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塔哈走进刑房看见热合曼坐在审讯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行刑架上绑着的是昔日苦心栽培的兄弟,他此刻却聆听其受刑发出的哀嚎,板着脸始终不为所动。“都尉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费塔哈来到热合曼旁边。
“干什么?!”热合曼将茶碗狠狠掷在桌上指着行刑架大吼:“你自己问他么!”
“怎么回事啊。”费塔哈其实懂得热合曼的目的,转身询问行刑架上的奴尔阿洪:“为何擅离职守让暴徒肆无忌惮直接打入王宫?”
“我,我,我……”奴尔阿洪支支吾吾片刻才道出真相:“其实是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热合曼本想挖出这几个懒鬼擅离职守的原因然后做出处置,没想到挖出了一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物。“太阳武士的副指挥使?麦尔瓦依提汗?”跪在地上的阿合奇阿洪使劲点头:“是他。”
热合曼坐直身子,盯着阿合奇阿洪惊诧地问:“他和你们说什么了。”接着据阿合奇阿洪供述,原来事发当日从暴徒进城至攻入王宫这段空隙间,是麦尔瓦依提汗让守门卫兵速进内宫保护国王家眷,这才造成王宫门口无人守卫让暴徒得以顺利攻入。
热合曼渐渐蹙起眉头问:“是副指挥使告诉你们,暴徒进城滋事的消息。”奴尔阿洪说当时副指挥使声称国都城里发现了一些不明身份可疑人物,守门卫兵没想那么多,听到副指挥使的话全都老老实实跑进内宫去了。
奇怪。麦尔瓦依提汗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他什么意思。热合曼低头仔细回想当日的场景:城内巡兵气喘吁吁地追到王宫门口的时候被麦尔瓦依提汗拦住。巡兵恳求说:“副指挥使,你赶紧让开路,我们进去缉拿暴徒。”
麦尔瓦依提汗说:“里面住的是太后,公主和王子,都是国王的家眷,你们喊打喊杀惊扰到她们怎么办?”
巡兵急急地说:“暴徒已经进去了,我们再不进去救援就危险了!!”麦尔瓦依提汗不慌不忙说太阳武士作为国王的近身禁卫军,依然对国王家眷的安危责无旁贷,你们尽管放心。
麦尔瓦依提汗让守门卫兵进内宫保护国王家眷然后又公然拦住巡兵不让进宫……热合曼起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再把暴乱的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诶哟,糟糕。麻烦大了。
费塔哈看见热合曼眉头紧蹙双目紧闭,手掌一个劲地拍打额头,很是懊恼的模样:“都尉大人你怎么了?”“麻烦大了大麻烦。”热合曼自顾自喃喃地说:“老子早该想到的啊。”
“大哥。用膳了。”自国王判决后梅嫇娜便不知所踪,家里没有了操持家务的女人,好在萨尔巴曼汗会一点家务,天黑之后挑灯囫囵做好了晚膳但迟迟没看见去鹅圈看情况的兄长回来。萨尔巴曼汗提着油灯去后院找兄长,发现他双头抱着头躲在地上一动不动——含辛茹苦养的三十三只大鹅啊一只都没有活下来,全部都被老鼠咬死了,而老鼠死得更多,地上铺了黑黑一层!!
“你说什么?中计?”笺摩那惊诧地看着趁夜拜访的一脸懊恼的热合曼,“中谁的计。”
“还有谁,太阳武士!”热合曼从地台上跳起来大声嚷道:“大将军你忘了,那帮人可是你的死敌啊!”“尤其是艾什勒佛那个混账东西多年来一直与你为敌,暗中较劲不是么。”
笺摩那疑惑地说“我记得上次国王调查前王后的案子时,他告假至今不知所踪。”指挥使不在。还有副指挥使。”热合曼虽然不明艾什勒佛告假的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卑职估计太阳武士可能早就得到线报却故意隐瞒,滥用职权将守门卫兵调入内宫,然后自己留在外面攻杀暴徒,如此一来功劳就是他们的了!”“失职的反而是我们。”
笺摩那沉默片刻:“国王说什么没有。”
热合曼说:“最近的事务太多,国王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守门失职这个问题。”“如果他想起了,没准又会给我们扣上失职之罪的帽子呢。”“傻子。”笺摩那给他白眼:“你以为仅仅是失职之这么简单?”“如果我当日带人去王宫救援,老顽固会认为是戴罪立功吗?我就是和黑佛内外勾结的嫌疑人!!”
“大将军,你听卑职说。”热合曼拉拉笺摩那的衣袖,压低声音:“大臣官员屡次替你求情,国王都不听。现在发生这样的祸事,都是因为你被无限期革职所导致。没准国王会有所动摇?”
“笑话。那个老顽固会动摇?”
“难道国王自己就没有失职之处吗?若再顽固下去,待日后黑佛集结重兵打过来……楼兰毁于一旦,他就是千古罪人!!”热合曼只顾着和笺摩那两人嘀嘀咕咕地商议,完全没留意到此刻他们的头顶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盯梢者将抠下来的琉璃瓦重新盖在房顶上然后双手展开,敏捷地飞身一跃,朝太阳武士宿卫的佛陀伽耶大菩提寺奔去。
佛陀伽耶大菩提寺的院落由回廊环绕,外侧用砖墙围成每边长约10500寸的大院。寺庙的大门精雕细刻,非常华美。两侧还雕有巨大守门神像。庙内有牡牛殿、两个相连的宽敞礼拜殿、前殿等建筑均建在同一条东西轴线上。
“他去将军找笺摩那商议?”麦尔瓦依提汗坐在大理石圆桌上,一只手托着额头,双目紧闭。盯梢者急急地说“是啊,他怕是觉察了。”
“哼。”麦尔瓦依提汗冷笑几声,“他觉察了又如何。国王会相信他的话吗?守门失职是铁打的事实,我几句话让他们进入内宫,他们就真的乖乖去了,如此没有主见,没有原则的东西,应该罪加一等!!”
“副指挥使。”太阳武士们纷纷围至石桌边发问:“国王真的会动摇吗?恢复笺摩那的官职再次重用?”“国王会不会动摇。”麦尔瓦依提汗捏着下巴思索许久,长长吸一口气:“这个真不好说。”“国王即便动摇,”萨吾勒走到麦尔瓦依提汗身后,他是他的关门弟子,一脸诡秘:“天香长公主可不会善罢甘休。”
麦尔瓦依提汗若有所思时,“副指挥使!我查到钢哈吾勒的下落!”他派出去追查的线人拿着羊皮卷闯进来,“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不来接应帕孜勒吗?原来他在车师国搞事,被车师王抓起来了。”
夜空开始发亮。天边出现了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哒哒哒哒”一个穿着米黄色袍子的棕发男人骑马进入楼兰国境往国都城的方向跑去,尘土飞扬马飞如箭,他在马上挺起身子,一手甩鞭一手挽缰,神情焦急:“开门,快开门!”“你是何人!”守兵从亭楼上探出头,警觉地喝问:“天刚刚亮就要进城,你想做什么。”
棕发男子急急地说:“我是车师国急使,你们快去给楼兰国王传话,我要见他---”
守兵惊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急使仰头嚷嚷道:“车师国告急,我王向楼兰救援!”
“噢?车师国派来急使?”楼兰王陀阇迦刚刚睡醒,听到守兵的禀告立马起床穿衣,“快有请。”经过简单梳洗然后匆匆忙忙来到阖宫,召见车师使者,劈头就问:“发生什么事了让车师王非得向本王求援?”陀阇迦知道上次楼兰之战的时候因为车师老王被汉人处死,其幼子被外戚推上王位,算起来如今还没到二十呢 ,资历不足,经不起事。
使者双手奉上车师王的亲笔书信,陀阇迦展开信一看,才知道原来车师国那边早就查清了钢哈吾勒的底细:此人出身于贫苦的牧民家庭。父亲去世很早另外还有两个兄弟都是被庄园主迫害而死的。
钢哈吾勒早年做过木匠,有个地痞恶霸强迫他修缮寺庙,却不肯付给工钱。他忍无可忍率众找恶霸讲理,恶霸吓得不敢露面却暗中勾结官员将他抓进了监狱。后经友人努力营救方得出狱。从此他恨透官员,每当碰上官员派遣的活计就或称病不往或躲避逃匿。官员见这个懒汉屡召不应十分恼火便派士兵到他家抓捕。
钢哈吾勒再也按捺不住满腔仇恨,出手痛打了士兵。其妻热西旦木眼见男人打了士兵闯下大祸,知道官员不会善罢甘休,即劝他外出躲避免得再遭毒手。自己也带着小女躲到母家避难。官员因抓捕扑空,一怒之下便没收了他的财产和房子,他不得不流浪四方,而在流浪中结识并投靠了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帮大魔头黑佛。这二人臭味相投,一见如故,相互倾吐肺腑之言。黑佛告诉他说要想不受官员欺,除非改天换地。
大概过了这一年,楼兰和车师两国边境谣言四起,说什么星象不吉利,这两个由墙头草国王统领的国家要遭受兵灾的凶兆。可把住在那里的人吓得够呛。黑佛让帕孜勒负责筹谋攻打楼兰,钢哈吾勒负责筹谋攻打车师。
帕孜勒和钢哈吾勒两人神通广大,楼兰和车师边境的住民都被他诱煽入帮,借着天上出现异象,钢哈吾勒想入非非,与帕孜勒秘密商议道:“天象示异,搞得人心惶惑,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立即聚集人马趁这个骨节眼上起事,没准能一举成功呢。”
帕孜勒犹豫不决:“傻子。你以为有这么容易?虽然大单于已经不信任楼兰王,那个护国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
钢哈吾勒说:“听闻护国大将军因为得罪楼兰王,被革职很久了。”“楼兰现在防守空虚呀!不赶紧去打还等到什么时候?”
帕孜勒想了想:“即便如此,也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得筹谋得当,好让那些楼兰人在毫无防备之时沦为我们的掌中之物。”
钢哈吾勒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帕孜勒说:“要攻打楼兰,就要想法子擒获楼兰王。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必擒王才是真理。如果不抓住楼兰王,即便是楼兰整个国土沦陷,民心犹在,终不肯死。斩草不除根,来春必复发,起事怎会成功呢?”
钢哈吾勒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帕孜勒得意地说:“我派人偷偷混进楼兰王宫……届时来个里应外合。”“你遵照黑佛的安排,在车师起事,反正那车师王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容易对付。”然后两人分开行动,钢哈吾勒潜身于车师国,暗暗聚集暴徒,置办兵器,制造旗帜,等候车师王出城打猎国都防守松懈之时竖旗发难。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车师王的母亲,即前王之妻是一个精明强干作事审慎周详的女人。她听闻城里最近有刁民频频散布流言蜚语便起了疑,指派心腹入民间探听消息。没多久,心腹得知钢哈吾勒谋划刺杀国王的消息慌忙回宫告知太后。
太后冷笑道:“果然如此!本后早就感知这刁民没安好心,迟早要闹出事来!”“快去把他抓住。”
车师国士兵查到钢哈吾勒的住处,逐室严搜。搜到柴房里看见他躲在里面浑身发抖。他们立马将他逮捕用铁链捆住,押进王宫由国王和太后亲自审问。太后命人将各种刑具抬上来作为震吓,钢哈吾勒的脸皮硬得像树皮,面对车师王的问话除了姓名、年纪之外竟然一字不招,一句不应。太后勃然大怒,命令用刑。
钢哈吾勒冷笑道:“太后陛下你以为这些刑具能够治死草民?治死草民又如何?你们说草民图谋不轨,那都是没凭没据。请问草民到底不轨在什么地方?”
太后说:“你的阴谋诡计,都经本后亲自访明,难道会冤诬你?既然不肯招认,那就对不起了。来人,这个逆贼用军棍!”士兵将钢哈吾勒按倒在地然后挥起军棍啪啪啪啪一通猛打。
太后喝问:“逆贼!你招不招?”
钢哈吾勒咬紧牙关,一声儿不言语。车师王惊诧地问:“难不成被打死了?”
太后冷笑道:“孩子。你还太年轻了。像这种玩命之徒有这么容易死吗?!”说罢让士兵收起军棍,果然这一收,刁民痛得昏了过去。用冷水泼醒,他还是拒不招认,太后命令士兵再打,狠狠地打!半日功夫经过这么一折腾,钢哈吾勒的双腿被打断,昏死不省人事。太后说刁民双腿打断,估计是终身残废的了看他怎么兴妖作怪。
楼兰王看完信,弄清事情的大致原委,抬头询问车师使者:“然后呢?”使者说钢哈吾勒双腿被打断,这算是捅了蜂窝,聚集在车师国都的暴徒失去首领,顿时一筹莫展,几个二三等头目约期聚会商议援救钢哈吾勒的方法。有的主张派人去楼兰报知帕孜勒,有的主张买通王宫狱卒;有的主张反牢劫狱立即起事。议到最后,主张起事的人占据大半。于是他们决定九日以后一齐竖旗起事。
车师使者说暴乱已经让国内五六座城陷入危急。暴徒攻城杀官,反牢劫狱, 乱得一团糟。陀阇迦睁大眼睛问钢哈吾勒救出来了?
车师使者使劲揪着卷发,满脸懊恼,唉声叹气地说是。“听传闻说钢哈吾勒的同伙帕孜勒大闹楼兰国都,因没人接应已被官兵擒获。其手下暴徒,伤亡殆尽…… ”原来帕孜勒远在楼兰,对钢哈吾勒被捕、教徒死尽的消息完全一无所知。这就不用多说了——他亲自带领暴徒混入楼兰国都,袭击王宫,结果在宫内兵卒和王族的联合夹击之下宣告惨败。
陀阇迦蹙眉说:“妇人就是不懂办事。打断了腿,直接拖出去处死得了,留下活口就是留下祸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
车师使者哀求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我王想到陀阇迦王你和前王有点交情,所以……希望能调兵遣将,助其一臂之力。”
“先容本王想想啊,容本王想想,”陀阇迦举起手掌示意对方给点时间,脑子里思索着楼兰目前的兵力状况,如果真的调兵遣将至车师增援平乱,能调遣多少人?楼兰人自己的防卫任务又该如何布置?
“国王!国王!不好了!”国相古里甲慌慌张张闯入阖宫禀告说:“城里陆续出现几例孩童误食鼠类啃过的食物而犯病的邪门事!”
陀阇迦看着古里甲正要问话,“国王!国王!不好了!”亚拔斯城总督陶菲克紧接着闯进来,同样是神情慌慌张张:“大事不好了!亚拔斯城在闹鼠灾!很严重的鼠灾!”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