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话

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一对穿着王宫侍卫服的人马,路旁行人低着头快速离开,生怕慢了一步便会惹这群人生气,原本热闹的大街也瞬间安静下来。

乌玉阙身骑高马,未出鞘的佩刀指向乌玉胜身后的朱辞秋,两旁的侍卫立马围住二人。

“大少主如此兴师动众,这是做甚?”朱辞秋率先开口。

“怀宁公主叫我好找,原来在这里与我王弟一起散步啊。看来娜巴图的死非但没有让公主少半张皮,反而让你与王弟的感情更进一步,真是……可惜。”乌玉阙不怀好意地说着,落在朱辞秋身上的视线愈发恶毒。

“啊——”朱辞秋笑了一声,轻声开口,“大少主若不提,我都忘了南夏原来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

“在外潇洒这么久,不知道公主是否也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乌玉阙咬牙切齿,余光扫向乌玉胜阴沉着的面庞,声音突然大了一度,“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呢。”

“你在威胁谁?”乌玉胜忽然开口,语气冰冷。

“谁能被我威胁到,我自然威胁的是谁。”乌玉阙心情大好,冲朱辞秋笑道,“你说是吧,怀宁殿下?”

朱辞秋眼底闪过厌恶,面上却不显,她不动声色地按住乌玉胜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就算大少主今日不来寻我,改日我也要去拜访少主。如今正好,不如你我借一步谈谈?”

乌玉阙挑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向乌玉胜:“我,当然没有问题,不知王弟有没有问题?”

“殿下!”乌玉胜侧头看向朱辞秋,眼里的恶劣还未来得及彻底收回,仿佛不理解朱辞秋为何要与乌玉阙单独交谈,未等她说话,便抬头看向乌玉阙,替她回绝乌玉阙,“我们与王兄没什么好谈的。若是王兄想与我叙旧,大可来我府中一叙。”

言罢,乌玉胜一手握住朱辞秋的手,一手拔出佩刀,指向马上的乌玉阙:“让开。”

乌玉阙直起身,抽出刀鞘点了点朱辞秋,道:“看来王弟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朱辞秋挣脱不开乌玉胜的手,只好靠近身旁之人,在他耳边道:“让开,乌玉胜。我与他有话讲。”

乌玉胜握住佩刀的手一顿,回头看向她,见她面色严肃不似作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殿下与他,还要合作吗?”

“我不会有事。”朱辞秋低声开口。她摘下帏帽抬头看向乌玉阙,朝他大声道,“我还未曾见过王都的酒楼长什么模样,不知大少主可否屈尊带我见一见世面?”

“区区一个大雍奴隶,怎么配进酒楼?”乌玉阙身后的亲卫大笑着嘲讽开口,惹得周围的侍卫都对着朱辞秋大笑,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卑劣恶意。乌玉阙本人也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朱辞秋但笑不语,丝毫不在意这样的侮辱,但乌玉胜却攥紧佩刀,眼看就要冲上前宰了这群渣滓。她见状赶忙握紧乌玉胜的手,将他往后拉,乌玉胜侧头看着她,她轻轻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乌玉阙在众人笑够了后才施施然开口:“酒楼厅堂殿下去不了,但破庙瓦肆还是可以一去的。我正好要去西城巡逻,不如殿下跟我一块儿去西城外的破庙见一见世面。至于王弟嘛,你如今这模样,还是早些回府去养养身子,不然,夜里被人砍断了脖子都不知道。”

“不劳王兄费心。”乌玉胜冷笑一声,又看向朱辞秋,冷淡开口,“既然要去,我随殿下一同去。”

“真是感人呐!可惜,我只要怀宁殿下。”

乌玉阙嗤笑,视线定在朱辞秋身上。

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底,天空如被墨汁泼洒般瞬间漆黑,乌玉阙身后的亲卫点亮火把,点点星火照亮四周。马背上不耐烦的男人最后一点耐心消失殆尽,他抬手一挥,那些围着朱辞秋与乌玉胜的侍卫举起狼刀一拥而上。

乌玉胜死死拉住朱辞秋,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腰处,“殿下,抓住我。”

朱辞秋愣了愣,看着以身挡在她面前的乌玉胜,还是抓紧了他的衣衫,躲在他身后。然后便看见乌玉胜双手拔出佩刀,对她轻声道:“殿下,小心。”

话音未落,离他们最近的侍卫猛地拔刀上前,眼看就要刺向乌玉胜,却见乌玉胜反手握刀,刀尖在侍卫咽喉一划,鲜血瞬间一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刀尖,也溅在他的衣衫上。

这是朱辞秋第一次亲眼看见乌玉胜杀人,他好似不觉累般,双刀挥向一个又一个企图伤害他们的人,鲜血很快沾满了刀刃,乌玉胜充满肃杀与阴狠的脸庞也沾满血渍,唯有朱辞秋安然地在他身后,只有裙摆被染上些许血渍。

十余人倒在血泊中,火光在夜里扑闪。

乌玉胜眼底倒映着地上的尸体与不远处的火光,举着刀指向在一旁看戏的乌玉阙:“今日,谁也带不走她。”

“王弟,这些可都是王宫卫兵啊,你杀了他们,不怕领主惩罚你吗?”乌玉阙好似善意提醒,又似幸灾乐祸。

乌玉胜勾唇一笑,手中之刀瞬间飞向乌玉阙的右臂,却被后者闪身躲过,他见乌玉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才缓缓开口:“让他来。”

朱辞秋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乌玉胜。

她总觉得,乌玉胜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他,就像是不要命的莽夫一般。

“乌玉胜!你别太猖狂!”乌玉阙气急败坏,指向朱辞秋,“她的命,还在我手中!”

“那我就先杀了你,替她陪葬。”

“……好、好啊!”乌玉阙气笑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言罢,他双腿打马,踏过尸体扬长而去。

马蹄溅起新鲜的血渍,乌玉胜挡在朱辞秋身前,被溅起的血渍统统被他挡住,全都落在他身上。

朱辞秋沉默不语,只是拉着乌玉胜往回走。

昏暗的夜晚,连月亮都被阴云遮住,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唯有二人紧握的双手传来温暖。

少主府内,灯火通明。

乌玉胜一脚踹开大门,叫守门的守卫猝不及防,险些将他二人当成贼人。西琳端着药刚走到门口,却看见乌玉胜一身血污,通身煞气。朱辞秋松开手,坐在一旁,眉目染上冰霜,嘴唇紧抿。

二人像是皆被恶煞附身般。

西琳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药放在桌上:“药得趁热喝。”

然后便关门而去。

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屋子,乌玉胜厌恶地脱下外袍扔在地上,洗去手上脸上的血污后,才端起桌上的药,靠近朱辞秋,努力忍住恶劣的语气,轻声开口:“殿下,先喝药。”

朱辞秋冷眸,抬头盯着乌玉胜:“为何要阻我与乌玉阙相谈。”

“殿下,先喝药。听话。”

“说!”

“朱辞秋!”乌玉胜直起身,拇指紧紧扣着碗,碗中的药因着他的动作而左右摇晃。

两人四目相对,却没有下午时那般情意缠绵。

忽然,乌玉胜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他迅速俯身,单手按住朱辞秋的肩膀,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在她猝不及防时,满是涩苦药味的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她冰冷的唇。

朱辞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抵住乌玉胜的坚硬的胸膛,阻止他的更近一步。可乌玉胜力气之大,在她错愕之时,乌玉胜撬开她紧闭的唇齿,温热苦涩的药自他口中渡向她口中。

她挣扎着,口中的药顺着嘴角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乌玉胜却愈发恶劣,在她唇齿间掠夺扫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被这个恶劣霸道的充满药味的亲吻,吻得喘不过气。

直到朱辞秋拂手打碎被乌玉胜随意放在一旁的药碗,咣当一声,让乌玉胜停下动作。朱辞秋伺机推开面前高大的男人,站起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让两人都冷静下来。

“乌玉胜,你放肆!”朱辞秋眼尾微红,嘴唇更是红肿不堪。

“我还可以更放肆。”乌玉胜舔唇,勾唇一笑。

朱辞秋看着乌玉胜这副模样,早前对他的心疼全都消失殆尽。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阻得了我一次,阻得了我二次吗?”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看向乌玉胜,将怀中的印章拿出来,“此物为何给我?为何不继续装下去,此刻便与乌玉阙彻底翻脸。你难道不知道乌图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就等着有朝一日你能自投罗网吗!”

乌玉胜不言,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那殿下呢?明知乌玉阙与娜木寒此刻分明恨极了你,却还要孤身上前。你与顾霜昶的计划,是牺牲自己吗?”

朱辞秋矢口否认:“不是。”

“那殿下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你就要去送死吗?”

“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让殿下回去,至少,不会再让殿下孤身涉险。”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愿多让一步。

最终,朱辞秋好似率先败下阵,绕过地上碗渣,跪坐在书案旁的蒲团上,抬手取下一支毛笔。乌玉胜拿过一张宣纸,放在她面前,又替她研磨。

“火。”在乌玉胜研磨时,朱辞秋轻声开口,“七月七,大火。一场能把所有人烧死的大火,就像天神降下的惩罚。”

“顾霜昶在王宫中替我转移乌图勒的视线,我在宫外摸清楚祭祀的路线与目的地,原本我打算是要去偷你府中的火油的,不过,今日我却有更好的办法了,还得多谢你,替我省下一步。”

“只是……如此?”乌玉胜的墨砚好了,朱辞秋提笔蘸取,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大火。

“自然不止。西琳是霞山谷铁木修的义女,医术自然是这南夏最好的,她如今是你的二夫人,每月一次的家宴也要一同出席,那时由她说出乌图勒命不久矣,再献上铁木修的延年益寿丸。”

乌玉胜问:“乌图勒生性多疑,怎会轻易相信她?”

朱辞秋笑:“他当然不会吃。”她在纸上写下乌玉阙三字,“但若是乌玉阙与娜木寒知道穆照盈如今仍身在霞山谷,活在这世间,会如何?从前便不容穆照盈的娜木寒自然是心灰意冷,恨意更深。乌图勒毕竟坐在这个位子上太久了,久到只要有人稍稍挑拨一下,那些愚蠢的贪权之人便会一拥而上。卧榻之人若是手握剧毒被他发现,那时,他也会病急乱投医,不得不信所谓的延年益寿丸。即便不吃,也会收下命人查验……”

“两个月,足够将这些一一实现。”

乌玉胜看向朱辞秋,眼神带着些怀疑:“殿下,你没有说真话。”

朱辞秋答:“我在利用你的母亲,乌玉胜。”

“诃仁护着她,她不会死。”乌玉胜道,“这些伎俩在乌图勒的眼皮子底下,瞒不过他。殿下,他不蠢,我也不蠢。”

朱辞秋沉默良久,忽然笑道:“若我被困在王宫中,乌玉胜,你会起兵造反吗?”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