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萧羊还是吃了一铲柳鸷直接铲到他碗里的田蛇肉,吃完饭后柳鸷拿热水把他的眼睛鼻子嘴的都给擦了几道,等他脸上干爽了,就去卧房不知在从哪件物什上割了条厚布条子下来给他拴在眼睛上遮光。
萧羊靠在堂屋外边儿的墙上晒着太阳,他木呆呆的坐着没动,不过心思却用到了耳子上去听灶房里头的动静,锅里熬的草药水噗噗的滚着黄绿色的泡泡,柳鸷想着等会儿上山的事。
“早上起床我还寻思等跟你吃了午食,我就一个人上山忙活计,回来路上出个大太阳就觉着留你一个呆屋里头晒着太阳看家也挺好的。”
萧羊点着头,灶房里头的倒水声停了后他又听见人说:“咋晓得你是一点儿人都离不开,得勒!这趟山你得跟我一道去了。”
不晓得萧羊是想到了啥,竟让柳鸷听到了这话“我对不起你嘞……我对你作大孽了。”
“啥?”柳鸷拿着个往下滴溜水的蛮瓜瓤(丝瓜络)从灶房里“腾”一下出来,一脸惊奇的问:“你啥个时候背着我干坏事儿啦?”
萧羊歪着脑袋去对他的声音,一条厚布巾子带脑门儿连眼睛的遮了半张脸,好险还剩了个鼻子嘴的在外头能瞧出来是个人。
“我咋没瞅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萧羊扶着板凳角差点就要站起来,柳鸷“啧”了他一声让他坐下:“不大个人,一天天的想东想西的做啥?你别一支棱把自个儿给支棱毁了。”柳鸷越说声音越小,萧羊晓得他这是又倒回灶房忙活去了,不过一会儿脚步声倒是近了,是他端了一碗草药水来。
柳鸷收拾完家里所有的活计后,就坐在萧羊边上的门槛上歇挺(休息),院子这会儿是打开的,里头没啥大的动静外头倒是有些想头,吃的早些的这会儿正拉上一家子头也不抬的打他家院门口走过,又散开到地里山上刨食去了。
柳鸷早前把磨刀石特意搬到了院门旁边,他今儿个上山不打算带锄头,陷阱啥的前前后后忙活十好几天刚好到昨个儿弄好了,就等着能笨(猎物掉入陷阱)几个大肉的换些大点儿的银钱。
半瓢水打湿磨刀石,柳鸷蹲下身手上麻利的十几个来回,柴刀的刀锋就开的雪白,他拿过特意找人弄的刀鞘把柴刀给收好,这会儿他有话跟人说了:“这日头好着嘞,开春了山里活物见着日头比人还闹得欢,运气好点儿后几天的肉都有着落了。”
身后人一会儿之后才应他:“那好着嘞,真好着嘞……”
好日头照的土地暖融融的,暖融融的让粮食好长嘞,萧羊趴在柳鸷的背上,新奇的支起耳子去听动静,原先柳鸷抱着他时就不觉着他重,这会儿背起来就更不觉着有啥分量了,一路上大步走的飞快。
不少人偷摸着往他身上瞧,倒是没一个敢出声儿的,等人走后,又五六个的聚在一起咯咯咯的叨叨,一说起昨个儿瞅着或听着的事儿,再加上刚刚偷摸的几刀子眼,咋瞅咋合计都觉么着是那煞菩萨把人弄回家裤儿一脱一看就气遭不住了,没看还带了刀的蛮!怕是要跑起去把那个哄人(骗人)的人牙子给砍了哟!
哎哟喂,我那个老天爷!啷大个日头晒起还整得弄求黑人(这么吓人)!
柳鸷脚板大走路稳当,萧羊一时竟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前山准确来讲其实是在槐树村村头的外边儿,但也不在附近几个村的里面,不过最前边儿几个山头都没啥大肉(大的凶猛的动物),倒还是经常有村里人上山去讨(摘)讨野菜打打柴火啥的,这算是勉强让地不肥的槐树村,歪占了个天时地利了。
有的汉子空了也会结着伴上去碰碰运气,不过再往深了去几乎就没人敢走了,一年半载的附近的几个村子总有人是上了前山深处回不来的,出事了也没人敢说要上去找找,不说也晓得是被那些个吃人的大肉给吃了,就算敢去找找最多也只找得到半片两片的烂布。
这半片两片的烂布算是啥?是爹娘的肝,是儿女的腿,是婆娘的命。
黏热的汗珠浸裹着麻布衣裳,大片大片的刺挠黏糊弄得柳鸷格外烦躁,上坡的时候萧羊被远远的几道吵闹声给弄醒了,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揉揉眼睛,但反应过来是在谁背上后就住了手,又走近了一段路才晓得那几人是为草丛里的几颗野鸡蛋吵得不可开焦,直到瞅着了上山的柳鸷那几人就才关了嘴子远远的走开。
萧羊觉着不能不想办法和人说话,得要人晓得自个儿心里的感恩才行,他手指突然一下子蜷缩了起来,心脏又开始突突的跳,嗓子像是堵满了掺了碎石子的糊糊:“……你累不?”
柳鸷脚下没停,语气却带冲:“这算个啥?”
嗓子里的碎石子转来扎到了消了点儿肿的喉肉,萧羊嗓子突然发痒他咳了几声倒是意外咳出了条能说话的气缝:“我也捡着过野鸡蛋……三个嘞……我都给埋土里了饿的慌了就刨来烧了吃。”
柳鸷看不起这两个三个蛋的,不说是五六个就是二三十个他也在山上捡着过,不稀奇的东西有啥好稀罕着吃的?
“野鸡蛋这玩意儿里头多的很,你要是敢进去捡一回都够吃个十天八天的。”
萧羊越听嘴巴张的越大,够吃个十天八天的……八个?十个?咋能有那好运能捡着那么多鸡蛋嘞?
“那玩意只重了油去炒来吃才好吃,个头又小没个九、十个的都不够一顿的菜,要吃还得是能跑能跳的,不费那事儿白水煮了搁点儿盐吃着也香!”
萧羊的嘴巴就没有闭起来过,一顿九、十个鸡蛋……那十天八天的能是多少个鸡蛋……
柳鸷想到了啥又跟他说了起来:“不过那野鸡蛋也能换几个钱,小的三文钱两个,大的两文钱一个,就是不经折腾背到镇上先得坏一半儿,还不如等它娘的给它爆出来长肥了我一都捉了去换钱。”
“山上的野鸡没人家养的肥,一般就两斤多点儿,一只能换个三四十文。
“你厉害着嘞……”
柳鸷抓着棵树,两只脚前后发力一下子就上了个陡坡:“这算啥?山里能吃的肉多的很,我年前还打了两只瓜獾子,那玩意儿老值钱了。”
“长啥样嘞?”
“还能有啥样?不就肉样。”
“哦哦……长肉样啊……”
……
进了前山深处柳鸷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儿停了下来,他把萧羊放到石坡上坐着,这地儿背靠大树屁股往左挪一点儿刚好能晒到太阳,往右挪一点儿就是一片阴凉。
萧羊头晕沉的厉害,胸口前的一大片布都被柳鸷后背热出的汗给浸湿了,现下被凉风一吹竟有些发冷,柳鸷坐在他旁边儿的阴凉地儿,喘着粗气的拿手去抹脸上的汗。
歇息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柳鸷就打算开始忙活计了,这个山头平时没什么大肉算得上相对于安全,要是再往前过几个山头那植被就生长的又高又密,野猪一窝一窝的稍不注意脚下就是条毒蛇,再加上被高大的植挡住的天光,寻常白日都阴森森的。
柳鸷自个儿倒是不怕,他晓得避开那些成群结队的野猪和其他大肉,但是再带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今个儿不打算往更深处走了,刚好这个山头野菜长的多不需多时就能扯够几天吃的,春日子里又正是山肉闹春儿的时候,在矮树林子里多翻翻找找准能找够几十个野鸡蛋来吃,顺便再瞅瞅近处的几个陷阱,野鸡山兔的不说多了两三个准是有的。
寻思好后他就跟身旁的人道:“我就搁这附近找找吃的,你要是有事就大声叫我,顶多就一两百步的功夫。”人不做活计就讨不着吃的,眼睛瞅不着也不是不能活,村里坏眼的人不说多了五六个总是有的,瞅不着的时候长了摸摸索索的还是能做简单活计,就是这腿……咋都要弄来能走,哪里又能让自个儿一刻不脱手的瞅着他呢?
找吃的事儿是最大的,哪能劳累人一直背着自个儿跑着跑那的?萧羊直点头。
柳鸷起身道:“那成,你要尿要拉屎都记得叫我一声。”
这事儿是要糟蹋人的,只比把屎尿拉人衣裳里好些,他在心里给自个儿鼓了鼓劲儿,要是真到憋不住的时候再喊人,那是把人当成啥了?
“要尿……”
“成。”柳鸷答应的爽快,他把抽出的柴刀又别回自个儿的腰间,等伺候人尿完了又把人安置到原地儿,他瞅了人几眼就忙活去了,挺好的不哭不闹不要死要活的,没捡着个孬货。
上面这片儿地儿的野菜长的左一根右一根的没个扯头,还不如再转转去找那长成窝窝的专挑大的扯,前几年那几群野猪算是把这几个山头的野菜给祸祸的差不多了,村里人又说年岁不好土地扯不上啥春气,所以粮食啥的都长不满实,那野猪找不着吃的就成群结队的往深山里头去。
他还算是捞着了点儿,捡着几回抢地盘斗死的野猪,脑袋脖子肚皮儿不是口子就是洞,他没稀罕要这些烂肉,寻找好的猪腿儿砍了,好的时候还能捡着几头落单的小野猪崽,绑了腿儿不是去大户家皮货铺卖活的,就是去酒楼啥地儿的卖死的。
他走到这儿还能远远的瞅着那人,他用巧劲儿一滑就滑到坡下去了,这处地陡没啥大肉能踩着,转了没多会儿倒真让他找到了几窝窝的野菜,春日里头野菜生的嫩乎,他手上的力道重不过好在前天下了一天的雨,泥巴也没被日头晒硬让他给连根带茎的扯了一大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扯的野菜合起来都能摞出高高的两摞,他顺手扯了根藤正打算把野菜捆起来时,突然听到了一耳朵的动静,他靠山吃饭久了对这动静熟的很,不是野兔就是野鸡,他停下手头的动作轻声从土里扣了块野鸡蛋大的石头出来,又突然一个转身拿起石头狠狠的朝那肉砸去。
他没正对着那肉,但是手头还是准的,不过没打到那肉的命门让它原地翘腿儿魂魄升天,可能是擦着哪儿了,那肉原地几声惊叫唤后就飞快的往林子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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