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太专心于拍摄展览内容，连门口那位大叔走近了都未能察觉。

“咳咳。”我干咳两声掩饰慌张，并问︰“馆内不允许拍摄吗？”

“不是呀，没说不能拍，你随意。”

“哦，我对民族风俗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想了解更多而已。”我四处张望，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说。

“呵呵，难得有游客这么有兴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看吧。”

“您这么说，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参观的吗？”我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大叔问。

“有，但不多，一般进来看两眼，遛一圈就走了。大部分游客来部落都是为了参加节庆的，跳舞、喝酒、烤街火，谁有空看文化馆呀？”

“难怪我刚才来的路上都没看见几个游客。”

“那当然。现在又不是节日期间，别说游客了，连我们族人都在外面工作谋生，村子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好玩。”他摆摆手说。

“啊，对了。您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吗？我刚看到它觉得挺有趣的，可是这里也没写什么涵义呀。”我装作博学，趁机问。

“这个……”大叔弓起腰，眯着眼睛看了看，说︰“它什么都没写吗？”

“没有。”

可能因为游人不多所以不被重视，我发现这个展馆内的资料似乎没被有系统地整理过，看起来杂乱而零碎，这也是很多小展馆的弊病。

“那可能是从哪块骨牌或是典籍中找到的，也还未考古到来源吧。哎，又逃亡又迁徙的，图案能保存下来已经不错了。”

你这态度也太随意了吧！我心想。

“那关于这个图案，您知道什么吗？”我又追问。

“我真的不了解，你别问我了小姑娘。”

“你不是白马族的吗？”我不想就此放弃。

“是又怎样？你是汉族人就能了解汉族所有历史风俗吗？”大叔估计是被我问烦了，不满地说。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点太好奇了。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会有谁比较了解白马的历史？或者说你知道这些展览内容是谁做的吗？”我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惹人烦厌，跟他道歉后却又忍不住问。

“你问我们没用，据我所知这图案好像不是我们白马族的，反正我五十多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个东西。”大叔语气软了下来。

“既然不是白马族的东西，那为什么会放进来呢？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听见他说的话后我几乎要被气笑了，却又无可奈何。

“呃，那应该还是有点相关的吧。”他不确定地说。

“部落的其他历史也许还能找到村里的老人问问，但这个图案估计真没人懂。”大叔见我一脸失望，解释道。

“真的不可能有人懂了吗？”我灵机一动，从口袋中掏出十来张钞票递给他说︰“如果能有人知道的话，麻烦你通知我好吗？有消息的话会再给报酬的。”

“呃，这……好吧，我帮你打听打听。”大叔迟疑了一下后接过钞票。

看到对方为难的样子，我本来并不抱有希望，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接到电话了。

“你可真走运，我正好打听到隔壁村落有老人知道这个事，不过老人家只会说方言，还得靠他的孙子来帮忙翻译。”我跟在大叔后面，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跟我说。

“你不能翻译吗？”我疑惑地问。

“我不会他们的语言啊。”他想了一下又说︰“其实也大差不差，大部分能听懂，但要翻译的话我怕不够准确。”

“原来白马族内还有分不同语言的吗？”

“他们不是白马人。”他摆了摆手，继续说︰“不过也没差太多就是了，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也不怎么分你我了。”

我们走了差不多有大半个小时，路上经过不少傍山而建的民房，走过了几个相类似的寨子后，我们拐进了一条小径，然后来到了一间和周遭没有什么差别的房子门前。

“虽然没提出来，但他们家生活条件挺一般的。”敲门前，大叔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开门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我瞧不出他的具体年龄，但应该不比我大。我们跟着他进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边的几支锄头和铲子，再往前便是偌大的客厅，中央摆放着木制沙发和茶几，旁边的躺椅上盖着色彩丰富的毛毡。

屋内宽敞开扬，陈设简单，空间比站在门外看起来大得多。我环视四周，墙壁和地板都是木制的，有些斑驳，而客厅所摆放的家具和杂物不多，难免感觉空落落的。男子先招呼我们到沙发坐下然后上楼去了，不一会儿，便搀扶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下楼。

一开始我还以为对方会是一位枯瘦憔悴的老人，可当他们走近时我才发现老爷子看上去十分硬朗，气色也很好，双眸在下陷的眼窝里仍旧明亮有神。老爷子腿脚有些不便，被搀扶到茶几旁的躺椅上坐下，而他的孙子则坐在我和老爷子之间的沙发座椅上。

文化馆的大叔简单地向对方介绍了一下我的身份，交代几句之后就先行离开了，只留下我在屋内与他们交谈。

“您好，我是小霍，目前在做我国民族风貌的研究。 ”我先主动跟对方打招呼。

“你好，我姓符，这是我的爷爷，我会帮你们二人翻译。 ”说罢，小符扭头跟符老爷子以我听不懂的方言说了几句话。

小符从他爷爷手中接过一块有点像皮质又有点像是棉麻的布料，在我面前摊开来，布上以灰棕色的颜料绘画出一个图案，正是我想要寻找的纹身。

“听说你想问这个。”小符直截了当地问，没有一点废话。

“是的。”那大叔帮我打听时应该已经把我的目的告知过对方了，因此我没有掩饰的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在做民族研究。”我又重新说了一遍︰“在参观文化馆时看到这个图案有很大兴趣，却怎么都找不到相关资料，所以就拜托人打听了一下。”

符老爷子摇了摇头。

“只看了几眼一个不知道什么意义的图案，就费尽心意找上门？”小符正了正色说︰“你骗人，那我们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