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栾眼底略有迟疑,正要开口拒绝之际,夏大儿媳这几日相处,也差不多知道阿栾是个什么心性了,便也附和着,笑道:“阿栾姑娘不必担心,有我们呢,定不会让小姐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去看热闹吧!”
如此说,阿栾微微迟疑后,便满脸欢喜的朝着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放心的转身钻进不远处的一堆人中,那处似乎是鱼食起作用了,边上有些石头缝里的鱼在往出冒了,一众人都聚集在了那处看。
片刻,苏耦便到了棚子处,这布棚子搭在池塘的右侧,有几棵枇杷树和一处水井的地方,后方还有几户人家开的荒地,种了些时节的青菜。
夏大选的这个地方,位置绝佳,对池塘整个地界一览无余,且风景还算不错,苏耦一眼便喜欢上了,布棚子是靠着枇杷树而建,四角绑在不那么规整的树枝上,两侧用木竹帘挡着,里面摆了木椅和案桌,案桌上摆着几杯正冒着热气的茶,里面隐约看着一个人影,苏耦神色微顿,紧抿着唇没说话。
抵近之后,见着是苏正,苏耦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三人说了几句话后,夏大儿媳便离了去,说是去帮帮忙,让他们有事便唤她,苏耦瞧得出来她也不自在。
“昨日可有……嗯……你昨夜睡的可好?”苏正微抿了抿唇,声音透着些僵硬和不自在的断断续续的问道。
苏耦一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神色微缓,笑了笑,打趣的道:“三哥,我早有预备,昨夜睡得如往常一般。”
“不过,三哥既然知道害怕,昨夜便不该拉着大公子喝酒,三哥这喝完酒就爱唱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可仔细,别被二叔知道了,不然,可有三哥好受的。”
苏正面色微红,轻咳了一声,慌忙的附和道:“这酒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日后万万不能碰了…”
苏耦见他如此说话,随即抿唇一声轻笑,抬起头,认真又玩笑的看着他:“三哥,日后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
大兆虽未强制规定成年之后才能饮酒,但苏家却是从不许小辈过度沾染酒气,只有这几年他们都大了,逢年过节之际也会让他们喝些酒酿或者米酒解馋,上次苏耦差阿栾拿的米酒还是她偷偷藏的,算起来,苏正是他们几个中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喝过酒的人。
前年在承郡侯府的时候,他曾同郡侯府的表哥一道偷喝了承郡侯爷藏了多年的老酒,许是第一次喝酒,有些得意忘形,竟在府中高唱起了曲,一时间扰得两府上下惊天动地。
至此,苏家便强制规定了,不许苏正喝酒,连米酒也不行,但开过荤怎么能轻易忘记,苏正克制了许久,没成想昨夜被宗明旌左一句右一句的引了馋虫,便没克制住,小酌了两杯。
但大家都没想到,宗明旌也是个不安分的,稍稍上头,便怼天怼地不认人了,苏正被他这般高昂的气氛一吸引,便也没了分寸,两人醉意一上来,闹的一家子上下都没好过。
今日两人酒醒后,想起昨夜的事只觉得脸都臊得慌,宗明旌更是远远的一瞧见苏耦的身影,转身撒腿便跑了。
恍惚间过了片刻,申虎一行人前去撒鱼食的已经回到岸边,大约要等一炷香的时间,等鱼儿全被引出来才好下网,四周的人见此便也知道了个大概,眼底都有些雀跃。
苏耦随手拿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眼底微微嵌着些不明,淡笑着问道:“四哥和大公子何处去?怎么没瞧见,他二人今日连这般的热闹都不凑了?”
苏正微楞,抬起眼来,微顿飞快的出声:“前段时间刚下了几场雨,这池塘积水过多,不好下脚,夏伯今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就带人前去放泄洪口了,为避免有鱼放出去,口子开的很小,到这个时候都未关上。”
“明旌从未见过放洪便想去瞧瞧,我因昨夜身子有些匮乏,便让老四陪他去,你来的前一会,他们才离去,想来这会也该回来了。”
苏耦似明了的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并未说话。
也在这说话间,宗明旌苏琦连带着阿牛,三人的身影便出现,这个时候,岸边口也已经有人在收拾准备下网了。
苏耦和苏正两人,并未发现他们,倒是宗明旌,一眼便瞧见了竹帘里面的苏耦,脚步瞬间就放缓了下来,动作僵了僵,眼睛微有些暗沉。
宗明旌脑袋里不控制的想起昨夜自己那般诡异又丢脸的样子,若只是苏正苏琦或是苏家其他人也就算了,反正他脸皮也不薄。
可偏偏那一角的小室内当时还有苏耦在,若他与苏耦只是单纯的关系,也不必如此,他大可同京城里那些贵女一般,无所谓,也能过去。
可他同苏耦又不是那般单纯的关系,宗明旌略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苏耦。
若是平常心,可他对象是苏耦,他又觉得难为情极了,若不是平常心,又该如何,想了许多对策,以至于手上提着的篓子差点都滑落。
待他二人走近之后,苏正率先发现他们,没怎么多想,话便问出了口:“明旌,你提着什么?”
苏耦被他这一声惊着了,立马转身,抬眼便瞧见宗明旌和苏琦他们往棚子里走的身影。
他们掀开帘子进入的一瞬间,苏耦只觉得外头的日光尤其的晒人,也觉得看宗明旌看自己的那一眼,似乎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宗明旌和苏琦二人,光着脚,挽着裤脚,护腕也捋了上去,宗明旌走在前面,微垂着头,手上提着一个湿漉漉滴着水的篓子,额间还有些打湿的发丝和汗渍,他和苏琦完全是两种情绪,一人嘴角勾着笑神采奕奕,但另一人的神色却是十分怪异,说不清的奇怪。
怪异之人无可厚非是宗明旌,他脸色嵌着股暗红,眼神略有游离,脚下的步子,若是苏耦没看错的话,隐约还有一种脚后跟打脚尖,局促不已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的苏耦有些发楞,好半会后,心头明了几分,也略微觉得好笑。
宗明旌还没怎么理清头绪,便被他这么一问,面色微楞,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一旁苏琦一口接住,气也不喘的说着:“一筐条子鱼,你们不知道,夏伯洪口口子开的小,大鱼出不来,像这种条子鱼就多如牛毛了。”
“小五子不是最爱吃油炸的条子鱼吗?我想着便捉一些来,宗大哥也爱吃,我们便多捉了些,今晚让程姨好好露一手。”
苏耦一听还牵扯了自己,嘴角微微一勾,顺着抬眼看过去,好巧不巧,与宗明旌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还未如何,倒是宗明旌先撂挑子,像是撞了鬼一样,眼神率先飞快的闪了过去,连寻常见面的礼节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正瞧了个正着,心底有些疑惑,皱眉看着他。
几人说说笑笑了片刻,宗明旌和苏琦两人各自回屋子去换干净的衣衫。
宗明旌同苏琦一道回院子,刚一进门,便遇见正欲出门的孔嬷嬷,当即便被吓了跳,急急的问了几句,便催促着人接过二人手上的篓子,又马不停蹄的吩咐人,烧水煮茶,簇拥着两人回屋去梳洗换装,深怕两人生病,丝毫没想起,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又是男子,哪里那么容易生病。
这个时候,有的是人关心宗明旌,倒是阿牛这个自幼贴身之人被挤得远远,不过他也是乐得自在。
几炷香后,苏家人将热水干净的帕子、衣服都端了来,言语了几句,便退了出去,这段时间下来,他们也知道,宗明旌不喜这般私密的事有人在一旁,皆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待一行人走了之后,阿牛接过宗明旌从里间丢出来的外衣和里衣,一大堆,慌忙之下还有些接不住,差点一个踉跄。
阿牛将衣物在脏衣篓里放好,又脚步不停的端出去,递给在门口候着的小厮,回屋后,听见里面水流动的声音,便并未进里间,而是转身去了隔间的小书房,顺手整理起了桌案。
大约一刻钟之后,宗明旌梳洗好了,换好了衣物正喝着茶,微有些出神,阿牛也在一旁候着,两人沉默片刻。
阿牛突然出声,带着奇怪的语调道:“公子,您今日怎么在苏四公子面前胡说八道啊!”
宗明旌听到阿牛的声音,才回过神,皱眉低声道:“什么意思?”
阿牛道:“小的若是没记错的话,您不爱吃的东西很少,除了这一贯的面食,这鱼您似乎也不怎么爱吃,尤其是这种鱼小、肉少、鱼刺还多的条子鱼。”
宗明旌一愣,眼眸瞬间就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低着头,并未回话。
他的思绪回到了当时,阿牛的问题似乎已经被阻隔在外,变得有些模糊,他快要记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但他能清楚的记得,当他听见苏琦偶然的一句“我家小五很喜欢吃这种炸的条子鱼。”时,他心底那股清楚的不能在清楚的波动了。
他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喜欢吃,多抓一点,多抓一点,再多抓一点。
但哪个时候,他满心都是苏耦喜欢吃,哪里想好什么措辞,听苏琦问他时,也是只能话赶话,随口的一句:我也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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