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明显加快了速度。

本来秦川，是不想这样的，怕韩凛会不舒服。

可奈何，一路上肚子叫得就没停过，韩凛笑得就没断过。

还专门宽慰他，自己已经没事了，让秦川快些走。

要不然，这一趟下来，还不知要惊醒多少飞禽走兽。

远处的青绿斋里，光线已不似先前亮了。

好像只留了灯，并无人轮值伺候。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这么暗？”秦川纳罕。

韩凛说：“是我让他们都不必守着的。咱们来这儿原也是为了休息，人多反而不自在。”

秦川点点头道：“好倒是好！可没人在，咱们怎么吃饭啊？”

“哈哈……”韩凛还是先笑为敬，随后才说：

“还能怎么吃？当然是，悄悄溜进庖厨，找东西吃呗！”

没想到，这招正中秦川下怀，搂着韩凛摇了几摇。

笑嘻嘻道：“好啊，与官人戴月而归，再一起进厨下觅食，当真有趣！”

韩凛真是服了他！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能从中找出转机，然后开开心心地进行下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天赋——

一种比豁达和乐观，更有生命力的天赋。

等两人下得马来，秦川便一把拉住了韩凛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青绿斋深处走去。

真的是走出去好远，才想起来回头问：“这、这里的庖屋，在哪儿啊？”

韩凛哈哈笑着，用手推着秦川往前走去。又拐了两个弯儿，终于是到了地方。

“行啦，秦将军请吧！”一到门边，还有模有样地做了“请”的手势。

秦川真是拿他没辙，只得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推开门进了屋。

然而刚刚站定，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吃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青绿斋的厨房里，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面点茶歇、瓜子果品、凉菜小吃，还有各类鱼虾鸡鸭等。

都分门别类地归置在架子上，完全没有一般厨房的凌乱拥挤和烟熏火燎。

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两幅碗筷并几个汤菜，竟然还都冒着热气。

想来，定是孙著遥遥听见马蹄声，叫人提前给准备好的。

“真是心细如发啊……”两人皆在心中叹道。

“好啦，快来吃吧！”韩凛走过去坐到桌边，招呼着秦川。

谁知，秦川并没有坐下，而是先绕到了点心的那排架子上，拿起碟子就装了几个。

又从温着的锅里盛出一碗粥，才走回桌边，将这些东西通通放到韩凛跟前，说：

“咱们出去一整天了，直接吃饭怕肠胃会不舒服。喝点粥，用个点心垫一垫，慢慢再吃饭。”

说完，走回自己那边的位置坐下，顺手抓起个金丝饼，啃了起来。

韩凛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疑惑：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要重到何种程度？

才能让这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儿，在桩桩件件的事情上，都优先想到自己、顾及自己呢？

若不是爱护已极，根本不可能，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吧？

随着一碗粥下肚，韩凛果然觉得暖和熨帖。

心里的感慨欢悦，跟着一并热乎起来的胃，化作一股力量冲向四肢百骸。

他思量着自己目前的情况，打定主意，要给秦川一个最难忘的夜晚……

而这一切，自然是不在对面那个一心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的傻小子的考量范围内。

只见他一面给韩凛添菜盛汤，一面顾着自己吃饱喝足。

一顿饭忙忙碌碌的，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

搞得韩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却又不好阻拦，只得由着他去。

终于，秦川吃饱了，韩凛在他地照顾下，吃得也很是不少。

两人都有些懒懒地趴在桌角上，感受着血液涌向胃部，慢慢带走了精神。

“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去泡温泉吧？出门一天，身上都僵了。”

韩凛看着秦川，提议着。

“好啊！一会儿你就好好泡一泡，我去给你收拾床铺！”

秦川回应得很果断。

韩凛笑道：

“我们一起去吧，温泉池很大的，两个人没问题！何况你也累了一天了，不泡一泡，舒服舒服吗？”

听他还是执意想和自己一起去，秦川只好改了别的借口。

“我不累！再说了，军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一会儿，我回房里擦洗擦洗就行！”

“你来这儿都两次了，还没泡过温泉，多可惜啊！”

韩凛马上转变了说辞，步步紧逼，当真毫不放松。

秦川迟疑了一下，觉得再拒绝，确实会让韩凛难受，只得妥协道：

“也是……那你先泡，你好了我再去！”

“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韩凛的话斩钉截铁。

随即，立马换上副失落的表情。

“还是你觉得……”

“好，我们一起！”秦川真看不得他那样的表情。

眉眼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如一块阴影般笼罩着。

头瞥向一边，尽是说不尽的委屈。

或许这就是韩凛说的，在这方面，自己永远别想赢过他。

其实，屋里的两人，对于当下地拒绝，皆心知肚明。

是秦川害怕韩凛还没恢复好，自己看到入浴时的他，又难免会想入非非。

为求安全，才不得不一次次推拒。

可韩凛今夜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交给秦川的，怎能让其得逞呢？

所以，在步步紧逼之下，韩凛只好又用出了，让秦川最无法招架的技能。

哄得他怜惜、怜爱，无法抗拒之下，也只有答应下来。

两人歇了约有三刻的功夫。

期间，秦川一直给自己，做着规训与教导，不停在心里默念——

“今晚一定要坚持住，不能上手！”

“一定要坚持住！”

“不能上手、不能上手！”

是而，他根本不敢去看韩凛。

就怕一个眼神过来，自己立刻就会按捺不住。

又实在不愿扫对方的兴，只好这般苦行僧似的，煎熬自己了。

可这等明显的异常，怎能逃得过韩凛眼睛？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秦川。

但还没等说话，对面儿竟直接一个猛子坐了起来，脱口道：

“今晚不能……”

“原来这傻小子，是在埋头给自己念紧箍咒啊？”

韩凛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憋着不笑出来。

装作不解地问：“怎么了？不能什么？”

“哦，哦，没什么……”秦川赶紧漏洞百出地遮掩。

韩凛也不欲拆穿，只说：“时间不早了，咱们更衣沐浴，再行安置吧。”

“哦，好……”秦川答应着，机械性地被韩凛拉着，往一水轩走去。

那里，便是青绿斋内温泉的所在地。

走到一半时，秦川才又想好一个借口，硬着头皮道：

“你不是把人打发休息去了吗？这会子温泉那儿肯定没人伺候了，多不方便！要不，咱们明日一早再去？”

韩凛真是要被他急死了！

明明对自己那么渴望，却又要强压希冀，表现出一副不近声色的样子来。

真是累得慌。

“呵呵，有我在，夫君还想要什么人来伺候？”

一句话，不仅没有缓解秦川的困局，反而让他觉得，被韩凛拉着的手更烫了。

半拖半拽下，终于到了一水轩。

空气里的水汽明显多了起来，混合着温泉特有的味道。

潮热地扑在两人身上，直让秦川加倍得不自在。

“咱们先在这儿把外衣脱了，等会进去再脱里衣。”

韩凛把秦川拉到一间十分清雅的别居内，说道。

“哦，好啊……”秦川只是答应着，却丝毫不见动作。

韩凛可不管他，自己伸手就解起了腰带。

随着外衣落地，秦川甚至觉得，自己都能闻到韩凛肌肤上的香气了。

情急之下，只好别过脸，不敢再去深究哪怕一分。

“这里和温泉有连廊，你不用害羞！”

不知何时，韩凛已贴到秦川面前，双手攀上了他的衣带。

“我……我自己来就行……”秦川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褪下外衣后道：“好、好了，我、我们走吧……”

离得这么近，秦川呼吸间的热浪，还有那无法抑制的喘息，俱被韩凛尽收眼底。

而他，却依然努力压抑着，迟迟不肯袒露心声。

同为男子，韩凛如何不知道这种辛苦难耐，无疑于一场由内而外的酷刑折磨。

不仅没有疏解的渠道，连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

就那样翻滚在炼狱之中，独自忍受火焰的烧灼。

到底是怎样的爱重，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呢？

韩凛不由得往回想着……

一直以来，他不是不知道，秦川心里埋着一条伤口。

那伤，来源于自己的付出与执着。

让秦川总觉得，他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

仿佛在这段感情里，他总是受益的那一方，总有债背在身上。

以前，韩凛并不在意这些。

只认为时间久了，秦川自然会明白——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本就没有给予多少的计较。

他待自己有多重，恐怕那傻小子，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唉……趁着这一次，一定要把话好好说开了才行！否则，指望他啊，恐怕一辈子都不够用……”

韩凛暗暗想着，握着秦川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