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拱手恭谨道:“陛下,联名卷不在臣手中。”
“陛下,镇南王楚山河求见。”
皇上蹙眉,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宣。”
楚山河入内,跪身:“臣弟叩见皇兄。”
“不必多礼,说吧,有什么事?”
楚山河拿出白绸:“陛下,臣弟特来送上联名卷。”
内侍上前接过并于龙案上展开,皇上看着书卷上近千人的名字,眸色沉下:“宣此次住持会考的副考官王明、王杰、赵景、孙宽、郑建、李松等人觐见。另外郦玉你带人去贡院将此次在榜考生的考卷送过来。”
郦玉拱手。
谢长歌拱手:“陛下,臣请同郦大人一起。”
皇上点头。
两人出去时刚好碰上匆匆而来的柳丞相。
“柳丞相怕是来晚了。”
柳丞相攥拳,恨声道:“谢掌司,这么做于你有什么好处?!朝廷积弊已久,岂是朝夕可除,你以为凭此事就可还朝堂一片清明,老夫告诉你绝无可能,而你也终将成为众矢之的。老夫坐看你的下场。”
谢长歌眸中划过一丝冷笑:“那恐怕要让丞相失望了,因为我的下场丞相怕是看不到了,毕竟丞相大人与他人不同,您身上可还背着沈文舟及丧生在那场大火中四个学子的命呢。我与郦大人还要去贡院,就不与丞相大人闲聊了。”
谢长歌与郦玉还没到贡院,就得到了贡院失火的消息。
“看来他们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不顾一切。”
……
御书房内,六个副考官统一口径,此次阅卷绝无偏私。
皇上沉眸:“但愿稍后考卷到了朕的面前,你们依旧能够如此坚定。”
六人依旧跪得笔直,因为他们确信这次的考卷绝不会送到皇上面前,早在联名卷开始他们已经有了备案。若是最终无法阻止,那就一把火将所有试卷烧个干净。
毕竟比起科举舞弊,看管不当的罪名实在不值一提。
就在几人沾沾自喜之时,谢长歌与郦玉带着考卷回到了御书房:“陛下,考卷已经带到。”
几人心下一惊,郑建甚至脱口而出:“不可能,这考卷绝不是真的。”
谢长歌眸中不可见地划过笑意:“哦?郑大人怎么这么说。”
郑建察觉自己失言,叩首:“陛下,事关下官清白,下官忧心之下才有所怀疑,口不择言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原来是心有怀疑,巧得是贡院竟然在我与郦大人去取考卷的路上起火了,幸好郦大人此前想翻一翻考卷,将考卷移到了礼部,否则这批考卷可就真的付之一炬了。”
“礼部…”郑建倏然想起在会试结束后,郦玉曾经深夜到过贡院,当时两个还碰了个照面,只不过彼时他没想那么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皇上都在查阅榜上的考卷,在看到第七份时,怒拍龙案:“李松!这就是你给朕挑的人才!整篇文章语句不通不说,竟还错字连篇!”
李松扣头:“臣有罪。”
“郑建!你管这样的文章叫利弊陈述得当,建议中肯、文笔流畅?!你自己看看他说的什么?!他说京都之地当多建些花楼!”
“臣有罪。”
一直到午夜,皇上才将榜上考卷看过一遍,脸黑如墨:“除了柳飞鸿、李崇的答卷算得上等,其他人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你们几个还敢死咬阅卷从无偏私么?!”
六人跪身瑟瑟发抖不敢出一言。
皇上又道:“取笔墨给这六人。你们六人将所有给过你们贿赂之人及金额全部列明,所胆敢漏掉一个,朕要你们九族不存。”
六人忙拿笔开始书写。
就在六人书写之时,郦玉跪身:“陛下,臣亦有罪,此乃吏部尚书大人与柳丞相向臣买试题的证据。”
内侍接过递给皇上,皇上看后更加恼怒:“传丞相柳泽及其子柳鸿飞、吏部尚书张睿及其婿李崇。”
很快四人便到了。
皇上:“柳泽、张睿,你们可曾向郦大人买过试题?”
两人跪身,心知此事已瞒不过去,当即承认:“陛下,老臣有罪,老臣也是爱子心切才犯下大错,无论陛下如何惩处,老臣皆无怨言。”
皇上揉了揉眉心:“念在柳鸿飞与李崇也算是有真才实学,文章写得不错的”
方说到此处,谢长歌跪身重重叩首:“陛下,臣请您还沈文舟、于成、冯玉、姜墨四位学子一个公道。”
皇上看向谢长歌,柳丞相急忙叩首:“陛下,此事老臣有愧,若是当时没让沈文舟回客栈,他便不会丧生在那场大火中。”
谢长歌冷笑:“有愧?!柳丞相的确该愧疚,毕竟若非柳丞相为了隐瞒罪行,沈文舟也不会死于非命。陛下。柳鸿飞这篇文章乃是沈文舟指导而成,而柳丞相为了掩盖这一事实,竟对沈文舟下了杀手。”
“谢掌司,沈文舟分明死于那场意外的大火,与本相何干?无凭无证如此污蔑本相的清誉,陛下,还请您为臣做主。”柳丞相重重叩首。
谢长歌呈上十篇文章:“陛下,前面九篇乃是沈文舟平日练习随手所书,最后一篇则是柳鸿飞此次参加会试的那篇文章,其中大部分皆是沈文舟所批改。可从字迹辨认。”
内侍接过放于龙案之上,皇上拿起不过方方审阅便忍不住赞道:“好字,好文采,这文采都可与郦大人一比了。看到最后一篇,的确是柳鸿飞会试所答,而柳鸿飞原本的文章平平无奇,文采一般。郦大人,朕要见此人此次的答卷。”
才情相近之人总会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对于沈文舟的遭遇,郦玉亦是遗憾自责,带着沉重惋惜,重重叩首:“陛下,谢掌司方才已经说过,此人在考前丧生火海,没能参加会试。”
皇上大怒拍案:“柳丞相,沈文舟的死与你有多少关系?朕只给你一次机会。”
柳泽叩首:“陛下,臣对天发誓,若此事与臣有关,便让臣不得好死。”
谢长歌沉声:“四条人命,柳丞相本就死不足惜,陛下,可否传人证。”
“传。”
不久,五个面相凶残的男子被押入御书房,后将柳丞相家的管家如何买凶杀人交代得一清二楚。
皇上又命人传丞相府的管家,可惜终是晚了一步,管家已于正午自缢身亡。
谢长歌看向柳泽:“丞相大人动手可真快啊。不过以为死了管家就死无对证了么,陛下,可否传管家的妻子王氏。”
皇上点头,王氏到后哭道:“陛下,家夫为丞相府鞠躬尽瘁,却从不想竟然落得如此结局。家夫在昨夜交给了民妇一个锦盒,说他觉得自己或许会被灭口,若有那一日,让民妇寻谢掌司用这锦盒保命。”说完呈上锦盒。
皇上看过锦盒内的信件,眸中杀意难掩:“柳丞相,朕的好舅舅,真是想不到你背着朕做了这么多好事!真是万死难赎!”
“臣……”柳泽叩首,老泪纵横,“臣有罪,臣愧对陛下的信任,臣该死。”
皇上气得只觉一阵眩晕,险些倒身,幸好宁王及时将人扶住:“皇兄,万要保重身体。”
皇上坐回龙椅,揉了揉太阳穴。
谢长歌上前,要再开口,郦玉默默拽了她一下,此刻不宜再多言。
宁王也对着她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而谢长歌依旧开口了:“陛下,臣还有一事。”
“说。”
“客栈起火当日,臣刚好在那里饮茶,顺手将沈文舟等人救下,此刻人已经在殿外,您是否要见见?”
皇上面上一喜:“沈文舟当真还活着?”
谢长歌点头。
随后,沈文舟等四人行入,将当晚经过细说了一遍。
皇上冷眸看向柳泽:“丞相柳泽,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太后驾到。”
皇上起身迎接:“这么晚了,母后怎么来了?”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他们不顾念你的身体也便罢了,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总是心疼你的,无论什么事,都明日早朝再议。”
“母后,事关重大”
“朝堂的事,哀家不懂,可哀家知道若是因此让你熬坏了身子,谁都担当不起。还是说谢掌司你担得起这个责任?”说着冷眸看向谢长歌。
谢长歌拱手:“臣不敢,陛下,今日确实太晚了,这事情并非一时可解决,不若明日早朝再议。”
皇上点头:“也好,诸位退下吧。”
离开皇宫,郦玉有些可惜:“太后若再晚一步来,柳丞相这个百官之首必死无疑,如此其他官员必能从严整治。”
谢长歌笑了下:“这种效果已经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其实有一件事我没有同你说实话。”
郦玉失笑:“我知道这么彻底并非陛下的意思,我与你一样做了一次赌徒,好在我们都赌对了,陛下终是下了决心。”
楚山河抱臂在一旁看着谢长歌,没有说话,直到郦玉离开,只剩下两个人时,他才郑重说道:“大召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是大召之幸。”
谢长歌抬眸,看着远方已经露出几分明亮的天空:“有陛下这样的明君才是大召之幸,否则这个朝堂是容不下我们这样的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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