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夜晚,姜国京都晋阳城内,齐国太子居住府邸。
流萤绕着花丛飞舞,一盏宫灯被放置在花园亭子内自带的石桌上。
除宫灯外,桌子上还放着一架棋盘。圆润的白色棋子,被一双青葱的素手捏着,轻轻摩挲把玩。
锦绣衣衫被少年的动作轻轻带动,殷澈秀美的面容被宫灯里的光衬得格外柔和清丽。
此时,院内匆匆走进来一个下人,恭敬跪在殷澈所坐着的亭子面前。
“主上,近日府外又出现了一股监视咱们的势力,奴查了一下,具体是谁指使的人尚未查清,能够查到的是,这些人应当是姜国皇宫里派出来的。”
“哦?”殷澈闻言,手中要落下的白色棋子,此时停顿了一下。
宫里的人,能掌实权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
宴嗣礼、太后林氏,以及......
“无双长公主么?”殷澈平静的眼里总算有了一丝波澜。
宴嗣礼刚刚上位,况且又同他交好。齐国小国,太子又在姜国境内,已经备受掣肘了。
殷澈从到姜国开始,便一直示弱,将自己备受欺凌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演得绝对逼真。
一直以来,他这么做也无非就是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让母国那里监视自己的人放松警惕。
另一个,则是让姜国觉得他回国之后绝对不会给姜国带来任何威胁!
同宴嗣礼交好,也不过是谈论一些诗词歌赋,佛道学问。
偏偏是宴无双。为何她从上次见到自己起,便像是将他看透了一般?
莫非是他在母国联系势力的事情已经泄露了?
不,这不应该。
若宴无双真的发现了的话,那必定会将证据摆在宴嗣礼面前。
如此一来,宴嗣礼忌惮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同他交好呢?
“上次你说父皇病重的消息......”宴嗣礼稳定了心神,将白棋落下,对来人问道。
那男子回答道:“千真万确,宫里的人回得明白。最近皇后那边儿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准备废了您,然后将秦王立为太子。秦王年幼,皇后这是想要学习晋国的太后,临朝称制呢!太子殿下将来回国,只怕会有些凶险。”
殷澈淡淡一笑,朝那人看了过去:“要想富贵,如何能在意凶险呢?你不知道,身在帝王家,不去争就不代表不会被卷入争端了的。”
况且,他现在面临最大的困难,不是齐国皇后想要对他如何,而是他究竟能不能“逃”出姜国。
有了宴无双这么一个存在,他能不能走还尚未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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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挑,一枚黑色棋子便被捏在两指之间。
“啪嗒。”无双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她神色淡淡,甚至悠闲地将放在桌边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而正坐在她对面的宴嗣礼,此时已经是抓耳挠腮,虽还未被逼上死路,但棋盘错乱,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下才好了。
白子落在这一块地,便要拱手送出另外一块地,如何置换,于他来说是很难抉择的。
无双品着茶,眼神没有离开棋盘,对宴嗣礼说道:“皇上近日处理国事,棋艺也退步了不少。”
宴嗣礼好容易下了一着棋,听见无双愿意主动同自己说话了,顿时心中因为下不出棋的烦躁都少了许多。
他们姐弟二人在下着棋,远处宴嗣礼新娶的徐皇后同太后林氏在一旁说着话。
太后将手中的账本合上,对徐皇后点点头道:“你做得不错,后宫的事务,以后都由你全权打理吧。”
“儿臣年纪轻,以后还要太后多多指教才是。”徐皇后心中虽然高兴,嘴上却谦虚道。
“你若是有不会的再来问我便好。”太后只是如此说道。并没有同皇后争权的意思。
之后,林氏又朝无双同宴嗣礼那边儿看了过去,捡了个话题随意问徐皇后:“你进宫也有一二个月了,一切可都还习惯么?”
“是。”徐氏点头道,“皇上待我很好,宫里各项事务又有太后照拂,其余姐姐妹妹们也都友好。”
“这便好了。”林氏一边点头,一边朝着无双他们笑了,“你瞧瞧他们两个姐弟,前些日子,听说为了不知什么小事儿就闹了脾气,今儿竟然又有说有笑了。”
徐皇后在一旁顺着太后的话说道:“陛下同长公主是嫡亲的姐弟,自然是要好的。”
林氏十分满意,笑着边点头,边拍了拍徐皇后的手。
“其余的公主,哀家都满意,只是这个无双叫哀家甚是头疼。她从小便被先帝当做男儿养大的,学文习武,就连先帝都说,纵是十个男子,也比不过一个无双。越发骄纵得她脾气大了,如今她弟弟都登基了,她以往的脾气却还是改不掉。”
徐氏闻言,捡着太后喜欢的话儿说:“自儿媳进宫以来也见过长姐几次,同长姐聊过天。儿媳瞧着,姐姐是一等一好说话的人。之前同陛下有些不一样的见解,所以才拉扯了两句罢了。太后莫要为此烦心,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媳瞧着姐姐是个厚福的人。”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林氏十分满意,拉着徐皇后左看右看都是满意,“你姐姐是长公主,在宫里的时日长,长辈们又宠爱她,将来若她有什么不好,你可是要担待的。”
虽说无双得罪徐皇后的概率不大,但是林氏还是想着要吩咐一声。
说到底,她还是偏心无双的。
徐皇后一听,也是柔柔笑道:“都是一家子人,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母后放心,儿臣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这边婆媳二人聊得火热,无双他们姐弟之间也换了话题。
宴嗣礼见姐姐饶了自己,算着棋盘上的气数,即便输了也不会太惨,便放松了许多。
“抵御晋国进军的事情,已经按照父皇生前的遗嘱,让叔叔监军,另外又派部队在后面紧跟,准备两路出发去镇压。”
无双点点头,知道这场同晋国的战争不会太持久。
她叔叔的带兵能力十分一般,但对于这次的晋国出兵,却是大获全胜了的。
“听说晋国国内又换了一任君主,这事儿是真的么?”
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晋国已经换第三任君主了。
“听说是他们那个小皇帝患了什么病,上任一月便去世了,之后晋国的太后又换了个十五岁的皇子上位。结果那新上任的皇帝有个极喜爱的男宠,近日那男的在外玩耍,同一个姓高的男子有了争执,将人给杀了。后来有消息说,那姓高的男子,名叫高福,深得晋国太后的喜爱。”
“哦?还有这等事儿?”无双对此也觉得好笑。
上辈子只知道晋国频繁换皇帝的事儿,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皇帝的男宠,同太后的男宠闹起来了,结果皇帝的男宠将太后的男宠给杀了。
“长姐也知道,他们国家都在太后的手中,那新皇帝没有给宠臣治罪,自然得罪了太后,这皇帝当然也就做得不长久。近日说是突然暴毙,太后又要选个新皇帝上任,说是晋国景王,年纪也才九岁。”
“真是荒唐,难道他们国内就没有治得了她的了么?”无双忍不住问道。
“她母家势力强大,又是太后。国内本来就风气不好,太后自听政以来,又连杀几任皇子不说,还将盘踞在外的两个王公抄了家。自然再没有敢反对她的势力。即便有,也不过是蚍蜉撼树,想要推翻她,总要长久谋划。依我看,没有十来年的功夫,晋国安稳不了。”
看着最终棋盘,宴嗣礼暗中算了算,自己输了无双五目。
“长姐,朕输了。”
“晋国内乱,咱们这里也不太平。”无双看着棋盘,说道。
宴嗣礼立马接道:“长姐之前说的事儿,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年一个季度都没有下雨,农官也上表,说今年一整年无雨的可能极大,因此已经照长姐说的,派人去蔡国买粮。”
无双点点头,心中安定下来。
“晋国的事情需要徐徐图之,你现在帝位不稳,朝内的事情不曾解决,就先不要去考虑国外的事情。纵然晋国内乱,他们的国家土地也大,又有天险阻隔,若不能一下子连下几城,补给一断,吃亏的便是咱们了。”
“长姐说的,朕都知道。”宴嗣礼深觉无双说得在理。
“说起这个,近日派人去查了刘相。原本朕是想要留他一命的,却查出他勾结皇商,纵容亲戚杀人造成冤案的事情。如今看来,原本在朝堂上贤良的臣子,也不一定都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宴嗣礼忍不住感叹道。
无双闻言,想起了上辈子对于刘相的处置。连抄了其三族,女子入籍为官妓,主要犯事男子问斩,其余男子则被流放。
以及处置了同其有姻亲的皇商王家,罚没财产,抄其一家。
宴嗣礼一向仁厚,刘丞相是她唯一一个动了大刑法的臣子,可见其家庭内部**程度了。
等今年刘相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宴嗣礼才会在叔叔等人的扶持下,真正地坐稳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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