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戈壁,东起额济纳河,北抵汉朝与匈奴边界,南临河西走廊西段,西依天山东段,东至匈奴西部的弱水西岸,西南楔入牢兰海洼地东缘,腹地则位于马鬃山地区,战略位置极其重要。黑色的戈壁石散布整个戈壁滩,仿佛戈壁滩刷上了一层黑漆,极像从大熔炉里倾倒出来的半成品,一堆堆地堆在大地之上;又像是被地火燃烧后残留的灰烬,猥琐、丑陋,让人望而生畏。
黑戈壁地表恍若亘古的荒芜、苍凉、冷寂。
在茫茫黑戈壁的怀抱里,大梦沉沉,一座座山峰孤绝、傲岸;一片片沙滩灰黄,尽显苍凉,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度和雄姿,让人感受到一份悲壮和凄凉。黑戈壁连着黄戈壁,丘陵时远时近,几处稀疏干枯的骆驼刺、灌木丛装点着黑色砾石和荒芜的沙滩……根据肉孜被刺杀小队就地处决前的供述,黑喇嘛在马鬃山上建造了一座最大的堡垒————
黑佛这个亡命之徒,本就是游牧部落出身,匈奴和西域地形皆了如指掌,同时对于汉朝的军事实力,他也非常清楚,千万不能贸然着惹那些持有汉朝皇帝符印的使团,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不能抢使团就抢那些杂七杂八的商队,黑佛悄悄带着部下进入黑戈壁,驻扎下来,做起地地道道的无本买卖——拦路抢劫。黑戈壁确实是个独一无二的好地方。一方面,它处于汉朝、匈奴、西域交界之间,属于“三不管”地带,另一方面,此处是丝绸之路的交通咽喉,各国商人络绎不绝。
黑佛长期生活在大漠,知道过路大漠的人最需要什么,他派部下勘测清楚黑戈壁各处的泉水和草滩然后严格把守,据为己有,用来作为生财之道。马鬃山易守难攻,以堡垒为中心的方圆五公里内,密集地分布着碉堡、战壕和营房等工事。每一个山包上都布置一个小碉堡供给部下居住,彼此之间构成密不透风的军事包围圈。黑佛曾自夸即使是一只飞虫也休想飞进来。肉孜最后还供述说黑佛在马鬃山驻扎之后便竖起旗帜招兵买马。很快,很多仇视汉朝拥护匈奴的人纷纷跑来投靠。黑佛来者不拒,很快就建立起一个有一千多个帐篷,六千余士兵的部落,俨然一个独立王国。
黎帕那听罢自言自语地说从没问过巴塞木老爷,当初怎么往返于西域和长安之间,好像没听他说过被打劫。伊玛姆思考后说应该是改道走了。要想避开黑戈壁的亡命之徒,宁可绕开多走点路。
刺杀小队刚刚靠近军事防区,“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把守防区的匪徒举刀拦住他们的去路。
伊玛姆连忙摇手,解释说我们从西域过来的僧人,要见黑佛。匪徒说要见当家的必须得搜身但搜过他们的身之后没发现兵器,除了刀子。
伊玛姆理直气壮地说:“刀子是吃肉用的,匈奴人都随身带着刀子,没必要没收吧。”“再说黑佛拥有神力护身,单靠一把刀子岂能伤害到他?”
匪徒无言以对只能放行,让几个人带他们进去见黑佛。黎帕那在通过防区的一路上看见近百顶破烂帐篷搭在脏乱的脏物堆边,每个帐篷里面挤住着四五口人,每人除了一件爬满虱子的破袍、一个破木碗以及共有一口旧锅、两个破口袋、几块破毡垫以外,几乎一无所有。
黎帕那问:“这些是什么人。”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匪徒看也不看,回答:“我们当家的出去打仗虏来的奴隶。”这时有二三十个奴隶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有人还用匈奴语惊呼:“虱子都爬到鼻子里去了”。原来是一个可怜的老妪衣衫破烂不堪,大概由于几日没有好好进食,很消瘦,面如土色,躺在露天的地上完全不能动弹,呼吸微弱……她那肮脏头发里面钻出两个大虱子正爬进她的鼻孔……
刺杀小队又走了不远,再度看见一幕奴隶与狗争食的惨状:几个跛足、半瞎的男人用棍子把狗赶走,抢到肉骨头后坐在路边用石头砸开骨头,吸一点骨髓吃。黎帕那看得恶心几乎要呕吐!!“怎么没有发现我家的钦纳里?”紧跟在黎帕那后面的哈米德边走边东张西望,试图寻找自己女儿,黎帕那小声说:“你要冷静点。不要搞出太大的动作,否则我们全部都得完蛋。”哈米德小声说我很担心她。她在家里笨手笨脚的,连谷物都种不好,这种笨人落在黑佛手里为奴,不被虐死才是怪事!
黎帕那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清楚,黑佛若不铲除,钦纳里也救不回去。哈米德没有别的法子,说:“好吧,我全听你的。”黎帕那安慰说今晚我让人探探这碉堡里面的情况再作打算。你稍安勿躁。
黑佛住着的这座堡垒也可说成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圆形塔楼,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圆屋顶逐层挑出的门框来做装饰。大量使用立柱和各种形状的拱顶而达到一种敦实厚重均衡安稳力度饱和的美学效果,狭小的窗口与内部广大的空间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得塔楼内部光线暗淡,进深极深,给人一种神秘幽暗之感。
该死的,老子太过轻敌了。没想到这个楼兰的护国大将军如此厉害,老子差点被他捅成了蜂窝!满身伤痛的黑佛正坐在宝座上托着脸生闷气,得知外面来了一群西域的僧人,要求面见自己,没有多想就说让他们进来。
身材高大,面色涂成青灰,还有刺青,乱蓬蓬的头发泛着隐约的红色,还有一双穷凶极恶的眼珠子。完全与噩梦一模一样!当三十多人的“商队”缓缓涌入厅堂,夹在人群里面的黎帕那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长相丑恶的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大漠之狼————黑佛。
黑佛坐着的宝座一块岩石雕刻成的椅子形状,上面铺着一张金黄的虎皮,显得威武而霸气。大厅周围有烛台、雕塑等摆设,还有织锦壁饰等,精致中透着小小的奢华,张扬而霸气的牛角灯,精美而有气势。黎帕那还注意到东北角的木架上悬挂着一张描绘西域地形的虎皮地图,标注清晰完整。“响马帮当家的。久仰大名。”伊玛姆佯装毕恭毕敬,带领全体僧人双手合十行礼。“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黑佛抬起一只脚搭在岩石上,打量着这群裹头巾,穿着红橙色单肩佛衣,白皮肤,绿眼或碧眼的西域异族人。
伊玛姆回答:“从楼兰来。”“来人!把他们拖下去。”黑佛认定他们十有**是楼兰王派来的奸细,当即勃然大怒,唤来部下将他们团团围住:“全部斩首示众!”
“且慢。”伊玛姆忙说:“当家的,你先听我说完啊。”“我们是为求和而来,楼兰王对无天佛祖钦佩无比,希望你能全权大臣,庇佑楼兰风调雨顺四季丰收。”黑佛哪里肯相信,“你们当老子是傻子吗?不知道楼兰王在玩什么鬼把戏?”“老子在这里称王称霸,逍遥快活得很!”
“是是是。”伊玛姆点点头说:“其实,其实我们也不想在楼兰生活了,楼兰王实在太遭人恨。”“噢?”黑佛听到这话很惊奇,便让部下退下去,问:“为何这么说?”
“这个陀阇迦太残暴,传闻他是阴谋毒死前王来夺取王位。他凌虐前王留下的老臣和反对派。把他们囚禁,先后折磨死,不仅如此,他还大兴土木,好大喜功,无视国内民生强行对外征战……”伊玛姆边说边摇头,“如此暴君不可一世,我们实在看不下去,所以这次明着是来劝你接受任命,暗地里则想借这个机会摆脱他的暴虐统治,投靠你。”
楼兰王是否真的如此残暴,不得而知。但既然出自楼兰僧人之口,倒也可以作为日后名正言顺攻灭楼兰,普渡众生的理由哇。妙。实在是妙。黑佛眼珠子一转,紧绷的表情渐渐松弛,喜笑颜开:“原来如此,方才有所得罪,请诸位圣僧多多见谅,多多见谅。”他对寻常人凶狠,但是对过往僧侣也十分热情。同时也需要扩大力量,所以热情地留下了这群自称从楼兰叛逃过来的“僧人”。黎帕那原本打算混进堡垒之后找空隙刺杀黑佛,取其头颅,然而当他们真正见到黑佛才发现这里防卫森严根本无法下手。于是他们灵机一动,决定顺水推舟留下来。
当晚,刺杀小队中身手轻盈擅长偷盗的拉扎格“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一圈,返回告诉黎帕那说,肉孜的口供确实不假,黑佛的岗哨遍布于堡垒附近的每一个山头,掌控着大漠中的一切动向,并且方圆五里开外范围内的山头上密集地分布着碉堡、战壕、营房等工事。总体而言,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另外最南端紧挨着道路的小山顶上有一个高大的堡垒,用来扼守交通要道,是黑佛专门设立的当税卡,堡垒后方不远处是一座小山,上面也有一些房屋,可能是库房,也可能是用来关人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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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什么时候过完我们楼兰国境?”陀阇迦躺在床榻上装病十多天,脊背发疼不说,全身筋骨缺乏活动酸得要命,他烦躁不安地跳起来,冲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曾经热闹繁华的街道,依然空空荡荡,汉军远征大宛的折返过境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楼兰国都,使得家家关门闭户,躲避灾祸。今日又是无光日,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我最害怕这样的天气,它会唤醒那些坏心情,伤感的回忆和纷乱的思绪将一同涌上心头,恬美的回忆则被驱赶到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里。
陀阇迦正憋屈得难受,古里甲闯进来说:“国王,不好了!”陀阇迦不耐烦地问又怎么啦?古里甲说外面来了一个人求见,说是自己的妻子在家里被人给杀死了。陀阇迦飞快穿上金丝王袍来到寝宫看见一个表情惊惶未定的褐发绿眼的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弯腰行礼,“国王,草民叫蒙罗,日常以贩盐谋生。”古里甲在旁边提示:“你把事发前后情况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案发之时你在家里吗?”蒙罗说:“草民新婚三天就外出闯荡了,萨兰娜是非常支持的,她说她在家里可以依靠织布种地养活自己,不需要草民挂念。草民这四年一直在狐胡国做买卖,......中途也经常给家里写信,挣钱挣了不少。”
陀阇迦心想本王当然知道,盐是何等贵重之物品,哪个盐商不是富得流油!蒙罗继续说:“草民很想念妻子,方才带着金银财宝回到楼兰,但令草民没有想到的是,在家中迎接草民的并不是林萨兰娜的笑脸,而是一个恐怖的场景......草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这很反常,草民感到很不安。待进入卧房之后发现床榻上躺着一具无头女尸,从身形上看是家妻萨兰娜。”
陀阇迦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这时一个年轻姑娘跑在王宫大门前,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道:“我要、见、国王。”
守门卫兵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惊诧地问:“怎么了嘛?”姑娘喘着气说:“快带我去见国王,否则晚了要出人命了!!快!”守门卫兵心想肯定是哪里又发生命案了,连忙带她进阖宫面见国王。姑娘一看见陀阇迦就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地上,“尊贵的国王啊你大慈大悲,快去北城区看看吧,那些精绝人要反了天了!”
陀阇迦知道北城区有一个很大的精绝人聚居区,大吃一惊问:“怎么回事?”姑娘说那些精绝人在当街滥用私刑......那场景,鲜血淋漓的实在太恶心太可怕了!
楼兰国内的精绝人保留了他们原有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例如房子为石木混合构建而成,通常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用作牧畜圈和贮藏室,上层为居住层分为堂屋、卧房、灶房还有储藏室或楼梯间,
精绝人的发色是黑或金色,男人通常戴着羊毡帽,穿黑色或褐色天鹅绒制成的大衣和用粗棉布作面料,宽腰大裆的灯笼裤。女人传统的头饰是呈圆锥形,有羽毛,金币和串珠装饰,穿高领、对襟、窄袖、紧腰、宽踞,侧身加缝一块三角衣料配有淡兰、油绿、白色的茱萸纹和飘逸的刺绣云纹和鲜花图纹的袍衣。
“怎么全都围在这里?你们在看什么?”“国王来了,让一让,让一让!”热合曼领着卫兵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陀阇迦挤进去看见一个可怜的黑发女子被扒光衣服,全身被抽打得血肉模糊。蜷缩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他顿时气得当场发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敢动用私刑?!”
“国王。草民是在处决女巫啊。”行凶男子手里拿着带刺的鞭子,辩解说。热合曼大步跨上前“啪啪啪”给他几记重重耳光并骂道:“什么狗屁女巫,从没听说过!”“把他拿下。”陀阇迦指着行凶男子对热合适发号施令,“赶紧让侍医过来给伤者救治。”安排好城北区的事宜后暂且放下,陀阇迦马不停蹄赶往位于城中居民区的蒙罗的家,先到的古里甲询问左邻右舍蒙罗家最近有没有来过什么可疑的人,一个邻居说经常有一个叫做凯里木的小子进家和萨兰娜收布匹,甚至昨晚还看到凯里木走出来呢。而且这小子看起来神情不定,肯定有嫌疑。
陀阇迦走进蒙罗家的房子,询问正在勘验的苏罗漓:“怎么样?”苏罗漓直起腰身,随意用帛布擦擦手,回答:“房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邻居也没有听到呼救,想必是熟人作案而且这女子断气的时候没穿衣服,□□还有被蹂躏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是先蹂躏后行凶。”
陀阇迦对古里甲说:“立马派人去捉拿疑凶凯里木!”“捉到了!”这时卫兵把一个红发年轻人押进房子里。“国,国王。”红发年轻人看见穿着王袍的陀阇迦,双腿不停地发抖,陀阇迦问他:“你就是凯里木?”
“是……草民。”
“有人说看见你昨晚从蒙罗家里出来,还神色慌张,怎么回事?”
“草民是因为进门之后就发现了萨兰娜的尸体……还没有头,被吓着了,只能赶紧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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