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盯住他们,就能揪出那个叛徒。
从而坐实那群败类,内外勾连、卖国求荣的罪名!
事情的发展,全部都在季鹰预料之内。
除了穆王亲临朔杨,以万钧之力,拨乱反正这件事。
朔杨太守及其党羽,被斩闹市口当日。
季鹰叫上了胡如歌手下的一名偏将,说是要去坟头祭拜一番。
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九泉下的统领。
不疑有他,那名偏将拎着酒菜,跟着季鹰出了城门。
依旧是黄昏无限、残阳似血的一天。
到了坟前,季鹰突然掏出那把,曾插在胡如歌身后的短刀。
以雷霆之势,质问偏将的背叛。
他看见那人,脸都吓白了。
上下牙齿哆嗦着,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可还是拼了命地否认,赌咒发誓说统领之死,与自己绝无干系。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偏将的手腕和脚腕,皆被划开。
无助地倒在血泊中,却仍旧百般狡辩抵赖。
后面,眼见季鹰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索性撕掉伪装,大声威胁喝骂起来。
说是元胥王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北夷作对之人。
季鹰若不想步胡如歌后尘,还是趁早放了他,投降为妙。
听见凶犯亲口承认罪行,季鹰忽然变了脸色。
反手握刀,朝那人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
但从那名偏将陡然瞪大的眼睛,和里面倾泻而出的恐惧就能知道——
恐怕已不是人间能有的样貌。
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
咒骂,变成了惨绝人寰的哀嚎。
然后,就是声泪俱下的否认与掩饰。
第八刀……第九刀……第十刀……
那人的头已经磕出血了。
一双手忙忙叨叨,捂着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告饶之声不绝于耳,只为让季鹰留他一条狗命。
第十一刀落下,季鹰割开了那人咽喉。
温热的鲜血,溅在胡如歌墓碑上。
偏将的身体向后倒去,一如当日的守军统领。
手刃凶犯后,季鹰回到朔杨。
手捧战甲上门,向穆王请罪讨罚。
并一五一十向其汇报了,胡如歌当日战死时的发现。
以及自己刚刚为报大仇,亲手砍杀了叛徒的事。
穆王的反应,出乎季鹰意料。
那个一向慈眉善目的王爷,在听完这些后。
用手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偏将乃是出城执行任务时,遭遇歹人不幸身亡的,与副统领何干呢?”
“快快换好衣服去忙吧!接下来,朔杨城中恢复秩序,还要多多仰仗副统领呐!”
就这样,季鹰安然无恙回了大营。
不多久,便等来了方缜……
初生的朝阳,照亮了草原。
远处飞扬翻动的旗帜,变得清晰起来。
季鹰明白,此行最凶险的一仗近在眼前。
他认识那旗帜上的花纹,属于有“草原第一猛士”之称的迦罗达。
心脏狂跳不止,复仇的烈焰再次燃烧起来。
这是他,最期待的时刻——
挚友之死的最后一个谋划者,终于露面了!
身后士兵,皆已整装待发。
以冷峻的目光,望向远方绵延不断的骑兵队伍。
季鹰跨上战马,将长枪抵在地上。
对着众人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听清楚了吗?”
“可是,统……”
季鹰身边的偏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青山一个眼神挡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季鹰在想什么。
毕竟,那面旗帜和那张脸,亦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
许青山一直记得,当日就是迦罗达佯装退败、挟持民众。
引得胡统领,迫不得已追出城去。
最终,死于见不得人的阴险算计之下。
直到现在,他都能清晰地描绘出,胡统领翻身上马时的最后一笑。
每每想起,总是如万箭穿心。
“从现在起,这是我的个人恩怨!”季鹰向众人说道。
随即拨转过马头,向着对面的北夷骑兵狂奔而去。
季鹰当然不是莽夫。
绝不会为了一己私仇,就赌上将士们好不容易拼杀来的胜利。
他在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
待到时机成熟,自会提出一个不容拒绝的、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而那,正是蛊惑迦罗达上钩的,最合适的诱饵。
自从在墓碑前杀死偏将,季鹰便各处收集,关于迦罗达的消息。
无论是北夷那边儿来的商人,还是被俘虏的士兵。
只要是能找到的人,季鹰就会向他们问起迦罗达。
但他的关注点,与众不同。
不在乎那些英武勇猛的事迹,却着重于迦罗达的性格、喜好,以及平日为人处世的方式。
这一回,果然又让季鹰赌对了!
凭借这些年来,对迦罗达的了解。
他知晓此人极度自负,不屑于以多欺少。
反倒更喜欢一对一地,找人单独较量。
草原第一猛士的头衔,让迦罗达飘飘欲仙。
早就不相信,世上还有能胜过自己的人。
所以,当看到中州军中,竟敢有人单枪匹马迎上前来,顿时起了兴致。
向士兵们下达了,与季鹰差不多的命令。
“没我的号令,谁也不许乱动!违者当众处死!”
说完,就用腿夹了夹马腹,气定神闲地向前踏出,来到季鹰面前。
“你什么人!竟敢独自前来!”
原本的询问之语,一经他的嘴说出来,根本没有任何疑惑的意思。
反倒有种不可一世的轻蔑。
尤其,迦罗达用的还是北夷话。
“在下季鹰,边军统领。”
不料季鹰亦用北夷话答他,语气里不见半分波澜。
好像面前的,不过是个寒暄问路的过客。
稍稍吃了一惊的迦罗达,拿正眼打量起此人。
却见对方生得身量细长。
体格虽说不上瘦,但在军中还是显得单弱。
一张脸,干燥粗糙下透着白皙与讲究。
一看就是个,精于打理的娘娘腔。
哪怕是□□的骏马和手里的长枪,也没能增加他的男子气概。
反而显得,愈加有气无力。
迦罗达不禁皱起眉头。
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你就是,他们常提起的那个季鹰?瞅着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他又瞧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甲胄。
感觉就像套在副木桩子上一样,摇摇晃晃。
都不知道那副身板,能不能担得动盔甲的重量。
鄙夷的哄笑声,从迦罗达身后的队伍里传开。
甚至,还夹杂着几下不怀好意的口哨。
迦罗达似乎很是受用,手上慢慢挥动马鞭,言语又加了刀锋。
“我看啊,就是咱们北夷姑娘的胳膊,都比你这腰还粗些呢!真不知道中州是怎么挑的人!”
更加放肆的笑,从前到后掠过队伍,直化成伴着尖啸的欢呼。
在这片躁动中,季鹰忽然开口道:
“我到底是不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比试上一场不就知道了?”
“哟——”迦罗达的眼睛都瞪大了。
做出副明显被勾起兴趣的样子。
“就你这副体格儿,还想跟我比试?”
对方虽以猛士之名睥睨北夷,可跟一味只会拼蛮力的壮汉不同。
迦罗达有脑子。
季鹰名号在北夷流传多年,他又岂会当真小看眼前之人?
不过使计,想要激怒对手罢了。
“对,就是我想跟你比试。一人对一人,就咱们俩。”
季鹰的语气恢复了常态,闲雅而从容。
接着,他继续道:“若我输了,三万守军皆退守边境,不再发动袭击,如何?”
“哈哈哈哈哈!!!”狂傲的笑声如凭空而起的旋风,席卷了众人耳畔。
迦罗达那宽大的脸膛,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紫红色。
眼中,满是奸计得逞后的快意与贪婪。
是的,这正是他的圈套,也正是他最想要的赌注。
但在看不见的暗处,这陷阱到底框住了谁,就不一定了。
迦罗达从身后取出他的双刀,拉开架势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季鹰的回答仍是平平。
将长枪调换了个角度,但全身仍是不设防的松散。
第一回合冲锋,当即展开。
迦罗达驱赶着身下的踏燕驹,以追风逐电般的速度迫近季鹰。
仅仅一个照面,武器间的碰撞之声就不绝于耳。
当两马终于分开时,众人看见迦罗达与季鹰,皆完好无损地立在马上。
随后立即调转马身,同时发起第二轮冲刺。
又是一阵“钉铛”作响。
其间,迦罗达的断喝宛如猛虎出山,吓得北夷骑兵为之一振。
大家都以为,这回那白白净净的季统领,一定会被斩于马下、身首异处。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果,出现了。
季鹰并没有受伤或栽倒,只不过踉跄了几下,需要用长枪来稳定身形。
那几下劈砍,迦罗达确实用出了全力。
虽然甫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命中目标。
但对于季鹰,只受到了些许冲击这个结果,他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不要紧,看那晃晃悠悠的样子,下一次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再空手而归。
无人觉察的微笑在调整方位时,迅速攀上季鹰嘴角,然后瞬间消散。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迦罗达在想什么——
他们那群穿着兽皮的野蛮人,无论多么吹嘘自己的智谋。
但对中原人的傲慢,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没有人,能真的对抗天性。
就像从一开始,就没人真的以为,迦罗达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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