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阇迦逐一品尝宝贝女儿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当品尝到尉屠耆最喜欢的那道酥皮流油肚子里塞满“惊喜”的烤鸡时,顺手撕下一只肥美的鸡腿塞给她寒暄道:“来来来,孩子,一起吃。”
黎帕那也不客气,接过鸡腿就在对面坐下来大吃大嚼,陀阇迦尝来尝去,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是蔬菜酸奶汤———其美味的关键在于可根据不同季节采用各种野菜和蔬菜加以酸奶等精心熬制而成,黎帕那暂且放下吃了几口的鸡腿,在汤面滴上几滴鲜奶油,房间里顿时香飘四溢,然后亲自盛上一碗呈送于陀阇迦,那种酸中带甜、甜中飘香、甜而不腻、鲜滑,爽口的滋味配上馕饼沾着吃最是美味了,黎帕那津津乐道说这道酸奶汤根据季节的不同可以冷热搭配,尉屠耆最喜欢配上红花麦仁饭和一把豆子和各种切碎的绿色蔬菜拌着食用。
“好好好,”陀阇迦赞不绝口:“ 孩子拥有好厨艺,我希望日后能常常吃到这道汤。”
黎帕那坐在对面继续啃着鸡腿,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眼珠子骨碌一转,“你以前在宫里都吃些什么东西呀?”
陀阇迦回答说自己习惯早膳吃馕和各种瓜果酱、甜酱、喝奶茶、酥油茶等。午膳则很随意,想吃就胡乱吃点,晚饭则多是馕、茶或汤面等,最喜欢面食和牛、羊肉。还补充说天热往往胃口不好,常吃酸奶冰碎解暑,着酸奶冰碎的做法是先把大块冰打碎然后加酸奶、熟葡萄汁、 蜂蜜或者葡萄干也可根据个人喜好加入其他食材,吐火罗人习惯在热得很厉害的时候在冰块放入更多食材,这样为了防止快速将冰碎吃下肚,因为吃得太快的话,会损伤肠胃?
“可惜呀。”黎帕那摇摇头, 刻意做出无奈,惋惜的表情说:“我本来想把王姐留下来用晚膳可是她不愿意......”
“留她干嘛,我还想撵她滚呢。 ”陀阇迦不以为然道:“ 她爱滚多远滚多远。”
黎帕那笑了笑,说“听闻赖丹已经被押在龟兹为质子,自身难保,而你也有心安排她和安归成婚,她能跑到哪里去呀。”
陀阇迦没说话,继续喝着蔬菜酸奶汤,黎帕那突然用肘子撑着桌面站起来,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问:“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陀阇迦好奇地问:“什么事?”
黎帕那满脸诡秘地说:“你对你的那个兄弟———就是摄政王,尉屠耆的父亲,到底了解多少。”
陀阇迦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黎帕那看着手上啃了一半的鸡腿,“因为我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正是关于摄政王的。”
陀阇迦用丝绢擦擦嘴,更加好奇地问:“童格罗迦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可思议?”黎帕那眼见成功把对方引入话题,抓住时机摊牌:“这么说吧。护国大将军的胞姐玛雅王妃,是摄政王的第三个妻子。” 陀阇迦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黎帕那问:“ 照此说来摄政王在迎娶玛雅王妃之前还有过两个妻子吧?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她们好像都不在亲王宫 邸。”
陀阇迦疑惑地问:“尉屠耆没告诉你,他的母亲是童格罗迦的第二个妻子,多年前就去世了吗?”
黎帕那解释说:“他是告诉过我,他的母亲在摄政王迎娶玛雅王妃之后去世的。当时他还很小。”“那安归呢?”!
“原来你是问安归的母亲?”陀阇迦仔细想了想,继而变得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黎帕那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诶。”陀阇迦垂下眼皮,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要问这件事情的话,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呢。”
“你不知道如何开口?牛皮里包不住火,我听到传闻说摄政王的第一个妻子很多年前跑掉了。至今下落不明。是不是真的?”
“嘘。”陀阇迦担心隔墙有耳听了去,毕竟事关王室颜面,慌忙打手势让她闭嘴:“别,别瞎说。”
“你慌什么。”黎帕那嘲笑道:“跑的又不是你妻子。”
“傻子。”陀阇迦挺直腰杆,正色道:“童格罗迦是王族贵戚,关涉及到王族的声誉,”
黎帕那盯着他的脸问:“传闻是真的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问起,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陀阇迦经不住宝贝女儿的追问,只能吐口:“你不能出去乱说。”
守口如瓶。嘿嘿,当然了。我连差点被安归的马车撞死和狂揍玛雅王妃这些事情都守口如瓶。更别说...... 黎帕那心想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丝不易觉察的凶光,陀阇迦将她这副不答话尽“傻笑”的模样当成是默认便说出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童格罗迦的第一个妻子来自世俗贵族。听闻他们感情不睦。好像是在安归四岁那年她居然和侍卫私通然后相约私奔。你看一个王妃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可不就是王室丑闻吗?让人如何启齿?”
难怪呢。老匹夫把丑事封锁得这么好,身边的人都不敢说。果然什么样的地种出什么样的瓜,什么样的母亲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哼有样学样。黎帕那想着,又问:“后来呢?”
陀阇迦说:“后来?没有后来喽”
黎帕那不甘心地说:“这样不守规矩的女人难道不应该抓回来处置吗?”陀阇迦说:““这是童格罗迦的家事, 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喽,我也不方便多问。”黎帕那不再言语,单手托着脸若有所思。她眼看着窗外的晚霞渐渐地隐去,黄昏在牢兰海荡漾水波和大风中悄悄降落下来,广阔天幕出现最初的几颗星星,树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鸟儿的黑影……
夜深了,大地被黑暗夜空笼罩着。微弱的星光是夜色的点缀,北风嚣张的在狂啸,吹动着干枯的树枝和地上残留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今夜注定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而楼兰王宫里的侍卫们依然得游走于各个角落。侍卫嘛,顾名思义即国王身边的近卫,多出身于武士阶层,还要负责日常的保护工作比如说进行轮值就是在王宫大苑巡视或者是当权者如国王,摄政王或监国等外出时随时保卫。楼兰王室典籍明文规定侍卫在轮值的时候有所分工,宫内的轮值主要是内廷侍卫负责。而宫外轮值则是交给城门守兵负责,如此差事劳累不说还随时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但通过层层选拔成为侍卫的吐火罗武士还是为这份差事感到自豪。他们每日任务就是在宫里或宫外巡逻,消除一切隐患———
昏暗的壁灯撒在林荫小路上,更是为夜色增添了一起恐怖的气氛。“悉悉索索”~突然墙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吸引了路过的侍卫的注意,“谁呀?”他们举起手里的火把顺着声音照去,看到有一抹模模糊糊的影子正攀爬在墙头上,“飞贼还是刺客?大胆!”其中有一人举起石头就猛砸过去,影子吃痛之下失足噗通掉下来,连连惊叫:“诶哟!别砸,是我啊!”
侍卫们发觉这声音很耳熟,连忙一拥而上将火把凑近地上的影子,终于看清楚了。“摄政王?”“怎么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嗨,真吓死人。 我还以为是飞贼或刺客呢?幸好刚才没用暗器!”他们边七嘴八舌边动手把童格罗迦扶起来,听见其解释说:“我想出去一趟……”
“你出去就出去呗。干嘛不从大门走,偷偷摸摸爬墙?”
“嘘—”童格罗迦竖起食指示意小声:“别吵。闹出动静可不好。”侍卫们只好闭嘴,老老实实听他接着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去西城区找国王的。”
“诶呀。你去找国王,也不至于翻墙啊?”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从大门走出去万一引起王后怀疑怎么办?”
“摄政王,你这意思是不相信我们了?” 侍卫们很不高兴:“你认为我们背弃吐火罗人的信仰,出卖你?还有国王?”
“不不,”童格罗迦忙解释说:“ 不是不相信。我是以防万一哈,以防万一。你们也知道王后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是有点手腕的对不对?”
“得得得,摄政王,你还是从大门走吧,再怎么样……爬墙也损体面。”
“那我走了,多帮衬着点啊。” 童格罗迦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问:“国王住在西城区哪个地方?”侍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你到了西城区随便找个粟特人问问就是。” “听闻今日安归王子也是问问路问了好久才找到。”
“傻子。”童格罗迦睁大眼睛说:“现在什么时辰了,谁还在外面闲逛?我找谁问去?”
“噢,对了对了。听闻护守城都尉经常和护国大将军去西城区不如让他给摄政王带路?”侍卫中有人灵机一动大胆提议道。“这行吗?”童格罗迦犹豫不决,自言自语,“我本来只是打算悄悄……”
“摄政王!”侍卫们又不高兴了:“你说这话还是不相信我们。连守城都尉也不相信?”“摄政王你尽管放心放一百个心吧,我们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今晚之事绝对不会传出去,那个该死的匈奴婆娘绝对不会知道。”
“行。走吧!”
篝火的火焰象破碎的红布条一样,在夜空中抖动着。大股黄褐色的烟柱,不住地盘旋上升,飞虫不喜欢火烟只好密集成群地围着飞来飞去,守城卫兵关闭城门之后便列成圈状围坐着,个个面孔映着火光呈现出古铜颜色。“护国大将军被革职,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热合曼坐在中央吸着烟管漫不经心道:“直接听摄政王的命令呗。日后摄政王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周围炸开了锅,卫兵们嚷嚷起来:“那护国大将军岂不是太可怜。”“王后露这一手真够狠的啊。”
“护国大将军对我们弟兄有栽培之恩,现在他落难,我们得想法子帮帮他啊。”“傻子。”热合曼喷出一口烟雾,苦笑道:“对付王后还是其次。当务之急是如何过国王这一关。”有人提议说:“要不,我们主动去西城区请求国王回宫复位,先搞定王后再想法子为护国大将军求情?”
热合曼沉默片刻,又吸一口烟:“国王回宫是肯定的事,但眼下时机未到。”“还等什么时机?”卫兵们急了:“匈奴夫人逼迫摄政王继位就是搞定她的最好的时机。”
热合曼想了想,“明日我再去三间房,听听旁系亲王的意思。”话音刚落,宫里的侍卫送来密报告知说摄政王想去西城区找国王议事,作为保密要求守城都尉带路顺便作个陪护。“听见没有?”热合曼听罢朝着卫兵们面露诡笑:“ 摄政王悄悄去找国王,说明他十有**是扛不住了!我们快有好戏看了!走!”
“美丽的牧羊姑娘啊。坐在小溪边上望着静静吃草的羊群。也望着草地上一簇簇红色的小花……”尉屠耆沐浴之后回到卧房看见姑娘穿着白色亵衣直直地趴躺在床榻上,扭脸向窗外,竖起一双小腿乱舞,凌乱金发披散在后背随着夜风拂过轻柔摆动,犹如暖玉般白净的肌肤在月光和烛光的交错晕染下看起来格外像即将飞升的仙。“方才你和国王谈什么了?”他在床榻边坐下,“情绪不错啊。”
“随意谈谈。”
“哼,还想蒙我呢?”尉屠耆不相信她口中所谓的随意,“是关于海珑麟的事情吧。” 姑娘没回答,继续唱着牧羊姑娘的小曲儿:“每到这个季节她总会想起往事,但,有什么往事能比得上那簇一直开放在她心田的野花?”
不对。尉屠耆从曲词中咂摸到了些许非比寻常的敏感的味道,以他对她的了解,海珑麟没什么地方值得让她和国王私谈的。除非。“你给我老实交代。”他张开五爪龙朝其玉背猛拧企图把她拧起来:“到底谈什么。”
姑娘却无动于衷:“你方才不是都说了吗关于海珑麟的。”尉屠耆半信半疑:“当真?”门廊外传来阵阵喧哗,“怎么回事?” 他暂且中止问话起身开门叫住一个匆匆路过的仆从:“发生什么事了。”仆从小声回答:“ 听闻是摄政王和守城都尉来访,说是要找国王议事。”尉屠耆大为意外,眉毛挑了挑,惊奇道:“父亲来了?”
陀阇迦刚歇下不久就被坎吉敲开房门得知久违了的王弟童格罗迦突然深夜到访,立马起身接见。
“……”
童格罗迦,你终于来了。从本王当街砍杀笺摩那开始,本王就猜到你一定会来。
卧房里灯火通明。闪烁的烛光之下,陀阇迦坐在地台上单手托着脸,左腿搭着右腿,久久沉默不语:“……”对面的童格罗迦则弯着腰双手托着紧蹙着眉头,这对久未谋面的异母兄弟均是呈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尉屠耆走到卧房门前,听见陀阇迦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怎么样。王弟?一个代替国王处理政务的摄政王好当吗?”
“不好。”
“你都相当于半个国王了,感觉不好?”
“真的不好。”
“可以拥有无数佳丽,难道不好吗?”
“王兄! 我老实本分 ,可什么出格事也没做过啊。”童格罗迦以为陀阇迦在旁敲侧击,慌忙辩解道:“我担任摄政王只是为了代替你处理政务,仅此而已,再说,再说当初也是母后硬逼着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喜女色, 这么多年妻妾来来去去就那几个。”
“不少国家看我楼兰薄弱,施以威逼利诱将公主远嫁以求一时和平可谓大义。”
“诶哟哟,这种事情我可无法决断。我膝下有四女,除了已出嫁的长女,玛雅所生的三女尚且年幼,你不在宫中,唯一联姻要求的只有海珑麟,她能听我的?”
“可以拥有无数财富尝尽天下珍馐美味。”
“财富是浮云,人活着也不是单单为了一口吃的,我还怕谁在背后搞鬼下毒呢,特别那个野心勃勃的匈奴婆娘。”
“国王可以终日嬉戏,不理朝政, 谁人劝阻,杀之为快,如此痛快难道也不好吗?”
“不好!国王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就算有……终生无以为伴直到老死,也只是几个虚情假意的人来吊唁,”童格罗迦神情激动地说:“我还只是一个摄政王,外戚、军事贵族还有安归就肆无忌惮上窜下跳,倘若真当上国王还得了!不反天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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