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国王!”朵哈回过神来,浑身哆哆嗦嗦,不断地向陀阇迦叩头告饶:“国王饶命啊饶命啊。”
“哼。”陀阇迦哪里会原谅这个良心丧尽,勾结匈奴,害得自己骨肉离散十多年的罪人?他冷笑一声,撑着王椅扶手站起身,缓缓沿着台阶走到她面前说:“天香长公主说念及你这么多年在宫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情分上,倒也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即日起,你被驱逐出境,你再也不是楼兰人,再也不许踏入楼兰国土一步!”“滚吧。”
“不。不。不。国王。”朵哈哭得像个泪人儿,死死抱住陀阇迦的双脚苦苦哀求,她从没想过离开楼兰,她不愿意离开楼兰,这里有她的家人,还有哺育她长大的大漠绿洲和明净瑰丽如蓝布的牢兰海!“草民知错了。请求国王开恩。饶恕草民吧,国王。”
十多年了,太晚了。若对你开恩,本王就是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前王后,面对列祖列宗?“你离开楼兰,尚可活命。”陀阇迦早已铁了心。对朵哈的哀求不为所动,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踹开她抱住自己双腿的手,毫不留情,直接扬长而去。
“公主。”黎帕那刚给阿墨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用细布擦拭湿漉漉的皮毛再用梳子梳理时,热合曼带着几个卫兵急急忙忙闯入寝宫禀告:“卑职去晚了一步,让那个下邪毒的巫师跑了。”
黎帕那只顾着给阿墨梳理皮毛,看也不看热合曼,说:“跑了,就去抓啊。”“这个。”热合曼瞄了瞄旁边的卫兵几眼,“公主恕罪。卑职等办事不利……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巫师的下落,也许,此人早已经逃离了楼兰?”
黎帕那沉默片刻又问:“大牢那边情况如何。依娜姆招供了吗?”热合曼回答说:“听闻那个贱妇嘴硬得很,抽了好多鞭子也没吐出半个字来。”“不肯招,是吗。”黎帕那微微一笑,“那我得去看看她了。”热合曼于是陪着她前往大牢。“啪啪啪啪啪——”“说不说,说不说!”他们走进门听见鞭打的声音和狱卒的吼叫声。
黎帕那走进刑房,看见费塔哈坐在旁边监督行刑,被绑在鞭刑架上的依娜姆被鞭打得遍体鳞伤,耳边鞭子呼啸,尖刺划过皮肤的瞬间,她大声地嚎叫着扭动着身体挣扎,好象一只发疯的动物……鞭子一下一下狠狠抽过来,时而抽在相同地方把皮肤上的伤口撕得更大,疼得她几乎要昏过去整个人瘫在刑架上,流血的两腚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好象着火般。头发散乱,容貌被鞭痕所毁,腰下被血染着,大腿的裤管都被血灌满了不断往外渗出。
“公主。”费塔哈和狱卒看见黎帕那和热合曼进来,立马站起来弯腰行礼。黎帕那问审讯得如何,费塔哈悻悻然地说这死婆娘嘴硬,抽了好多鞭子依然坚持咬定邪毒之事与匈奴夫人无关全是她一人所为。
嘴硬。好啊。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黎帕那慢慢走到鞭刑架前,精神呈现近乎昏迷的依娜姆兴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知,瞬间清醒,抬起头,散乱的鬓发下面迸射出阴郁和强烈仇恨的眼神。哪怕是身受重刑。“你很恨我,对吗?”黎帕那淡定地和她对视许久,问。
“……”
“你也和珤勒尔一样恨我?”
“……”
“你也是楼兰人,为何却助匈奴人作恶,对我如此仇恨?”黎帕那话音刚落,“呸!”对方张口就喷了她一脸血沫,表情凶狠,决绝毫无悔改之意。“大胆!”费塔哈见状惊得发出一声怒吼,“死到临头还敢对公主大不敬,来人,继续用刑!”“慢着。”热合曼拉住费塔哈,暗示他静观其变,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依娜姆恶狠狠地说。“不过撞到好时机罢了……否则,你以为你能安然活到现在?”
好啊,好。本来还想给你一条生路的。看来都是楼兰人的情分上,我可以原谅你的过错,但你却依然不知悔改。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黎帕那淡定用手抹去脸上的血沫,“是啊。我为什么活到现在。”“苍天有眼。”
“阿墨。”“看看面前这个人。”黎帕那把特意带过来的阿墨高高地拎起,让它和依娜姆直视:“就是这个人,残忍地杀死了幼子。”“我答应你的复仇,今日做到了。”
“嗷呜…”阿墨瞪视依娜姆片刻,突然浑身炸毛,冲着其不断哈气并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怒吼声,众人都知道这是猫发怒的样子,仿佛蓄力待发,准备对仇人发动攻击的状态,而它眼中的仇人就是眼前这个残杀自己幼子的依娜姆,它伸出长长的利爪,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一阵狂抓,狂抓!
“啊—”“啊—”猫爪每一次落下,都换来依娜姆的一声声凌厉的惨叫。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主手上这只名叫阿墨的黑猫长长地嗷叫几声后似乎警告着依娜姆什么才停住,此时的依娜姆伤势严重,脸上皮肤被生生划出了十多条血色的触目惊心的小口。
“公主。”热合曼讨好地踏上前递给黎帕那一条干净的丝巾。让她擦拭依娜姆喷的血沫星子。 “继续用刑。”黎帕那没接丝巾,把怒火未消的阿墨紧紧抱在怀里,看不看脸孔血肉模糊的依娜姆,交代费塔哈:“鞭刑不顶用的话就换另一种。无论如何也要逼她开口供出主谋。”
“是。”费塔哈扭头向狱卒和行刑官使以眼色暗示,先用鞭子再抽一通,然后改用木棒抽打依娜姆的胳膊,砸其大腿,用手拧、抠她的伤口使其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几次疼得昏死过去……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王子。你怎么了。”蒂亚妲走进寝宫看见安归弓着腰身托着脸坐在地台上发愣,心事重重的样子。
“噢。我在寻思那次马车撞丧门星的事。”安归六神无主地回答。蒂亚妲的眉毛挑了挑,感到好奇,安归为何出去散步一趟回来就突然寻思起那件事?
安归反复琢磨父亲的话,越发觉得蹊跷:我的身世,还有我闯下的那些祸事,国王什么都知道。可他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缄默?为何?不合常理啊,真的不合常理。......莫非真如父亲所言,国王另有预谋?他并非不想教训我,而是早就藏了个暗坑,在等着我钻进去?
“王子你要去哪儿呀?”蒂亚妲看见安归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好奇地问。安归头也不回地说进宫找国王道歉。“道歉?”蒂亚妲惊诧地顺道:“可你明明说过不道歉的?”“傻瓜。”安归说:“此一时彼一时。”
穆茜尔哼着歌儿,坐在火炉前,弯下腰拿起一根柴往灶里塞,很快火旺了起来,火是红色的,像几个全身火红的小精灵在火炉里跳舞、唱歌。“诶诶,穆茜尔,穆茜尔!”依布蒂哈吉急急忙忙跑进柴房拍拍她的肩膀,“我方才看见大王子出去了。”
穆茜尔问:“他出去了?去哪儿?”依布蒂哈吉说我哪儿知道?穆茜尔抬头望她:“他是一个人出去?”依布蒂哈吉说是啊,他是一个人出去,没有坐马车。穆茜尔好生奇怪,心想安归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招?她还是不招吗?”陀阇迦坐在寝宫书房里阅书卷时听见古里甲说依娜姆身受重刑也不招供,气得狠狠地把书卷摔在地上,“继续,继续用刑,本王就要看看,到底是她的嘴硬还是铁打的刑具硬!!”
“国王!”费塔哈急急忙忙闯进来禀告说:“罪妇朵哈的尸体在城外被发现,经查验系自尽身亡!”哼。算她识相。陀阇迦并不觉得意外,摆摆手说:“死了就拖出去埋了吧。”侍卫这时又过来禀告说:“安归王子求见。”“噢。安归来了?”陀阇迦感到意外,“快请。”
安归大步走进书房,弯腰向坐在书桌前的伯父陀阇迦及站在旁边的国相古里甲行礼。“国王万安。”“安归。”陀阇迦和气地询问:“你来找本王有什么事吗?”“国王,侄儿今日前来拜见,确实有些事… …”安归迟疑片刻才脱口而出。
“好。”陀阇迦坦然道:“你尽管说吧。” “国王,”安归说:“侄儿其实是来道歉的。”陀阇迦好奇地问:“道歉。道什么歉?”
“侄儿有罪,国王你被俘那日,侄儿的马车撞到了王妹。”安归满脸歉意道:“侄儿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当年流落失散的王妹……所以。”
“有这样的事。”心知肚明的陀阇迦却流露出一副及其惊讶的表情,“黎帕那从没跟本王说起过呀。”难道她没告我的状?怎么可能。安归同样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伯父,又听见他这样说:“明白了。难怪总感觉黎帕那很不喜欢你,敢情是因为这个原因。”“安归呀,你为何现在才来跟本王道歉?”
“侄儿知道马车撞到的是王妹之后,心里非常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侄儿确实也不是有意要去撞王妹的,请国王恕罪。”“罢了罢了,已经过去多久的事情了。”陀阇迦语气轻松地说:“黎帕那既然无恙,本王也不想过多追究。你也不用太自责。”“以后就不必再提及。”
安归听见伯父这么说,心里依然觉得怪怪的,但并没有多说,弯腰行礼:“是,侄儿谢过国王。”
“对了。安归。”陀阇迦话锋一转,悠然道:“本王恰好也想找你聊聊。你今年都二十出头了吧?已经不小了啊。可你父亲不止一次跟本王念叨说你迟迟不肯成婚。”
“哦。国王。”安归笑了笑,回答:“侄儿并非不肯成婚,其实已经有意中人了,只是。”“只是你父亲在阻挠,对吗。”陀阇迦打断他的话:“你父亲早就把实情告诉本王了。”
“安归呀,本王是你的亲伯父,你我同为王室宗亲,本王岂能不管不问?”陀阇迦望着安归,语重心长地说:“你贵为楼兰王子‘前程无量’,何必为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女和你父亲较劲?王室有这么多德才兼备的优秀女子,婚事快办了吧。别拖了。”
“国王。”安归正色说:“我爱蒂亚妲,我拥有她便是拥有一切。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真胡闹,”陀阇迦训斥说:“从没听说过哪个王族子弟娶卑贱女子娶为正室的?就连你母亲都是大贵族出身的名门闺秀。安归。本王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安归卡壳,预感到事态不妙,心里直觉国王再如此问下去,没准亲自插手,帮助父亲安排自己的婚事?
“安归。”陀阇迦凝视着着不知所措的侄儿许久,蓦地又换出一副和蔼的面孔,笑道:“如果你不喜欢亲王家系的女子,那么本王家系的两个王妹如何?”“黎帕那?”
诶哟,国王。你饶了我吧。你那两个女儿根本就不是人,一个穷凶极恶,一个丧心病狂,你让我娶她们,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呢。“不不不,国王,宫里人人都知道王妹和尉屠耆交好,”安归慌忙搪塞说:“我怎么忍心… …从中捣乱。”
陀阇迦当然知道黎帕那和尉屠耆交好,故意逗逗安归而已。“国王。”古里甲主动为安归解围说:“安归王子的婚事乃是童格罗迦亲王的家政内务,国王适当表示关心即可,过份干涉似乎不太妥当?”
“哈哈哈哈。”陀阇迦借驴下坡,笑了几声说:“本王在逗安归玩呢。不过这婚事的问题确实得尽管解决,安归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是。”“侄儿谢过国王。”安归同样借驴下坡,打起退堂鼓:“侄儿先告退。”
“国相。”陀阇迦待安归退出去后,诡笑着扭头看古里甲说:“你知道这小子今日突然来拜访本王的目的何在?”“他或许真的有几分道歉之意,但更多的是试探本王呢。”“奇怪。”古里甲觉得不可思议:“王子为何突然要试探国王呢?”活了半辈子的陀阇迦早就看得通透:“他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不得不跑来以道歉之名试探。”
古里甲说:“方才看王子的表情,他对王室联姻似乎很抗拒。”“抗拒。”陀阇迦的手指扣着桌面,悠然地顺:“王室成员当以家族利益为重,甭管抗拒不抗拒,……由不得他。”
“怎么。那个贱妇还是不召吗。”黎帕那转过身,瞪着前来禀告的热合曼。“是啊。那个贱妇八成铁了心,受尽酷刑就是不召。”热合曼悻悻然地回答。
黎帕那沉默片刻,问:“用的什么刑罚。”
热合曼回答说为了逼迫依娜姆招供,不让她死得这么快所以采用的都是轻刑,即反复施用铁丝鞭抽、拇指夹手指、脚指和铁烙等之类轻刑反复折磨让那个贱妇长久疼痛难忍、汗如雨下却不昏迷。但得到的结果最多的只是一句话:“与匈奴夫人无关,随你们怎么样,我宁死也不会成人的。”这样刑讯了将近二十次什么也没问出来。
黎帕那眼眸深处瞬间燃起一丝丝凶光:“既然如此,就改用重刑吧。”热合曼心想也只能这样了,来轻的她不招,那就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重刑的滋味!“是。公主。”
黎帕那问:“吐火罗人除了鞭刑和拇指夹还有哪些刑罚呀?”
热合曼说这可很多了,打开话匣向公主介绍形形色色的刑罚比如说吐火罗人擅长养马,让一群马踩踏或折磨战俘的酷刑称为马刑。属于动物刑的一种,通常这种刑罚是为了彰显统治者对大自然的征服力和控制力,吐火罗人认为使用马刑的统治者能够统治野生动物的道德和精神,这就能提高统治者的权威和神秘感。在楼兰被处以马刑的除了战俘还有犯下偷窃、逃税和投敌叛国等严重罪行的平民等。
浸水刑,顾名思义就是将人浸在水中,主要针对那些恶语诅咒的泼妇和巫婆。行刑时先将人浸在水中逼其招供。如果不招供就会被继续浸在水中直到溺死为止;还有鼠刑,和马刑一样同属于动物刑——将女犯剥光衣服与一群野鼠困在同一个麻袋当中,然后将香喷喷的诱饵扔进里面引发群鼠争食混战上蹿下跳,胡乱撕咬活活把犯人全身弄得遍体鳞伤。有时候碰见秉性残忍的狱卒还可能在犯人伤口撒盐以增加其痛苦……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