是贸然询问,可能会坏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等着苏正自己说起。

许是觉得二人的气氛有些怪异,苏正轻咳两声,语气很是认可:“说起宗大公子这事……老五你做的很对,这人人都是为难之际,今日你对他施以滴水,他日也必定会收到涌泉。”

“我们两家如今又是这个情谊,能帮的自然是要帮的,此事你做的没错,不必觉得不好。”

苏耦顿觉愕然,有些呆呆愣楞的看着苏正,眉头瞬间微皱,很不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正对待这些事,从不是个心细之人,并未发现苏耦的不对劲,只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教育之味,低声间断对着苏耦道:“只不过……三哥还是想告诫你一番,毕竟你与他身份不同,若是今日你受了他什么东西,或是承了什么情,他日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你对他都不好。”

苏耦目光变幻,看着苏正的眼神顿时愣住了,听到这儿心底也隐约有了些念头,这宗明旌这是不仅将事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甚至还让她做了回大好人?

此时苏正滔滔不绝的声音,苏耦已经是听不见了,满心满眼都是在想,宗明旌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心底隐约还升起了一丝不明的悸动,恨不得立马飞到宗明旌面前,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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