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跑,让你跑!”黎帕那在众目睽睽之下折断一根树枝朝母鸡猛打过去,“啪”,结果没有打到母鸡反而把它激怒,扑腾着翅膀猛扑过来,黎帕那看见情势不妙立马捡起石头就砸,母鸡也有计谋,先装作很累的样子故意让黎帕那先砸着,待黎帕那去捉它的时候就跳起来咕咕叫,把她的手给啄得鲜血迸流!黎帕那顿时恼羞成怒,“找死!”她瞪着眼使尽力气扑过去,终于捉住了这只顽抗的母鸡,死死用力摁在草地上。侍卫忙说:“公主你的手受伤了还是快包扎包扎吧。”
“不用!”黎帕那冷冷地说一句,推开侍卫扬起刀朝鸡头就是一阵猛砍......砍得支离破碎依然不肯罢休,直到把鸡嘴巴、喉管、脑壳、冠子、脑仁,鸡皮等均匀地搅拌作为肉泥。“拿去做花肥最好了!!”
曼琳杵在原地发愣 。此时黄昏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呈出一种明丽的蓝色,彩霞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好似鲜血。
“用鲜血浇灌的死亡之花在夜晚绽放…”黎帕那哼着小曲儿在桃金娘宫院里燃起篝火,烤鱼烤肉,煮红花麦仁饭。烤鱼嘛,必须是现捕鲜活的鱼儿,剖好洗净,用较粗的红柳枝做主支架, 从背梁穿过再用三根较细的枝条做横穿,使得整条鱼被彻底撑开然后立于地面上再捡些用胡杨枯枝就可以点火烧烤了。奥妙在于新鲜的红柳枝在烧烤过程中分泌出红柳汁液使得鱼肉更加美味, 这是其它地方所没有的味道。待鱼烤至金黄色, 然后撒上用胡葱、酱汁、胡椒及盐调制的调味料再稍烤片刻就可以出炉。
黎帕那扯着嗓子寒暄道:“曼琳,来用晚膳了啊!”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回,她好生奇怪于是走出寝宫到处寻找,原来正蹲在草丛里埋头呕吐不止?
“你怎么了?”黎帕那走到她旁边,莫名其妙地询问。
“鸡头……鸡头……” 曼琳想起那只被活生生被砍碎的鸡头就觉得恶心难受,五脏六腑像在乱搅,胃里的东西吐空了还在干呕。“不至于吧。”黎帕那使劲安抚她的后背, 她吐不出更难受,用力低声呕着,最后大声“呃”却还只吐出两口白沫。
黎帕那安慰说:“ ”要不我给你倒一杯茶或熬一碗汤什么的。”“你,”曼琳哪里有胃口,眼神惶恐,结结巴巴地问:“你以前都是这么杀鸡的吗?”
“嗨,我只是想向你们展示我杀鸡的方式罢了?”黎帕那得意地回答,把她扶进寝宫,“ 来来,坐坐。想喝点什么?”“我没胃口。”她使劲摇头。
“食点东西。”黎帕那热情地寒暄道,可曼琳看见盛盘子里的那只被烤熟的“无头”鸡就心里发毛,扭开脖子连看也不想看,“不不不,我不想吃。”
“你不喜欢吃鸡啊,那吃鱼吧。”黎帕那又把烤鱼的盘子推到她面前,随之很快一股诱人的鱼香就随着扑鼻而来,嗯,这个倒能接受。
曼琳感觉身体稍微舒服了点,指着这条呲着嘴,牙上还带有倒刺的鱼告诉黎帕那说渔民通常把它称为狗鱼,肉味最美。“你看它这牙是不是像狗牙一样?”
“哦,是啊,狗鱼……”
“我父亲说西域要数布尔津河和额尔齐斯河的鱼最肥美,这两条河是天山流下的雪水汇成所以肉味道纯正鲜香。”曼琳边说边把冒着热气的雪白鱼肉大口大口吞下,嫩嫩的鱼肉,香香的味道,吃到肚子里暖心暖胃,舒畅无比。突然。“你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黎帕那发现她的脸色大变,似乎想起某种可怕的事情,失手把吃了一大半的鱼肉掉在桌上。“ 我该死。该死!”她哆嗦着跳起来,失声尖叫。
黎帕那疑惑不解,听见她这样说:“我是平民出身,地位卑贱,怎么可以和国王的女儿同桌用膳如果传出去,肯定会被打死的!”
胡说八道。我可没当我是公主。黎帕那的脸沉下来,示意她坐下别动,“ 我说你这是干嘛?现在这座寝宫里面就我和你两个,坐在一起用膳怎么了。用吧用吧。”
“公主,可……” 曼琳还在迟疑,不敢入坐:“按照规矩主人用膳之后才轮到下人用。”
黎帕那问她:“那是吃残羹冷炙?”
曼琳回答:“心善的自然愿意把剩下的残羹冷炙留给下人,苛刻的直接把残羹冷炙倒去喂牲口,让下人吃野菜之类连油腥都见不着的食物。”好好的大鱼大肉居然倒去喂牲口,让下人吃野菜。不把下人当人,真是太坏了若是让我逮到非得好好治他不可!黎帕那心想着,把曼琳强行摁坐下:“让你坐你就坐。客气什么?”
“我告诉你啊, 我小时候可尝过挨饿的滋味。不好受,真的。所以我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不会浪费。就连吃馕饼,我把渣子都舔得干干净净的。你尽管放心,跟着我是你的福分,保准能吃饱穿暖。”
“公主。”曼琳心里热乎乎的甚是感动,回想起自己从前在家里穷得几乎没吃饱过,父亲勒紧裤腰带,好不容易省出一笔钱通过你贿赂宫里的官员才获得一个把自己送进宫当侍女的机会,这后花园洒扫的活儿看似轻松实则日晒雨淋受尽艰辛还要受女官打骂和刁难甚至无端克扣工钱,向天香长公主这样贴心关怀平易近人还赏钱赏吃几乎没有。她热泪盈眶道:“公主恩典,民女感激不尽!”
“还客气什么。来来,鱼肉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黎帕那寒暄道,曼琳嗯嗯地应着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鱼肉,黎帕那趁机问:“你懂得欣赏诗词么?”曼琳摇摇头, “楼兰国内生活在底层的穷人认得几个字都不错了还欣赏什么诗词。” “不见得吧。我倒觉得顶层的王公贵族应该也没几个对诗词感兴趣的。” 黎帕那摇摇头,叹息道:“吐火罗人一点情调也没有。”曼琳觉得不可思议:“公主你为何这么说?”
“尉屠耆如果没学楔形文字,至今也不可能读懂诗词的内涵。” 黎帕那站起来双肘撑着桌面,主动给侍女说课:“波斯文化当中最具特色的就是文学,也是波斯人最引以自豪的领域之一。波斯文学作品以诗歌为主,多为谚语、诗歌、故事,语言简洁明快犀利朴实体现了波斯人狂放而直爽的性格。文字优美,音韵或铿锵激昂或婉转柔美......”
黎帕那边说边踮起侍女吃剩下的鱼骨,绘声绘色做起一首诗:“谢谢你主人,是你成就了我,一条被你烤熟的鱼。历经了你挖肠破肚的洗礼,熬过了盐的浸渍与折磨,饱受了油料的沥练和炭火的熏烤。在你双手的呵护下我在炙热的烈焰中快乐地欢叫引来你肆意的坏笑,你挥舞手中的利器助长了火焰的漲气,将我的激情点燃,瞬间我露出黄白相间的肌肤,散出诱你的香气,招来你心底的怒意加快了你舞动的双手刹时让我穿上了焦炭色的外衣变得面目全非,看不忍看、闻不能闻,食之无味又可惜。我本是一条游在水中优哉游哉快乐的鱼只因前世修来的缘,今生前来给你打牙祭,谁料想是如今这结局。”
“惹你怒并非我本意只想引起你多多注意没曾想我得一得瑟让你白白付出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徒增烦恼与无力。唉呀!主人!我这个鱼今生今世是翻不了身也不能再给你打牙祭,早些扔了吧!免得你劳神又伤身。”
这夜,天香长公主回宫的第一夜,月黑风高,风,凄厉地吼叫着,呼啸而至。它不停疯狂卷起散落一地的萎黄落叶,然后打着奇诡的漩涡往那不知名的远方渐行渐远。“用鲜血浇灌的死亡之花,在夜晚绽放……”珤勒尔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梳头,突然窗外一阵诡异的歌声随风灌入耳朵,让她莫名惊恐 。脸色竟渐渐变得煞白无比……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叫门心不惊吧。
那场令黎帕那刻骨铭心的惨绝人寰的屠村其实正是源于匈奴女人的一场噩梦。前王后去世第六年,她梦见一个看不清脸的穿黑衣的小女孩站在寝宫的门口对着她诡异地笑了笑之后便消失。当时珤勒尔醒后感到纳闷便悄悄找来巫师询问,巫师经过占卜后告诉她说黑衣小女孩就是前王后所生之女,现生活在楼兰国都城以东、距离二十里左右的小村子,巫师还说她仅有三次杀死公主的机会……已经错过两次还剩下最后一次。若再错过,便用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王后。” 依娜姆走到发呆的她旁边轻声呼唤一句,她大叫一声,回过神,“依娜姆。”揪住女官的衣角说话虚颠颠:“听见没有那个小野种过得多快活,她居然在唱歌!”“那声音居然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王后,保持冷静先。” 依娜姆目前也没什么法子,只得安慰匈奴女人保持冷静:“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当年巫师说本后只有三次杀死她的机会……可一次……又一次…… 她怎么就那么福大命大总也死不了!”珤勒尔越想越咬牙切齿,“非但死不了还完好无损回来了!”
“你说,她会不会知道她的身世。国王已经告诉她了?”
“这个……尚未能确定。可那座村子里应该有她的养父母,想必当年她是亲眼看着她的养父母被匈奴骑兵杀……”依娜姆未说完,感觉到珤勒尔的身体剧烈哆嗦一下,屠光一座村子要夺走多少人命,看来自己和那个小野种之间岂止是前王后一笔血债! “依娜姆你快去盯梢着点,小野种有什么动向立马告诉本后。”
“我听闻公主今日让侍女去买鸡,然后当众宰杀,直接把鸡头砍下来剁碎拿去当花肥,”依娜姆想到刚听到的流言,神色仓皇道:“她当时砍剁鸡头那股狠劲啊甚比冷血屠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王后, 我觉得这个公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傻子!”珤勒尔骂道:“ 再难对付也得对付,否则她不死,死的就是我!!”
“国王把公主安置在前王后寝宫?” 老妇人临睡前才从苏尔口中得知,大为意外,“本后还以为是哪儿呢,居然是前王后寝宫。”
“公主住在亲生母亲住过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只是。”苏尔碧神情复杂:“ 太后你知道前王后寝宫曾经闹鬼,死了好几个人。怕就怕”
“哼。闹鬼。闹什么鬼。”老妇人根本就不害怕,拍着大腿冷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鬼,分明是心里有鬼才会看见鬼。本后一直怀疑那几个人死得蹊跷,没准是蓄谋已久的灭口呢。”
苏尔碧忧心忡忡:“正是这样,我担心王后会故技重施对天香长公主下毒手。” “她没有那么傻,苏尔碧。”老妇人不以为然地说道:“国王旁敲侧击几次,她肯定明白国王对前王后之死起了疑心,如果贸然下手只会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我要歇息了,今晚你来我梦里吧,心爱的黎帕那。才一日的功夫没见,我就很想你。睡也是你,醒也是你,无孔不入也是你,进食想你,走路想你,望穿秋水还是你……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最寂寞时候的样子,因为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最寂寞。尉屠耆一个人侧身躺在床榻上闷闷不乐,心里空落落,穆茜尔走到旁边关切地问:“王子,身体不舒服吗?晚膳都几乎没动过。”
“……”
“噢,我明白了。因为公主不在身边,你觉得不习惯了吧?”
“王子,你别这样啊,我有一件重要事告诉你。关于公主的。”穆茜尔这话果然灵验,尉屠耆立马提起精神骨碌翻过身坐起来面向女官追问:“黎帕那怎么了。”
穆茜尔向后拢拢耳边的发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刚才打听到国王把公主安置在前王后寝宫,传闻前王后寝宫的闹鬼呀。”
尉屠耆睁大眼睛,“闹鬼?”
穆茜尔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在忌讳着某种东西一样,只听她继续说着,前王后死后没几天,寝宫就开始闹鬼,有个喝醉的侍卫在半夜里看见前王后的芳魂在游荡,不用脚走只是身体飘来飘去,像是被风摧着一样。侍卫当时就吓昏了,次日醒来时目光呆滞无神,变得疯疯癫癫,嘴里一直喃喃的念叨,有鬼,有鬼,前王后是鬼。没过几日,侍卫以及寝宫里侍奉过前王后的女官和几个侍女相继莫名其妙死亡,
后来也有不少侍卫说是见过前王后的芳魂游荡,还好他们都相安无事,国王下令封禁寝宫的时几年里再没有异像发生过,宫里的人都快要把这件事情忘掉了。没想到天香长公主回宫。国王居然重启寝宫把她安置在里面。
鬼?世上本来就没有鬼,鬼不可怕,可怕的其实就是人,正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尉屠耆沉默片刻,轻启唇瓣:“当年前王后之死尚存疑点。连国王都怀疑与匈奴人有关 。前王后的亡魂在九泉之下就算有怨气也断然不会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怕就怕……”
“王子,你是说?”穆茜尔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心里蓦地咯噔一下。尉屠耆垂下眼皮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始为黎帕那的安危担忧。“公主是国王的女儿,匈奴夫人又是国王的妻子,她们之间有仇怨分明是国王的家事,”穆茜尔提醒说:“你一个旁系王子好像不方便干预吧。”
“我屡次对王后失礼。” 尉屠耆沉思说:“女人都是小鸡肚肠,更何况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如果真要向黎帕那下手,恐怕也不会放过我。”
“她敢!她一个匈奴人……” 得知尉屠耆又多了一个敌对者,穆茜尔那张肆无忌惮的大嘴巴再次叫嚣,引得尉屠耆抬头怒视:你这娘们怎么死性不改?惹了安归,还想惹王后吗?惹安归,父亲和我倒是能保你。若再惹王后看谁来保你!穆茜尔懂得尉屠耆的心思,大言不惭道:“还有天香长公主呢。”
尉屠耆气得举起拳头企图猛揍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童格罗迦派来传话的仆人敲了敲门说亲王有要事请王子立马过去。
“父亲,你叫我?”尉屠耆来到父亲的寝宫看见他满脸焦灼,坐立不安背着手来回踱步。
“有麻烦了。屠耆!”童格罗迦看见次子进来,冲到其面前焦灼地说。“父亲,”尉屠耆惊诧地问:“怎么了嘛。”童格罗迦将白日与太后的私下谈话和盘托出。
“副王储?”尉屠耆倒吸一口冷气:“国王真的动了要立王兄为副王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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