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内忧外患(14)鼠影祟祟

平息了暴乱,判决了冤案,已经多日未歇息的陀阇迦疲惫得很,伸个懒腰正要进卧房好好歇息一番,“喵—”门廊外传来阵阵猫叫声。

因为国王寝宫往日鲜少有猫跑进来。陀阇迦感到很好奇,转身出门看见一只黑漆漆的猫儿坐在草地上冲着他“喵—喵—”直叫。他认出是宝贝女儿养的猫儿,呵呵,它面前摆放着一个至少有五,六只死老鼠堆成的“小塔”,它那声音听起来挺欢,像是在和国王邀功?

“你捉的老鼠?”陀阇迦起初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小东西太有趣,捉了这么多老鼠叼在国王面前,学着人的动作摆成了“小塔”的形状。

“好吧。你是个好猫。”陀阇迦笑道:“本王赏你……”想起侍女端来的鱼汤没喝,“赏你食鱼如何?”他从房里端来余温尚存的鱼汤放在猫儿面前喂食,“国王!”典狱长费塔哈闯进国王寝宫弯腰行礼说:“你还记不记得逆贼克久拉霍之子欧特柏?这小子嚷嚷着要见你。”

陀阇迦直起腰身:“好吧。带他过来。”

费塔哈遣人把欧特柏带至国王寝宫,陀阇迦劈头就问:“你是不是想问本王什么时候放你出去。”出乎意料,小子断然否定:“不。”

陀阇迦惊诧地问:“那你吵着要见本王是为何事。”小子回答:“草民就是……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国王能帮忙。”

“可以。”陀阇迦在地台上坐下,“说吧。”

小子说他不喜欢继母,听闻酒肆主人伊姆兰汗刚刚逐妻,就想把继母遣过去。 “嘿!”费塔哈惊奇地睁大眼睛:“看你年纪不大,居然这么有心思啊。”小子理直气壮地说这与吐火罗人的习俗并不违背,父亲死后,儿子有权处置其妻妾,是续娶还是遣嫁皆随意。

西域诸国“父死子娶母,兄死弟娶嫂”的习俗源自于匈奴。

草原生活艰苦,屋子困乏,致使匈奴人发展出和汉人不大一样的习俗,例如收继婚,在中原地区几乎不被认可,但在匈奴人这里却几乎是婚姻的标配。

匈奴人的收继婚,具体来说,就是父亲去世以后,儿子把父亲的妻子收为妻子,当然排除他的亲娘在外,兄长或弟弟去世以后,活着的兄弟则理所当然把死去兄弟的妻子娶过来做妻子。

匈奴族人认为男女成为夫妻后,所拥有的便是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匈奴常年处在战争之中,战死,丧命的男子很多,让女人为了贞洁守寡一辈子这样对她们来说是非常残忍的。

因此,匈奴女人会选择再嫁。但是嫁给谁呢?又是一个问题。若让自己家的媳妇嫁给别人那么生出来的孩子还有一些财产也就跟着过去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家的财产连着妻子儿女都嫁到外族,任谁都不愿意。

为了能更好地守护自家的财产,匈奴人便延续了这个婚俗,让家中的儿子接纳父亲留下的妻妾,弟弟接纳嫂子,这样一来,不仅保护了同族的财产也让匈奴的女子不必受到汉朝三从四德那样教条的约束,和同族人相处也会更和谐。他们也认为这样的做法是两全其美的。

匈奴人占领西域后,强迫各国仿效草原习俗其中包括收继婚。吐火罗人原本没有这种婚俗,通常是父亲和兄弟去世,其妻妾被遣回母家待嫁或另许新的夫家,所以收继婚在楼兰仿效不一。粟特人宁死也拒绝收继婚,吐火罗人和其他族人有的认可收继婚;有的依照祖宗规矩,毫不客气将那些妻妾遣走;也有的自己挑选喜欢的女人留下,把不喜欢的女人遣走。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陀阇迦沉思道:“本王倒是可以考虑……” 话音刚落, “国王!” 侍卫又领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褐发女人闯进来禀告:“她有急事要找你。”

陀阇迦看见女人满脸泪水,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快和本王说说。”女人噗通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国王!尊贵的国王,救救民妇的小儿子麦达尼亚特吧,他突然染了怪病……病得好重!”

“怪病?”陀阇迦问:“巫医看过了吗?” 女人哭着说找巫医看过几次,可麦达尼亚特的病迟迟没见好转,当母亲的心急如焚,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进宫求助国王。陀阇迦蹙眉道:“有这样的事?快传国相,本王必须得去看看。”

“匪首帕孜勒已经授首伏诛,” 尉屠耆和黎帕那在王宫大苑沿着树荫散步并谈心,“但还有一个钢哈吾勒在逃。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黑佛会再次挑事。”黎帕那说我的不详预感多着呢岂止一个钢哈吾勒还有一个黑佛?尉屠耆问什么意思?这时迎面走来拎着菜篮子的男仆,很不高兴的样子,嘴里在嘟哝。

尉屠耆问:“怎么了吗?” 男仆把菜篮子递给他们看,发起牢骚:“最近这段时日不知怎的发觉老鼠特别多,蔬菜都被啃得坑坑洼洼。太可惜了。”

黎帕那说:“被老鼠啃食过的东西,人不能再食了。扔掉吧。”虽然她懂得——国王接连遇刺,幕后黑手至今未明,政治危机毕现,暴乱逆贼尚未彻底铲除,东北方向的大魔头黑佛在虎视眈眈,但她却没意识到一场新的灾难又悄然降临……楼兰,正步入内忧外患之泥潭……

“伊姆兰汗!我来买酒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酒肆门前,马车主人是伊姆兰汗的旧识白德尔丁及其仆从。“嘿嘿!白德尔丁,久违。”伊姆兰汗笑嘻嘻地跑出来寒暄几句然后唤出胞弟萨尔巴曼汗和酒肆侍应一起去后院酒窖取货。

侍应打开酒窖房门,一股刺鼻的味道传了出来,他们赶紧捂住鼻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么臭。”“好像是鼠尿的气味。”“傻子不是好像,根本就是鼠尿嘛!”

萨尔巴曼汗疑惑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有鼠尿?”白德尔丁则生气地质问伊姆兰汗:“你小子怎么酿酒的?”伊姆兰汗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这鼠尿的气味忒浓烈,得有多少只鼠拉的尿累积起来才能有如此浓烈的气味?!

“有鼠尿说明里面肯定有老鼠。你们看这样如何。”伊姆兰汗挠挠头,“我们把窖子里面的酒缸子搬出来,再把老鼠赶走。”“哼。”白德尔丁点着他的额头发牢骚说:“本意只是买酒,结果反倒变成帮你这个懒鬼抓老鼠了!!”

当然牢骚归牢骚,该做的事还得做。众人憋着气进入酒窖将那些装着葡萄酒的大缸子一缸一缸地往外边的草地搬,很快就仅剩下墙边最后一排,难闻的鼠尿气味更加浓烈,几乎无法呼吸。萨尔巴曼汗说:“最后一排都是没装酒的空缸子。”伊姆兰汗说照搬不误!

众人刚准备搬动最后一排,还没来得及搬呢,其中一个空缸子竟然自行晃动了两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白德尔丁带来的其中一个胆大的奴仆率先揭开了缸子木盖,刚揭开,突然一道黑影就窜出来,顺着其胳膊就窜到其脖子上,可能是被吓到了,所以慌不择路,竟然顺着奴仆的脖子钻进袍服里——从揭开缸子木盖到窜进衣服只不过短短一瞬间,等到众人回神过来,黑影已经进入奴仆的衣服里,即便其身形三大五粗也架不住吓得发出“嗷”一声,差点蹿跳起来,别说他,众人在旁边看得都吓了一跳,奴仆赶紧脱衣服要把黑影弄出来,黑影又窜了下来,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只黑色大老鼠,掉到地上后飞快地从众人脚边窜出去,钻到酒窖外的荒草堆中。

“该死的,方才怎么忘了把它打死?!”伊姆兰汗悻悻然地说。那奴仆也松了口气,心想好在虚惊一场。众人加紧搬动空缸子,不料更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场景出现了:一只只大老鼠从缸子下面钻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至少有近百只吧,吓得男人们掉头就跑出去,这一大波老鼠钻进荒草丛里转眼就消失不见了,他们不敢再冒冒失失进去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动静。又加紧进去搬空缸子。

嗯。酒窖里果然没有老鼠了。不过,搬到最后几个的时候,下面竟然是空的。“你在酒窖里挖地道吗?”白德尔丁扭头问伊姆兰汗。“怎么会,我哪有那种闲心!”伊姆兰汗让兄弟和侍应把几个空缸子全部搬出去以后,他们一个个都呆住了,墙角地面居然被挖出一尺深左右的坑,坑里都铺着干芦苇。

干芦苇堆里趴着三只大老鼠,其中两只大着肚子,貌似怀着小老鼠,还有一只大老鼠估计是公的,一双小眼紧紧盯着这些不速之客摆出一副“谁敢靠近老子,老子就咬谁”的架势。

萨尔巴曼汗问伊姆兰汗:“怎么办?”

伊姆兰汗蹙眉说:“老鼠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打死免得以后祸害我们的粮食。你看这两只肚子里鼓鼓的,不知能下多少小崽子呢。我煞费苦心修的酒窖就这样变成老鼠窝了?”众人听罢觉得也对,纷纷挽起袖子准备捕杀老鼠,可是想动手并非易事……

“好多老鼠啊!”酒窖外边传来惊叫声。众人出去一看,呵呵,荒草丛里,数不清的老鼠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那一只只,在荒草丛里窜动着,扒得荒草沙沙地响,而此时,酒窖里的三只老鼠仿佛知道救兵来临般看向众人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虐。

“老鼠怕什么,砸死它们!”伊姆兰汗随手拿了块石头就砸到草丛里, “吱吱吱……”老鼠惨叫声连成一片,伊姆兰汗听着这声音,越发心烦意乱,再捡起一块石头去砸酒窖里那三个大老鼠,“砰”石头准确砸在一只母鼠肚子上,“吱叽叽”几声惨叫过后,母鼠就死了。这下可算捅了蜂窝,愤怒的鼠群冲上来,“不好快跑!”萨尔巴曼汗惊恐地大喊。

众人慌忙丢下酒窖奔逃即一群大男人被无数的老鼠追着玩命地跑。白德尔丁边跑边骂伊姆兰汗:“看你干的好事!!”

“我的脚!”身后传来惨叫,是落后的一个侍应被不幸老鼠咬了但好在他没有停下来,只是咬破一点点皮。“我们去哪儿?进酒肆?”萨尔巴曼汗边跑边问。

“不不,不能把老鼠引到那里,去鹅圈!”

伊姆兰汗除了做酒肆买卖,还养了几十只鹅。他知道鹅虽然只吃素,但驱赶老鼠也是个行家。众人赶紧跟着他往鹅圈跑去,“噗通、噗通”跃过围栏一头扎进鹅群里,鹅群开始被他们吓了一下随后注意到后方穷追不舍的鼠群,两方瞬间就掐在一起,平时胆小的老鼠此刻分外凶狠,毫不退缩,面对着大鹅也敢红着眼睛咬上两口,而大鹅对于老鼠的挑衅也是格外的愤怒,总之战况惨烈……伊姆兰汗担心夹在其中被累及又叫众人爬出鹅圈往酒肆里面跑,耳边全是老鼠和大鹅的惨叫声……

“孩子怎么样了?”陀阇迦,古里甲和侍卫随从来到褐发女人苏妲玛的位于南城区的家看见其八岁幼子卷缩在床榻上脸色发青昏睡不醒偶尔还出现手脚抽搐的症状,其父塔基丁?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苏妲玛哭着说麦达尼亚特服了药,发热迟迟不退,巫医也找不出病因。“国王!”塔基丁?突然想起什么,蓦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陀阇迦旁边说:“草民懂得有一个人肯定能救我儿子!”

苏妲玛忙问:“是谁啊?”

塔基丁?赶紧说:“首席侍医苏罗漓大人。谁都懂得他妙手回春能治疑难杂症。”

楼兰王当然知道苏罗漓医术高超,问题在于他是害死自己爱妻的罪妇之子,至今依然心存芥蒂呢。“国王。” 古里甲眼看男孩病重,生命垂危,不得不劝说楼兰王:“万万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耽误救治无辜的生命。苏罗漓不应该因为他母亲的罪过被牵连。”

“好吧。”陀阇迦无可奈何,暂时放下心中芥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侍卫去召传苏罗漓过来为男孩诊病。

“吱吱吱……”赋闲在家的苏罗漓每日看看书喝喝茶,过得逍遥自在。“最近老鼠真多啊白日有影夜晚有声。”他盘腿坐在书房地台上看书时屡屡听见灶房里传出“噼啪”响动声。他起身走到角落里,打开柜子拿出一小包秘药打算灭鼠,反正家里就他一个人住不用担心谁误食。

“侍医大人!”侍卫闯入宅邸扯着嗓子大声叫喊。“谁呀。诶哟。”苏罗漓应声出门,打趣道:“什么风把侍卫大人吹来了?”

侍卫开门见山道:“国王有急事召传你速去南城区的塔基丁?家里诊病。”苏罗漓问:“出什么事了吗?”侍卫说塔基丁?八岁的幼子病得很厉害,高热不退。苏罗漓听罢立马毫不犹豫地说快带我去。

“这孩子五日之前就反复发热。”苏罗漓来到塔基丁?家,边解开男孩的衣服察看边问夫妻二人:“他发热之前伴有寒战、怕冷,甚至是头痛。”塔基丁?和苏妲玛一个劲点头:“对对。”

苏罗漓继续说:“除了头痛。他还出现全身肌肉酸痛、腰痛的情况。”塔基丁?和苏妲玛又一个劲点头附和:“对对对!他发病时总喊头痛腰痛。还有眼眶痛。”陀阇迦板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古里甲问苏罗漓:“到底是什么病。”

苏罗漓说:“这症状很典型,出现了三痛和三红,三痛是头痛、腰痛和眼眶痛,三红是面红、颈红和胸前红。”侍卫不耐烦地说:“侍医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孩子到底是什么病。”苏罗漓肯定地说:“应该是误食鼠类啃食过的东西而染上的疫病。”

“啊?怎么会这样?” 苏妲玛几乎瘫倒在地,塔基丁?忙问:“那我儿子有没有救?”苏罗漓说孩子的病情现处于早期,马上医治还来得及只是时日比较长,“侍医,侍医,只要能救麦达尼亚特,无论花费多少钱多少时日我们也在所不惜。”苏妲玛可怜巴巴地求救说。

苏罗漓说:“治病是治病,你们这些家人也要配合。打扫房子,发现老鼠立刻驱逐,死的扔火里烧掉,彻底清洁房屋。另外……最好能养几只猫。”

“啪”“啪”“啪”“啪” 光着膀子的狱卒用尽全身力气,大掌握紧刑鞭,抡圆胳膊,以脚为支点转半个圈,一鞭,两鞭,重重地打下去。

“哇啊啊啊啊!大哥,大哥,我知错了,我知错了!!”绑在行刑架上的是暴乱当日原本应该守住王宫大门的卫兵奴尔阿洪以及双手反绑着跪在地上悔罪的阿合奇阿洪等人。他们被主子热合曼以“失职之罪”逮捕入狱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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