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姆推开窗户,只见一双绿莹莹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顿时让她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黑猫不时立起身子趴在窗台,不时迈着小步子在窗沿上走来走去,偶尔偏过头,还是看她,而且它每每看向她那双眼球就会出现变化,圆瞳渐渐变细,变成让人毛骨悚然的竖瞳……
油灯正熊熊燃烧着。方形玻璃罩子里闪烁的豆大的光在冷风中显得更孤寂,灯柱的影子淡淡地、斜斜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
舍缇端着一碗热汤走到床榻前,玛雅背对着侧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从得罪天香长公主被国王“间接处罚”至今,童格罗迦未曾看过她一眼,也不许她和几个幼女见面,使得她每日就这么病恹恹地躺着进食极少,形销骨立。“王妃喝点热汤吧。”
“喝什么。”玛雅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不想喝。”“不想喝也得喝一点啊。”舍缇好言相劝:“否则如何撑过这难关?”此时尉屠耆恰好路过,听见舍缇说:“你都如此消瘦了!”守在门外的卫兵看见王子便弯腰行礼,尉屠耆则打个手势让他们别惊动里面让自己听听两个讨厌的婆娘在说些什么:“撑过这难关?谁知道国王会不会让我撑过去?”
“你不能自暴自弃啊。”舍缇劝道:“王女们尚年幼,你撑不过去,她们会落得和两个王子一样的下场。无母庇护饱受欺辱!你于心何忍?”话到这里间隔一阵短暂的沉默,“王室无情,我不忍心又如何?”玛雅的语调似乎心灰意冷。
舍缇说:“要不,王妃你试着和二王子道歉试试。”“道歉?我干嘛要和他道歉。”玛雅听到女官提及死对头尉屠耆,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似乎有力了些?“王妃。现在能帮你说情的人只有二王子,你因得罪天香长公主而获罪,他正和天香长公主交好,你去道歉,承认从前……”
“舍缇你的脑子灌糊糊么?”“我过去怎么待他,你知道的,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恶毒继母,这笔账这辈子算得清吗?”“而且话说回来,他那种人能听我道歉?”“休想。”
“王妃,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肯拉下脸,恐怕这辈子都要在禁足中度过了!”
“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给他道歉。道歉道什么歉,我还不如死……”玛雅说到这里听见门外传来尉屠耆的声音:“想死就快点去死啊没人拦着你!”“死了好,省得活着再去祸害他人!”
他说完这话,发现里面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啊哈,为何突然如此安静?该不会又被吓晕过去了吧?”
“看啊,看啊,有个女人瘦得像白骨似,好吧,这可不是开玩笑。在她前胸拍点儿水能映到后背上,一阵风过来能把她吹倒,下雨淋不着因为可以穿越在雨缝里,微风拂过,能把她吹到麦秆上下不来,她瘦得像牛皮纸片儿,瘦得像豆秧子,她靠着镜子站像一幅画,人世间只有她的重量可以脚不沾地?她是从门缝里走出来的,纤细单薄像一根插在露水里的草,你说她是不是被匈奴人抓去当战俘?怎么瘦得就剩削尖骨了呢?”尉屠耆故意大声哼唱自编的一支满带嘲弄意味的小曲,扬长而去。
“父亲。”尉屠耆来到童格罗迦的书房,看见其坐在地台上饮茶。“屠耆来了。”童格罗迦寒暄道:“坐。”尉屠耆在父亲对面入座,“公主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吗?”童格罗迦也给他倒了一碗茶,关切地询问。
“她好得很呢。每日活蹦乱跳,一顿能吃几只蹄髈。”尉屠耆回答。“听闻国王已经认定匈奴夫人就是背后指使?”童格罗迦问。“根据凶犯供出的画像抓到匈奴夫人寝宫的侍应,她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尉屠耆捏起杯子轻啜一口香醇的奶茶。
“这些日子以来国王频繁召集王族官员讨论案情,我听来听去,总觉得不对劲。”童格罗迦蹙眉说。“匈奴夫人就这么傻吗?她利用身边的内侍作案,难道没想过万一巴拉提被捕之后招供出来,这样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楼兰王室成员惯用的做法,父亲你还不知道?”尉屠耆嗤之以鼻道:“别说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人证物证不全,全凭国王一句话,说是她就是她,不是她也是她!西域快被汉军占了,她以为还能像仗着母家势力为所欲为?做梦。”父子两人秉烛对谈,殊不知穆茜尔趁夜悄悄溜出亲王宫邸如往王宫密会黎帕那……一钩月牙从远处的林子里缓缓升起来,它格外白净就像刚炼过的银子似。
穆茜尔进入王宫就快步往前王后寝宫方向走,经过一个小巷时,“哇呜——”突然头顶传来了几声猫叫,她吓了一跳,侧耳仔细听什么也没有,以为是幻听,正欲抬脚走时,“哇呜——”
又一声尖利的猫叫声从身后响起。她慢慢转过头,昏暗的巷子里什么也没有,可又感觉某种毛茸茸的东西在触碰脚踝,低头看见一只黑猫立在跟前。她知道宫里的贵妇人有养猫,但眼前这只肯定是天香长公主养的,宫里只有天香长公主养黑猫。
它眼神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正上下打量着她,嘴里还叼住一只肥大的老鼠。那只老鼠似乎还没被咬死,身体时而微微地颤动着。穆茜尔大胆与这只猫对视了一阵,那绿莹莹的眼神让她恐惧,它恶狠狠地瞪着她,让她不经意间背后渗出了冷汗。“又跑出来了!你快点给我回去!”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穆茜尔借着墙头的油灯看见艾葳蕤由远及近跑来赶猫。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艾葳蕤看见她便惊奇地问。穆茜尔晃晃手中的羊皮卷,“我来找公主谈些事情,上次她让我去查……”艾葳蕤说公主还没睡,要去就一起去吧。穆茜尔看见猫儿叼着老鼠快速往前王后寝宫方向逃窜,“你们养的这是什么猫啊,眼神如此怪异。”
“怪异?”
“那眼神特别凶恶,像野猫似。从来没见过谁养的猫像这样的。”穆茜尔捂着心口说:“看起来特别不舒服。”艾葳蕤笑道:“不舒服就对了,我们粟特人养猫最注重培养个性。走吧。”
“公主。”穆茜尔把自己打探到的情报消息告诉黎帕那:“果然和你预想的一样,这个匈奴夫人收买了很多王亲国戚和各级朝臣官员,她的势力可说是遍布上流无处不在啊!”
黎帕那坐在地台上,接过穆茜尔递过来的羊皮卷,展开,还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例如这个监察官托合提,官职低,俸禄低,只属于低级贵族阶层,只因家有病重老母,得到匈奴夫人多次相助所以深为感激。”黎帕那托着脸沉吟道:“敢情她如此懂得笼络人心。”“这就是监察官在父王面前处处提出异议处处维护她的原因”
穆茜尔说:“监察官只是个例罢了,朝中还有很多人啊。”黎帕那没吭声,穆茜尔说:“公主你再想笼络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哼。”黎帕那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还会继续给他们送金钱送珠宝吗?我没那么傻。实话告诉你吧。我玩送礼这套把戏也玩腻了。”
穆茜尔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黎帕那意味不明地笑笑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敞开的窗户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咚”听起来似乎什么东西重重砸过来,黎帕那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八角飞镖直直插在窗框的木头里面!“啊,又有刺客!”穆茜尔吓得大叫,双手紧紧抱着头跪倒在地上,甚是害怕还有第二只相同的飞镖射过来,黎帕那则非常冷静地竖起手指,示意她安静别出声。
“公主,放心啊!”穆茜尔看见黎帕那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黎帕那没理她,也没有直接走去窗边,而是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沿着墙根轻手轻脚摸到窗边,发现飞镖上缠有布条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是信?
黎帕那小心翼翼把布条从飞镖之上拆下来展开,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小野种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以后走着瞧吧……“弟兄们打足点精神啊,走完这一圈就回去歇息。”宫里巡视的卫兵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路过前王后寝宫,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天香长公主的吼声:“走着瞧吧,你以为我怕你不成!”“你让我死,我让你先死!”
三更时分。原本熟睡的珤勒尔突然苏醒过来,道不明任何原因,只觉得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困意?她睁着眼睛打量四周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静得可怕。睡呀睡呀,睡不着。她开始为失眠而烦恼,细琐的怪声传到耳朵里而且越来越大像是从外厅传来的:“吱吱”
“谁呀。”珤勒尔问了一句没有回应,怪声依然不断:“吱吱吱”她起身点亮一只烛台端在手上,缓缓向那个仿效匈奴毡帐摆设的外厅走去。她轻轻打开房门,里面没有灯,她举着烛台朝响声处探去,赫然看见某种黑茸茸的东西在墙角衣柜下蠕动,她慢慢走近仔细看原来是只肥大的老鼠,紧接着一声尖利的猫叫从背后响起,肥老鼠立马惊慌逃窜,珤勒尔吓得差点将烛台掉在地上,心里扑通直跳。过了片刻缓缓转过头,又看见一只黑猫立在跟前,眼球里闪烁着绿光——啊哈,黑猫。宫里只有那个小野种才养的黑猫。上次法尔杜丝打伤了一只没想到今夜又跑来一只,不,连着依娜姆在窗台发现的那只,一共是两只!“滚!”珤勒尔见黑猫如见仇人般怒吼着上前猛踢了一脚。
猫儿挨了一脚,并没有逃走而是被激怒了,嘴里伸出带刺的舌头舔了下胡子,弓着身体朝匈奴女人怒吼:“哇呜——”“该死的这是什么猫,赶也赶不走!”珤勒尔再朝它吼了一声并挥舞着烛台,试图用火把它赶走,它哇呜叫着张牙舞爪扑过来发动攻击,珤勒尔慌忙举起手臂遮挡……许久。她回过神才发现它没有扑到身上撕咬,便慢慢睁开眼,奇怪,居然不见了。珤勒尔持着烛台左右看了看,又走到门廊外探视了好久,真奇怪,猫就这样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寝宫里所有门窗都关着的,那么猫是从哪进来,又逃去哪了呢?不得而知。
“侧后!侧后!发生什么事了吗?”寝宫里一个叫做帕夏的侍女急急忙忙跑过来。“来得正好,刚才有猫跑进来了,帮我找找!”珤勒尔指手画脚道。“是。”帕夏边在寝宫里到处翻找猫的影子,“依娜姆呢?”珤勒尔突然想起平时喊叫时第一个赶来的都是贴身侍候的依娜姆,怎么今夜却是这个负责洒扫的不太熟悉的侍女?“女官大概睡着了吧。”帕夏回答。珤勒尔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帕夏回答:“我恰好起来解手,经过外面时听见侧后你在叫喊就赶来了……”
楼兰王陀阇迦的寝宫依然灯火通明。“没有招?都没有招?”当从典狱长费塔哈口中如此审问结果,大发雷霆道:“用了刑也没有招吗?”
费塔哈摊开手,悻悻然地回答:“无论怎么审问,用刑也用了一个个打得皮开肉绽的,还是坚持说冤枉,不认识巴拉提。”
“人证物证俱全也不肯招,这些歹人,谁给他们的底气?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国王”陀阇迦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指着费塔哈大吼:“罢罢罢,既然他们都心向着侧后,都想和本王顽抗到底,那么再审问下去也没意思了。”然后大笔一挥起草死刑判决: “哲巴尔等七人刁滑奸诈,恶意伤害王室成员,罪不可赦,现判处环首绞刑,于明日午时执行!”
“且慢。国王。”古里甲及时出手阻止陀阇迦说,“老臣认为其中有蹊跷,请求国王宽限一日的时限,容老臣去弄个明白。”
陀阇迦没好气地说:“蹊跷,还有什么蹊跷?”古里甲说:“每个人对疼痛的忍耐都不一样,这七人同时受刑,按照常理应该会有人承受不住而不得不招供的,可这七人被打得半死也没有谁肯招供,这着实很反常啊。”费塔哈脑子顿时激灵,“国相你是说?”
古里甲隐晦道:“待明日再去一趟大牢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你们七个歹人。”次日大早古里甲前往大牢亲自提审哲巴尔等七人,板着脸孔很是严肃的样子:“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天香长公主遇袭究竟是不是你们刻意串供欺瞒国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唯一的机会了,自己看着办。”
“不是……”遍体鳞伤的哲巴尔连嗓子都变得沙哑了,“我们每日在侧后寝宫里做活计,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争执,我们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叫巴拉提的小子指证我们……”
“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巴拉提。”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从没照过面。”
如此说来。古里甲查看那一张张绝望得如同死灰般表情全无的脸孔确实也不像扯谎,进而落实了心中的疑问:倒真像是蒙冤。可是巴拉提为何坚持指认他们就是牵引者,还画得出他们的画像呢?……“国相。”宫里的侍卫急急忙忙跑来禀告:“宫里出事了。”
古里甲惊诧地问:“又出什么事了?”侍卫说侧后寝宫里有一个侍女昨夜失踪。
“失踪的侍女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如何失踪的?”真是牛事未去,马事又来!陀阇迦晨起还没来得及念几句佛经,接到禀告匆匆忙忙赶到阖宫,盘问几位来自侧后寝宫的侍女。“国王,我叫作茹仙,失踪的叫作帕夏。”
“你们在侧后寝宫里侍应多久了?”陀阇迦双手背后,反复踱步。茹仙回答:“大概四五年了吧。”“我和帕夏是睡在同一个房里的,昨夜三更左右她出去小解很久才回来,说是天香长公主的猫跑到侧后的卧房去了,侧后被吓到,让她在卧房里翻找一圈但什么都没发现。”
“我起初没在意,帕夏很快就睡了。而我也感到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第二日苏醒之后就发现帕夏不见了,找遍寝宫都没有发现……”
陀阇迦听罢好生奇怪:“找遍寝宫都没有发现,那她一个大活人能跑去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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