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告白首意难平?

大理寺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像跳动的碎金。宋清砚正捻着卷宗边角,细究妙手空空最新的作案手法。忽闻 “砰” 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撞开,夜风卷着落叶灌入,带着几分凉意。他抬眼便见苗芃黍立在门槛边,玄色夜行衣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形,手中长剑寒芒闪烁,发髻上还沾着片未抖落的草叶。

“你这般装束,莫不是寻到了妙手空空的踪迹,特意来邀我同去缉拿?” 宋清砚放下卷宗,指尖轻叩案几,唇边漾起惯有的笑意,试图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明知她深夜前来绝非为了查案,却还是想先寻个由头,让她少些怒气。

“缉拿你个头!” 苗芃黍往前半步,剑尖几乎要触到他鼻尖,杏眼圆瞪,语气里满是愠怒,“宋清砚,你到底对我爹爹灌了什么**汤?他竟拿着家法逼我应下这门亲事!”

宋清砚故作惊讶地挑眉,双手摊开以示无辜:“苍天可鉴!我不过在岳父大人面前论了几段经史,谈了半个时辰的《洗冤录》,聊了聊你行医救人的趣事,许是我才貌实在出众,又或是你在我口中太过耀眼,岳父便青眼有加罢了。” 他往前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再说,娶你这般英姿飒爽、能医能武的姑娘,难道不是天大的美事?换做旁人,求都求不来。”

“什么岳父!谁跟你论这个!” 苗芃黍的脸颊 “腾” 地涨红,握剑的手微微发颤。换做江湖上那些轻薄的登徒子,她早就将人踹翻在地,再补上几剑施以惩戒,可想起父亲 “不许开罪大理寺少卿” 的严厉叮嘱,只能硬生生压下怒火,语气软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倔强,“大人三思!我浑身是缺点,性子野、不懂规矩,绝非您的良配!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哪一个不比我强?”

“哦?我倒要听听,我们芃黍有哪些缺点,能让你这般妄自菲薄。” 宋清砚饶有兴致地倚在书架上,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几分认真。

“我貌若无盐,比不上那些描眉画眼的闺秀;我不懂琴棋书画,连作诗都只会‘床前明月光’;我整日只会舞刀弄枪、捣药炼丹,半点女儿家的温柔都没有!” 她梗着脖子细数,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几分,到最后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大人娶了我,定会被同僚耻笑眼光不济,说您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要,偏要娶个江湖野丫头!”

“你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的侠义,药王谷习得的精湛医术,危急时刻能冷静布局的聪慧,哪样不比那些只会矫揉造作、吟风弄月的大家闺秀强千倍万倍?在我眼里,你眉间的英气,比任何胭脂水粉都动人。” 他忽然收了玩笑神色,往前走了两步,字字恳切:“芃黍,若能娶你为妻,我愿为你牵马执鞭,你想行医,我便为你寻最好的药材;你想查案,我便教你律法;你若想回药王谷,我便陪你归隐山林。你让我朝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遛狗,我绝不抓鸡 ——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苗芃黍被他这番直白的话逗得 “噗嗤” 笑出声,紧绷的肩线柔和了些许,手中的剑尖不自觉垂下半寸,眼底的怒气也散了几分。她从未想过,一向清冷的大理寺少卿,竟会说出这般 “没骨气” 的话。

宋清砚趁机又进半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那日你在宋府救下念念时,头上沾的梅花瓣,比京中最名贵的金钗都好看。再说,我宋清砚的妻子,哪能轮得到旁人置喙?旁人笑骂由他去,这普天之下,除了圣上和姑母,还没人敢对我宋少卿指手画脚 —— 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便让他知道,大理寺的律法不是摆设。”

苗芃黍被他说得一怔,脸颊悄悄发烫,像是被烛火烤得太狠,嘴上却不肯饶人:“我…… 我自幼顽劣,在药王谷时就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长大后更是翻墙揭瓦、顶撞长辈样样精通,半分淑女模样都没有!你若娶了我,我定会扰得宋府鸡犬不宁,让你永无宁日!”

见宋清砚勾唇一笑,眼神里满是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的了然,苗芃黍急忙重整旗鼓,语气却泄了底气,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兽:“我还会把你的卷宗拿来垫医书,把你的墨汁拿来调药膏,你…… 你确定还要娶我?”

“宋府后院那棵老梅树,年年结满梅花却没人敢爬,正缺个会爬树的主儿” 宋清砚忍着笑,一一回应,“宋府从不养鸡,更不喂狗,何来鸡犬不宁之说?至于你的‘恶行’—— 卷宗垫医书正好,省得我再找镇纸;墨汁调药膏也无妨,只要你能治好病人,用我的砚台磨药都成。” 他忽然压低声音,烛火映着他眼底的认真,像落了满眶的星光,“我知道,药王的弟子哪有闲工夫胡闹?你不过是跟着药王上山识百草,跟着猎户学追踪,为了救人才不得不舞刀弄枪罢了 —— 这些,我都知道。”

苗芃黍惊得后退半步,剑尖在地面划出轻响,眼底满是难以置信:“这些事我从未对人说起,连爹爹都未必知晓,你怎会……”

“你当我大理寺少卿只是摆设?” 宋清砚得意地扬眉,指尖轻敲卷宗上的朱砂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只要我想查,这世上还没有我宋清砚查不到的事 —— 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苗芃黍眼中倏地亮起光:“那你定能查到剑神的下落!我找了他好几年…… 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

“找到他如何?” 宋清砚的喉结微微滚动,指节悄悄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答应嫁给我?” 他不敢多想,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心头像悬着块石头,既期待又害怕。 苗芃黍闻言,连连摆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我…… 我好吃懒做,饭不会做,衣不会缝,整日就爱逛大街买胭脂水粉,还爱跟人吵架 —— 你娶了我,定会后悔的!”

“宋府厨子厨艺精湛,能做你爱吃的圆子;绣娘手艺超群,能给你做最轻便的劲装。” 他步步紧逼,将她困在书架与自己的胸膛之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卷宗的墨香与烛火的暖意,“我的俸禄足够你买遍京城所有胭脂铺,哪怕你想把整个铺子搬回家都成。我只求你日日陪我闲聊几句,跟我说说药王谷的趣事,我便心满意足。”

手中的剑 “当啷” 一声落在地上,苗芃黍猛地后退半步,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宋清砚,你别这样!我…… 我配不上你!你是大理寺少卿,身居高位,前途无量;我是江湖中人,习惯了风餐露宿、无拘无束,哪懂官宦人家的晨昏定省、后宅规矩?我爹糊涂,被你几句好话哄得晕头转向,你不能也跟着糊涂!”

苗芃黍弯腰去捡剑,手指刚触到剑柄,却被宋清砚攥住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卷宗的墨香,力道却不轻,像是怕她跑了:“芃黍,那日见你在街头救那个被欺负的小贩,眼神里的倔强让我移不开眼;后来便忍不住想多见见你,哪怕只是逗逗嘴、吵吵架也好;直到那夜在山神庙,你讲述儿时在破庙里的事,我才知道原来 ——”

“别说了!” 苗芃黍猛地抽回手,声音都带了哭腔,像是再也撑不住,“大人,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是我的大师兄,我们情投意合,今生今世,非他不嫁!”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的脸颊烧得厉害,却还是挺直脊背望着他,眼底虽有羞赧,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荡 ——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抱有期待,不如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宋清砚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烛火在他骤然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像落了层霜。他忽然想起山神庙里,她睡梦中轻轻唤出的 “大师兄”,想起她提起大师兄时眼底的温柔,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觉,她竟早已心有所属。他以为的 “机会”,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

宋清砚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他忽然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剑,用袖角细细擦去剑鞘上的灰尘 —— 那是她的剑,他舍不得让它沾半点污垢。擦干净后,才缓缓地递到她面前,指尖微微颤抖。

苗芃黍接过剑,指尖触到他擦过的地方,烫得像被火灼过,急忙缩了缩。她默默地低头不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宋清砚沉默良久,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苦涩,像被雨水打湿的琴弦,沉闷又悲凉:“原来如此。是我…… 唐突了。” 他后退三步,对着她拱手作揖,动作端正却带着几分疏离,“是我没弄清楚你的心意,便贸然提亲,让你为难了。”

苗芃黍见他眼底翻涌的失落,像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淹没,心头莫名一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却还是硬起心肠:“聘礼和双鱼玉佩,我已经派人悄悄送回宋府,还请大人莫要再去太傅府提亲了,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宋清砚的目光落在卷宗上,指尖划过 “妙手空空” 四字,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你既心有所属,我自当成全,不会再纠缠。只是这贼寇狡猾,手段狠辣,你寻剑神的线索若真与他有关,万万不可独自行动,随时可来大理寺找我。”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哪怕她心有所属,也想护她周全。

苗芃黍望着他落寞的侧影,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她忽然轻声道:“多谢大人。”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夜行衣的下摆扫过门槛,像一片掠过心尖的影子,悄无声息,却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也隔绝了她的气息。宋清砚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槛,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烛火摇曳,映着他孤单的身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药香,清苦却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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