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宫墙深深(10)

霍达说:“王后,你想啊。天香长公主屡次伤害你,她岂会傻傻地指望你善待她?”

“她送你的这些礼物,没准已经在里面下毒了呢......”珤勒尔和依娜姆惊诧地睁大眼睛,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猜她就是没安好心!”霍达继续说:“ 即便没有下毒,倘若王后你收下这礼物—— 我敢打赌明日她肯定会跑到国王那里污蔑诽谤你。”“总而言之,不得不防啊!”

“对啊,本后怎么没想到。” 珤勒尔仔细琢磨,觉得这话在理,恍然大悟道:“幸好你提醒否则本后差点要上当了! 确实,这小野种对本后虎视眈眈,岂会傻到无缘无故来送礼讨好本后?她肯定在暗地里打什么算盘来算计本后!”

“我看哪,”霍达小声说:“天香长公主纯粹是故意想让你为难———到底收还是不收?她正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哼!”珤勒尔气呼呼地说:“她以为本后稀罕这点破礼物吗?本后昔日在匈奴王庭,西域的汉朝的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退回去!”

“王后,这样好吗。”依娜姆觉得不妥:“你已经答应苏尔碧女官收下这些礼物的呀。”

“你怎么回事,眨眼的功夫,脑子就转不过弯了!”珤勒尔狠狠点她的脑门:“ 本后就不可以临时反悔送回去吗?”

“噢?母后不收我的礼物?” 黎帕那看着依娜姆退还回来的箱子,故作惊诧地问。

“王后说领了公主的一片心意,但送礼就不必。”依娜姆满脸堆笑道:“ 母女之间重要是情感上的融通而非送礼。”

“原来母后看重的是母女之间彼此的情感融通啊。”黎帕那亦赔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母后。”依娜姆忙说好好好,王后会很高兴,因为她也一直很想见你。

黎帕那轻快地说:“劳烦女官了。我送送你吧。”依娜姆立马婉言谢绝,“岂敢让公主亲自送?”

“女官难得来这里一趟。”黎帕那坚持要送她出门,“我岂敢失礼?” 艾葳蕤和曼琳偷偷跟在后面看着黎帕那站在寝宫门口目送依娜姆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人影,才关上门。“王后居然不收。”曼琳说:“她明显是不给公主面子。”

“她一个匈奴贵妇凭什么给我面子啊。”黎帕那回到庭院,打开箱子看见里面丝绸锦缎金币丝毫未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呵呵。不收才好呢。否则。我反倒还麻烦了。”

曼琳疑惑不解地问:“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黎帕那却看着箱子只是笑而不答,“傻瓜。” 艾葳蕤代她向曼琳解释说:“王后和公主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用送礼这一招可以试探出她的想法。”“如果她收下,说明她阴险狡诈,心思多,不容易对付,她不收,则说明她心思不多而且狂妄愚笨容易对付。”

单纯的曼琳依然一知半解。满脸疑惑:“我还是不明白。”

艾葳蕤也懒得和她解释更多,“罢罢罢,以后你慢慢会明白。”黎帕那坐在箱子上,指着曼琳悠然地说:“现在该轮到你办事了。王亲国戚这么多人呢。我只送匈奴婆娘怎么行?”

“这孩子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东西,送给本后。”老妇人对产自波斯湾的异域珍宝珊瑚特别喜欢,有的像鹿角、有的像扇面、还有的像树枝,五光十色,美丽极了,勿怪老妇人拿得爱不释手,珊瑚这种极其昂贵的稀有之物在西域只能从粟特人手里买得,楼兰贵族及权势人家均佩戴珊瑚饰品以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

苏尔碧实话实说:“据说是以前在粟特人府邸里认识的一个侍女特意跑来投奔她。”“粟特人?跑来投奔她。”老妇人惊诧道:“如此沆瀣一气,还学什么礼仪?”“太后!”侍女跑进来寝宫禀告说:“天香长公主给诸位王亲国戚都送了礼物。但是……”

老妇人问:“但是什么。”侍女回答:“只有王后拒收礼物,退回去了,还说什么母女之间礼物送来送去显得生分。”

哈哈哈,天香长公主,我的远房侄女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镯子?塔卡尔带着黎帕那所送的礼物中的金镯子来到三间房向诸位王亲国戚炫耀。要知道他迷恋手镯是出了名的,平日里也经常戴花花绿绿的手串,手链,可又挑剔总嫌弃玉石碧绿老气,红色太艳,粉色太嫩,宝石又太单调等等,直到一眼瞅到这支刻着杏花图案的金镯子———那花朵栩栩如生枝叶并存,精巧细致的雕刻工艺,越看越爱不释手。据说黄金靠咬,牙痕越明显,纯度就越高?众目睽睽之下他坐在桌子旁边轻咬金镯子,嗯,感觉挺软而且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果然是真金,真金!”他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身衣服新做的吧。”费萨尔走到塔卡尔旁边,看着他穿在最外面的丝绸马甲,随手捏捏袖子问。

“礼物当中有丝绸锦缎,我就让裁缝做了好几件,这马甲是用料最少的,其他的放在家里没舍得穿。”塔卡尔头也不抬的回答。

“没想到天香长公主会突然送来礼物。”费萨尔自言自语,表情匪夷所思。

“据说是什么诸位王亲国戚都吃得苦,”塔卡尔说:“所以特地送来礼物犒劳。”

“你还有脸说!”费萨尔瞪他一眼:“话外之音听不出来?全是因为你带头挑事,连累所有王室成员和你一起吃不上肉!”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国王,”塔卡尔面不改色道:“他想对付军事贵族,为何非拉上我们这帮贵戚不可?”“哈哈哈。 ” 索芒笑着称赞黎帕那:“看看天香长公主多识趣多懂事,主动送来贵重的礼物犒劳诸位王亲国戚,其中包含的意思就不用我多嘴点破了吧?”

“初来驾到,懂得孝敬长辈。”塔卡尔悠然道:“全得感谢女官的教导。”“傻瓜。”桑古伊冷笑说,“女官怎么可能会教导这些?”“国王的女儿,高高在上的楼兰长公主,按照礼数分明应该是我们这些贵戚花重金讨好她才对。可现在反过来了,她卑躬屈膝地花重金讨好我们只怕这其中另有更深一层意思吧!”

塔卡尔疑惑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桑古伊又冷笑几声,一针见血:“据宫里的可靠消息称她的这些礼物原本第一个是送给匈奴婆娘的,这死婆娘估计心虚不敢收,居然又傻乎乎给退回去了。”

噢。有这样的事。索芒听罢若有所思许久突然脑子一个激灵,眼珠子转两转,想出了一个主意……几日后他最小的胞妹安努舒卡拉上几位贵妇人,感情要好的闺中密友一起去往王后寝宫给匈奴婆娘送礼,异口同声道:“尊贵的王后陛下,一点薄礼请笑纳!”

珤勒尔看见这些贵妇捧着的胡杨木托盘里装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金丝织镶宝珠棉褥还有红玛瑙珠子手链,拳头大的明珠,红蓝宝石,白玉雕马,白玉罗汉,白玉玲珑宝塔等等,惊愕地睁大眼睛说道:“你们这是?”安努舒卡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说:“听闻天香长公主回宫不久就懂得向王后示好以笼络感情,我们实在是惭愧啊。所以也特意送来一点薄礼,不忘乎王后平日里的关照。”

好哇。果然,那个小野种是故意想让本后难堪!本后不收她的礼,还能收别人的礼?陷入两难境地的珤勒尔胸口瞬间塞满了一股腾腾火气:收礼,不行。万一传到小野种的耳朵里必定留下话柄。不收礼,也不行。因为当着这些楼兰贵妇人的面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怎么办,怎么办?珤勒尔偷偷向站在旁边的依娜姆使眼色询问,对方更是一筹莫展,只得如此回答:见机行事吧,王后。

见机行事?宫里人多嘴杂,你让本后如何见机行事?依娜姆?!

贵妇人突然来送礼。让我看看王后是什么表现。霍达躲在窗外偷偷往里面窥视:珤勒尔踌躇许久强作笑颜说:“诸位有心了……这些礼物,本后非常喜欢。”嘿。完全出乎意料,霍达惊诧地自言自语:“还真收下了。这根本是在预示她和天香长公主之间势不两立的意思啊。”

贵妇人走后,珤勒尔积压在胸口的怒火再也憋不住,眼看要喷发出来,她想喊叫,她想打人,她想摔东西,她甚至想抄起一把刀,冲出去把那个该死的小野种碎尸万段!“王后你怎么收下了?”依娜姆忙问。

“本后能不收吗!”珤勒尔的吼声震得她耳朵嗡嗡嗡直响,“礼都送到本后面前,本后能不收吗!”“可是,”依娜姆满脸焦灼:“如果这件事传到天香长公主耳朵里,她……”

“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珤勒尔吼道:“本后想收谁的礼物就收谁的礼物。本后还没想怎么样呢,她倒主动来惹本后,让本后难堪,她别得意太早了,看本后怎么收拾她!”

“王后!”霍达瞅准时机闯进寝宫说,“我方才得到一条可靠消息,天香长公主又跑到宫外去了———”

“尉屠耆!”黎帕那横冲直闯至童格罗迦亲王宫邸门口,当众骂骂咧咧道:“你怎么回事啊?那日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经常来看我,都过去多久了,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还想窝在家里学母鸡孵子不成?快点给我滚出来!”

“公主。”终于门开了,有一个仆人向她弯腰行礼。“尉屠耆呢。”黎帕那臭着脸问。“王子在琴房……”仆人没说完就被冲进门的公主撞得站不稳差点跌倒!

“尉屠耆!”黎帕那大摇大摆闯进宫邸,叫喊一声高过一声,“光天化日吵吵什么。”正在琴房学习的尉屠耆得知天香长公主突然跑来宫邸大吵大闹于是顾不得学琴,立马循声跑去迎接。“别吵了。”他对她的做法很不满意。

“我来看望你啊。”黎帕那走上前一步靠近多日没见面的心上人,仔细盯着他的脸,端详片刻,“你怎么好像消瘦很多呢?”

“是吗?”尉屠耆不自觉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因为吃不上肉的缘故……”“怎么还吃不上肉?”黎帕那光火道:“我不是已经给诸位王亲国戚送礼了吗?”

尉屠耆解释说:“送礼归送礼,总不可能一下子说补就补得回来吧?”话音未落“公主来了啊。哈哈。”童格罗迦闻声赶来笑吟吟地说。

“老——”黎帕那趾高气扬地说一句,背后的皮肉就挨了尉屠耆暗中狠掐,同时耳边还伴着低沉的训斥:“要叫王叔!”“王叔。”黎帕那迅速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脸孔,向童格罗迦弯腰行礼:“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全托公主的福。”童格罗迦笑说:“送来稀罕之物,我算开了眼界。”“那就好。”黎帕那又说:“以后你别跟着旁系亲王他们学什么较劲不吃肉,连累尉屠耆如此消瘦,我心里难受。”

童格罗迦注意到次子发窘的表情,表情挺尴尬:“较劲?你也知道?”

黎帕那响响地说:“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些旁系亲王吝啬不愿意出钱又迫于权威不得不出钱所以肚里有气,联合起来和父王较劲嘛。”

“公主!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宫邸侍卫这时候急急忙忙跑过来禀告说:“你还是快回去吧!”黎帕那却瞟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出什么大事了,急着让我回去?”

“宫里传来消息说王后气冲冲地跑到国王面前去告你的状呢!”

“老臣悄悄查过冰窖子,宫里近日并没有收入牛肉的账目。”古里甲来到国王寝宫向陀阇迦禀告情况。“她才不傻。” 陀阇迦哪里肯信,冷笑说:“她的寝宫里有私设的小灶房和冰窖子不是吗?!”原来楼兰王宫里身边地位比较高的女人的寝宫里都有各自的小灶房和冰窖子,而且雇佣的都是西域最上乘的厨子,想用什么样的美味食物,只管张口保准随叫随到。

“这个。”古里甲觉得为难,“要查王后的寝宫的冰窖子,恐怕要国王亲自下令才行。”

“哪有什么难的?来人!”陀阇迦唤来侍卫正要颁布匈奴妻寝宫的搜查令,没想到匈奴妻居然自己找上门了:“国王!”

哼哼哼。来了。本王还没找她来,她自己找来了。陀阇迦暗想:好。本王就静下心看看她又想耍什么花样。“王后怎么来了?”

珤勒尔恶人先告状说:“天香长公主真是一点也不安分,太后让她好好学习规矩,她却不服管教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宫外撒野!国王,你还管不管?”

“噢?”陀阇迦惊奇地问旁边的侍女:“黎帕那又跑出去了?”“是。”侍女如实回答:“听闻公主要去童格罗迦亲王的府邸见二王子。”

“原来是尉屠耆啊。” 陀阇迦逐不以为然地说:“黎帕那去见她的堂兄弟,是自家人。怎么能叫撒野呢?话又说回来,男主外女主内,本王每日都忙着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务,你掌管内宫,没有必要因为什么芝麻大小根本就不是事情的事情跑来向本王禀告吧?”

“红口白牙说什么本王管不管,难道你这个母后还管不了她吗?”

“我管她?!啊哈,国王你说得倒轻松!公主是金枝玉叶,娇贵得很,打不得骂不得。”珤勒尔卡壳片刻不甘心地说:“我要是管得了也用不着跑到你这里来告状。”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宝贝女儿在宫外还做过什么荒唐事?”

陀阇迦问:“什么荒唐事?”

珤勒尔说:“国王明令三个月之内不吃肉可是你这个宝贝女儿倒好,跑出去公然大吃大喝还到处宣扬什么拜火教教义,分明就是对佛祖大不敬!”

陀阇迦说:“黎帕那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不行。本王已经下令允许十五岁以下者吃肉。你若不信,”伸手指了指旁边洗耳恭听的古里甲:“问问国相。”

珤勒尔还想说些什么,陀阇迦突然紧紧盯住她的脸,一副非常不可思议的样子:“诶,王后。”“你们母女俩还没见面呢, 你怎么就一个劲地告黎帕那的状?这样让本王感觉……你好像很不喜欢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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