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峡,位于西域与汉朝凉州交界处,系东天山山系余脉星星山的一个峡谷,汉人亦称之为碛口。如果把这个地方喻作西域的东大门,那么星星峡就是名副其实的门槛子。沿着丝路西行,穿越狭长的河西走廊,过玉门关出敦煌,伴着春风,一脚便跨进西域门槛子星星峡;苍翠的天山、绿洲扑面而来,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景象蓦然出现在眼前。
星星峡实际并非峡谷,而是一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隘口,由河西走廊进西域的必经之处———四面峰峦叠嶂,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蜿蜒其间,两旁危岩峭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它不仅是西域和汉朝的分界线,同时也是两种不同文化风格的分水岭。对于西域各族而言星星峡就是一堵院墙,翻过院墙就算是越界。
“这个鬼地方不能久留。天黑之前必须走过去。”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哈米德滔滔不绝地说每当月夜风起时,如箭的气流卷起沙石,遮天蔽月,时而声如洪钟,似恼似怒,时而细如泣妇,悲悲凄凄,时而尖声怪叫,如魔怪嘶鸣,如狼嗥虎啸,让人惊骇不已……若逢电闪雷鸣,天空忽明忽暗,山丘土岗飘悠变幻,形同群魔起舞,狰狞可怖,毛骨悚然……商队浩浩荡荡进入峡口。黎帕那抬头看见两旁石壁如用刀削成,再抬头望天,会发觉天色又蓝又亮宛如在湖上仰望般。峡内岩石全系深黑,乌光发亮。道路弯来弯去,曲折异常。“诶,奇怪,现在这个季节,居然有雪!”诸位惊奇地看着峡壁缝隙内的积雪,黑白相映,蔚为奇观。不过,由于此时饥渴交加,诸位都无心欣赏。
广袤的大漠啊时而静悄悄,静得让人窒息,偶尔一阵旋风卷来将一柱黄沙怒然腾空,更有一股莫名的沉寂、诡异的气氛。沙是米黄色的,在太阳光照下,又显现成一片金黄。经时光与大风之手,精心雕琢而成的一道道沙梁,如一道道波痕,慢慢地在牛皮纸上洇开去,向远方延伸;一座座沙丘缓缓地抬升起来,形成陡峭的沙壁,似乎还在沙海中缓缓流动。沙脊的线条,尤其流畅而飘逸,似随风舞动着的绸匹,
在天地之间,作蛇形状般地飘然前行,一**、一浪浪,柔和舒展,一直隐入大漠的深处。
原来,大漠也可以如此美丽。伫立在高高的沙丘之巅,放眼望去——蓝蓝的天空,金黄的沙海,这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我的脚步顺着天神的画笔,飞吻大漠那优美的曲线,弄潮儿追逐浪尖似地美妙,雪莲绽放在冰山绝壁的高贵,悬月信步长夜的澹泊。我沉醉在天神精雕细刻,一波一波沙浪无限延伸在,血红的与天幕浑然一体的世界,狂奔于乐此不疲!
黎帕那双手捧起粉一样的金色沙粒,任其从指缝间漏下,几乎没有一点杂质。那被风儿吹过的沙,寻找不到一丝的痕迹。间或可以看到,沙漠的沟壑里有不少耐旱植物的绿也有些枯萎植物裸露的根系。走过峡口以后伊玛姆抬头看见天色不早,找到绿洲安营扎寨。瞬间四顶大帐篷立于大漠,分外夺目。大漠天黑得慢,约二更左右尚未全黑。黎帕那独自坐在沙漠顶上看着天空一点一点暗下来,景色在眼前不断地变幻。大漠也从一片宽广的金黄海洋逐渐变为一个大大的山体剪影......沙漠是黑的,黑得如墨似炭;天空是蓝的,蓝得使人心醉。直至三更时分,头顶的天空清澈得若海洋,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轻易地摘下来。
“我年轻的时候,除了放羊,也经常做收购羊毛的买卖。”随便吃了点东西,哈米德和粟特人们围着篝火而坐,谈及年轻时候遭遇的离奇事件:“说起来简直难以置信可是又确确实实发生在我眼前。”粟特人兴趣盎然地问是什么事?哈米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剪影,吐出几个字:“突然莫名其妙消失的牧民。”
“你们都知道伊吾卢这个地方的牧民大多有匈奴血统,所以一直保持着漠北逐水草而居的日子,哪里水草丰美,他们就去哪里。而那水草丰美的地方,就自然形成了一个牧点。一个牧点的人很少,最多也就四五十人。人多了,就容易发生争抢草地的情况。对吧?正因为牧点是流动的,所以在茫茫大草原中找到这些牧点,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好在我从小在草原长大,知道哪里的草长得密哪里必定会有牧民来。”“那天我赶了两日的马车,走了四五个牧点但收获却不大。这几个牧点的水草不是十分茂盛,羊放得少,羊毛当然就少了。但我很清楚,再往里走,一定能找到大的草场和大的牧点。”
“我继续赶着马车往草原深处走。大概开了半日,发觉草越来越好了,我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暗想这附近草这么茂盛,一定有大的牧点和成片的羊群,可以满载而归了,然后又往里走了半个多时辰,临近黄昏时我有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既然这么好的草,沿途应该有羊群才对呀,怎么走了这半日,连羊影子也没看见?难道这里还没有牧民?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看见前方山腰有几个白色毡帐。”
“我欣喜若狂,赶紧策马赶过去。离毡帐渐渐近了。我却惊骇地发现。这片毡帐里好像没有人?你们也知道通常在傍晚,牧民都回来用晚膳,烟囱上会升起炊烟,远远就能看见,但这几个毡帐看不见炊烟。而且,随着生人的到来,远远处就能听见狗的吠声,但我一直没听见,毡帐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在黄昏准备晚膳的时间,这种安静,是不寻常的。”
粟特人纷纷附和说对对对,问后来呢?
哈米德继续说:“我来到了毡帐旁边,跳下车扯开嗓子喊:有人吗?喊出几声,就是没人应。我索性钻进去看个究竟。这是个平平常常的牧民毡帐,整洁的被褥,干净的桌案正对着门,我掂了掂桌案上的壶发觉里面的奶茶还是温的。里面还晾晒着几件袍子。我摸了摸,还很湿,好像刚洗过不久。一切的迹象显示这里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可是天快黑了,他们是去哪里了呢?”“我又走进另外几个毡帐毫无例外地都没有人。没有老人,没有小孩,没有狗。我发现猎刀弓箭和弩。这些可是牧民最信赖的武器,无论去哪里都不会落下。我拿起弩仔细一瞧,已经上了箭,极可能是发生了某种非常危险的情况,奇怪为何武器还在,人却全都不见踪影。我脑子乱糟糟的,这个牧点看似寻常,但仔细一想却都不寻常。夜幕降临了,牧点依然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我抱着一线希望,坐回马车里,想再等等看,说不定不一会牧民就扶老携幼得开开心心回来了呢?结果我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这一幕。”
“我渐渐有些心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的牧民呢?羊群呢?马呢?怎么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这个水草肥美的牧点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越想越害怕,不能在这里呆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所以也不管收不收羊毛了,调转车头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马车越走越远,我是不是回头看着那几个毡帐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紧张的心才放下来。我打算回去和我父亲说不准备再收,也没心情再做事,连夜将马车赶到另一个牧点,在里面过了一夜。我向主人家说了这桩怪事。他也觉得很奇怪,世代居住草原从未听说有这等事。我没问到有价值的线索也就只好罢休。”
“回到家和父亲以及族人,领居说起这件事,他们都不以为然,认为我在故意夸大其词吓唬人,在他们看来那牧点里的牧民都因为种种原因集体搬迁,毡帐是他们特意留在那里来年再回来住。我想讲一些细节,解释绝不可能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还说我无理取闹,我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次年初,我再一次去草原收购羊毛,想找到那个无人的牧点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不仅毡帐消失了那片极为肥美的草场也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哈米德捂着心口,战战兢兢,明显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那些人真的不是搬走,真的是消失了,消失了!消失在大草原的深处消失在那浓浓的夜色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羊群,马匹还有狗......!!”
不知不觉已近午夜,但诸位依然意犹未尽争相说着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黎帕那睡下许久帐篷外仍有人在窃窃私语咋听就好像天上有人在聊天。黎帕那时睡时醒,迷迷糊糊地听有人在放声高歌。后半夜气温骤降,她冷得不行便翻个身裹紧被子,风,起了,帐篷像有人在扯动。又像有动物在爬动。她无动于衷继续入睡,毕竟在大漠之中没有一点胆量,是无法待下去的。“啊呜———”突然一声沉厚、凄怨、悠长的狼嗥声划破夜的宁静,迅速在大漠上空撒开。“啊呜,啊呜!”此起彼伏的狼嗥迅速回应。“糟了,狼群!”伊玛姆刚刚躺下就惊得弹跳起来,“快点火把!”粟特人纷纷操起武器准备应对随时可能遇到的攻击,狼嗥声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大,似排山倒海,又如万马奔腾,黎帕那急急忙忙钻出帐篷,看见死寂的大漠瞬间躁动起来。狼嗥声、马叫声、人声、兵刃的撞击声将夜的宁静撕得支离破碎。
“快,快挖壕沟。”黎帕那沉着冷静得指挥粟特人抢在狼群奔袭过来之前修筑防卫工事。好在是绿洲里面,挖起来很快。壕沟在哈米德和粟特人拼命的工作下渐渐拓宽、变深。黎帕那又指挥他们砍树,把点燃的木头全推到壕沟边沿。准备用火来攻击狼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能顶住狼群的第一次袭击,能坚持下去的话,那么计划就成功了大半。同时她也知道,计划一旦失败就将是非常残忍的人与狼的肉搏战!!
黎帕那敏捷地跃上一辆马车的车顶,高声喝道:“各位弟兄们,只要大家挺住今晚,歼灭这些凶恶的野狼后我们就等同于扫除了一道障碍,直接去往黑戈壁取得黑佛人头,回国之后,每人赏赐一千块金币。”粟特人听罢一脸的激动,死亡的恐惧也随之消去,要知道一千块金币确实不是小数目,在楼兰已经足够一个平民两年的生活用度。黎帕那又说:“大家要挺住,记住,如果让野狼突破防线,不但得不到一千块金币,还将付出宝贵的生命!”她狠狠拔出腰刀大喊道:“战斗,战斗。”所有的粟特人皆露出狂热的神情挥舞着腰刀跟着叫喊:“战斗,战斗。”
火光外,密密麻麻的绿眸停顿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碧绿。它们是那样的冷静,沉默无语,看起来就像冰雕,一股冷意直逼心头。狼嗥在人群的喧嚣中停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停在了火圈的外围,毫无表情地看着在火圈里忙碌的人群。它们在等待,等待,等待那已经没有多少木柴的篝火堆熄灭,只要这令它们畏惧的火焰熄灭,它们就将扑过来将他们撕碎,咬断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吃进它们的腹中。
火势越来越小,狼群已开始蠢蠢欲动。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不久将燃尽的篝火。粟特人似乎看到了篝火熄灭的时候,人与狼的战斗。谁生谁死,是狼在人手里结束它们的生命,还是人成为狼的食物,将很快见分晓。突然,又一声惨烈、雄壮的狼嗥声划破天际,在没有月光的大漠寂夜里更显凄厉,夺人心魄。这声狼嗥就像发号施令,那些阴翳的绿迅速眼移动了,行动迅速,灰色的躯体越过那还没全熄的篝火向人们扑来。它们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闻到野狼那令人欲呕的浓烈体臭。所有的人屏住呼吸,雪亮的弯刀闪闪发亮,等待这些野兽的将是无情的致命的利刃。
狼群是懂地形、懂战略战术的,它们就像出征的勇士,根本就无视那壕沟,一米五都不到的深度,对这些凶猛的野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条条高壮的野狼纷纷跃起,向人们扑去。“杀!”随着黎帕那的一声大喊,三十多人纷纷扬起锋利的弯刀,人与狼的战斗开始。催人泪下的惨呼,那是被獠牙、利爪夺去生命的护卫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撕裂夜空的狼嗥,是被弯刀宰杀的狼的最后悲吼。这是血雨腥风的一幕,粟特人的体内似乎也燃起了热血.....残忍的战斗继续在延续,惨呼声、凄嚎声继续撞击着黑夜。站在车顶的黎帕那清楚看到壕沟里的野狼非常拥挤,由于突破不了沟边的防线,那些后来跃入壕沟的野狼只能愤怒地嗥叫着,盲目乱窜。
黎帕那嘴角边浮现出一丝丝冷笑,说:“放火箭!”瞬间数十支火箭纷纷落入那挤满野狼的壕沟中,随着“蓬”地一声,十几米高的火焰裂空而起。顿时,营地上空烈光冲天,夹杂着野狼惨厉的嗥叫声,刺鼻的焦臭味,这里成了一个烈火的地狱,红色的海洋。穿透夜空的狼嗥声倾刻间更惨烈了,听起来特别的凄厉,愤怒。狼嗥声特别的急促,随着狼嗥声,一些没有跃进壕沟的野狼纷纷朝一个方向聚拢来,还有些没被大火烧死的野狼从壕沟里跳了上来。狼嗥声继续着,透过熊熊的火光,可以见到有二三十条狼聚集在一条特别高大、雄壮的野狼周围。这条狼巨大的头颅上,额处长着一缕白毛,它高昂着头,冲着茫茫天际,无休无止的长嗥,似乎永不会停止。粟特人默默地看着熊熊大火外幸存的野狼,没有人过去追杀,也没有人能过得去,大火阻隔了一切。
厮杀之后幸存下来的狼群数目已经很少,大约只有几十条,这样小的狼群是无法在食物稀少的大漠里生存的,它们只有可能被别的狼群吃掉,或者是饿死。那有着帝王般威严的巨狼终于停止了嗥叫,像是祭祀完了牺牲的狼灵,其它的狼还在呜呜地悲鸣着。许久后,巨狼领着它的部属,开始后退,再后退。似乎明白再战下去只可能全军覆灭。它们向西而去,在快没入夜色时巨狼转过了头,望了望这个让它损兵折将的地方。一阵夜风刮过,吹斜微弱的火焰,站在车顶的黎帕那看到巨狼的眼睛,那一对绿莹莹的眸子里,流露出无尽的狠毒、憎恶,这畜牲的眼睛能传出像人类般的憎恨之意。不知道是寒冷的夜风,还是那对绿眼,使黎帕那竟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当定了定神,再看时它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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