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新王继位(5)

“没有。”拉克申停顿片刻,说:“那批兵器要找到恐怕不容易……因为只有天香长公主知道。”

“她。”壶衍鞮微微眯起眼睛。

“当初楼兰军队攻打羌妩之后,是她把兵器藏了起来。所以只有她知道在哪里。”

“搞什么!”壶衍鞮大失所望的同时,亦有几丝恼怒:“这婆娘够奸滑!”自从楼兰军队打破羌妩城邑的消息传到漠北诸部,比起羌妩人死伤无数脑肝涂地流血成河,匈奴贵族更关注的还是楼兰军队使用的那批前所未有的神秘兵器。如果匈奴人也能拥有如此兵器,还会害怕汉军?还会担心不能永久统领西域三十六国?

“阿爸很想得到那批兵器。”壶衍鞮五指抓着碗口,自言自语:“……天香长公主也是个祸害。如果有法子能得到那批兵器,老子铁定第一个把她剁了!”然而他却失算了,派出的心腹在楼兰转悠好几日,非但打探不出兵器的下落,还被粟特人所觉察……

“匈奴人最近一直在城里打探那批兵器的下落。”大祭司加萨尼趁夜偷偷潜入公主府将此事告知黎帕那:“不过所幸,没有得逞。”

“狐鹿姑贼心不死啊。”黎帕那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估计他们找不到兵器不会善罢甘休。”加萨尼看着她:“我现在最担心他们做出格之事,突然冲进来动武逼你……咳,那帮野蛮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他们才没有这么傻。我现在已经是安归之妻,大动干戈公然撕破脸,安归的王位也快坐到头了!”

安归此时正窝在寝宫里喝闷酒。越是回想起白日的场景,越发觉得别扭。——被人当成傻子耍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哇,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无语!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却被别人当傻子一样对待,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就像是被欺骗、被玩弄……

这一刻,他甚至感到孤独和无助。一个披着国王外衣的傻子,或一个裹着傻子皮囊的国王,连下人在背后闲谈、偷笑。而自己只能被蒙在鼓里……

“父王。”奶声奶气的声音。

安归回过神来,看见毗纳耶迦不知何时来到桌子旁边,一双眼睛如星星般扑闪扑闪,好奇地询问:“你怎么一个人喝酒哇?”

“噢。”安归暂时收敛住不良情绪,微笑着摸摸他的头:“我在想些事情。”“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毗纳耶迦听话地掉头跑开,安归继续一个人喝闷酒,静静地品味着酒中苦涩,所有的心事都化作杯中酒。

“喝喝喝,喝死你!”玛雅这时闯进来冲着他一顿骂骂咧咧:“没有哪个前王在这里酗酒,就是你破坏规矩!”她以前是继母,现在按照收继婚习俗,她是他的妻。还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令他心生厌烦,冷不丁大吼:“你还唺脸说!”

玛雅吓了一跳:“什么?”

“父亲修改了法典,怎么没人告诉我?害得我像傻子一样被人戏弄,丢人现眼!”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说呀。”

“滚!”心情极坏的安归不想听她解释又一声吼把她敢跑了。

“居次,你看,国王发话了,王后还不是乖乖得听?”阿丽江偷偷摸到娜仁花窗下听她们主仆的对话。哼哼,她们还以为王后是听了国王的话才恢复发放俸禄,殊不知这俸禄其实是国王自己掏腰包拿出来的!

“她得意什么,嚣张什么。”娜仁花平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双手把玩珍珠项链,漫不经心:“还不是因为她有儿子吗。”“如果我也生一个儿子……哼。那可是匈奴的金孙。随随便便都能把她儿子给比下去!”

“她的儿子是长子,我听说国王疼爱得很呢。”桑朵尕说。

“长子怎么了。我的儿子,背后是匈奴诸部,国王岂会不封他为王储?”

啊啊啊,这匈奴婆娘,现在就惦记着谋夺王储之位了?!阿丽江听到这里,赶紧掉头跑去王后寝宫告发。“噢?她还没有儿子,就盼着她儿子当王储了?这梦做得挺美啊。”海珑麟坐在地台上神情淡定,冷笑着说。娜仁花哪里知道打从自己踏入楼兰王宫那一刻开始,就落入了监视当中——成日在身边唯唯诺诺的楼兰女官,正是海珑麟偷偷安插的细作。

“她仗着背后有匈奴诸部撑腰,国王也得礼让三分,如果让她生了儿子,还得了!”

海珑麟直到这时才能完完全全理解当年前王后(斯忒妲)暗中阻挠前匈奴夫人(珤勒尔)怀孕的良苦用心。可惜马失前蹄,不幸丧生在匈奴人手里。如今,海珑麟等同于当年的斯忒妲,娜仁花等同于当年的珤勒尔。海珑麟所遭遇的情形与当年一模一样。但她不是斯忒妲,不会走斯忒妲的老路,更不会重蹈当年的悲剧。“你觉得可能吗?”“薇迪雅。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王后得了头疯?”次日,薇迪雅来到侍医院找苏罗漓,让他进宫为王后诊病。苏罗漓觉得奇怪,王后一向身体好好的,为何突然得了头疯……头脑精明的他很快意识到其中有猫腻,于是决定顺水推舟,带上诊病的羊皮包以为王后看病为由进宫。

“王后万安。”苏罗漓走进寝宫,看见海珑麟半躺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圆柱形大枕头。

“首席侍医来了。”海珑麟故意装成有气无力的模样,挥挥手让四周的侍女退下:“你们都出去吧……”

侍女退下以后,卧房里只剩他们两人。

“嗯。……”苏罗漓装模作样坐下来一只手为王后诊脉,另一只手捏着下巴沉思:“王后的身体状况大体上还不错。至于这突然引起头疯的问题呢,估计是因为操劳过多,想得太多所致。”

“操劳过多。”海珑麟苦笑几声,“有什么办法。以前王叔在的时候,内宫没几个人自然很清闲,现在……不一样了。突然多了那么多人,不得不操劳。”

苏罗漓也笑了,但笑得有点古怪,难以琢磨:“国王以前还是旁系王子的时候就一个情种,你也知道。如今他要广纳美女在合乎情理不过。”“王后,你要学会习惯。习惯了,就什么都好了。”

“习惯。本后习惯得了吗……”

“不习惯也得习惯。王后,你可别忘了你这内宫管理大权最初是怎么得到的。不拼死扛下这一重任,就是辜负了天香长公主啊。她可是你如今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亲近的人。”

海珑麟听得出来苏罗漓这是话中有话,沉默许久:“我知道。但我也不能太无能,事事都去烦她。”

“王后有心事。莫非最近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微臣可洗耳恭听,帮助王后你排忧解难。”

眼见谈话顺利,“火候”很快达成,海珑麟便不再掩饰:“既然如此。本后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当年前王后之死,你母亲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你说你进宫是为代母赎罪,父王终究也仁慈,原谅了你。一来是因为你的医术,二来是因为你的医德。”

“如今父王和王叔相继去世,本后又撞上与前王后一模一样的境遇,你说该怎么办?安归绝对靠不住,他是匈奴人所扶立,不可能向着本后。”

“安归靠不住,王后你就自救呗。”苏罗漓已经明白了海珑麟的真实用意:“不过匈奴人现在还在城里,切忌做得太明显。”

“本后不会做得太明显。本后需要你的帮忙。”

“需要微臣帮忙。噢,你是想……”

“其他的先不管。”海珑麟压低声音:“阻止匈奴夫人有孕才是要紧。”

“当年。前王后给珤勒尔下药。”苏罗漓垂下眼皮,沉思许久,“是她在珤勒尔寝宫安插了一个侍女。可惜当时风气不行——前王后只是想着阻止珤勒尔有孕,而珤勒尔野心勃勃妄想吞下整个王宫,那种情况下,匈奴势力壮大,珤勒尔在王宫里布置了更多的眼线,那侍女不慎暴露,被珤勒尔所残杀。珤勒尔为了报复就趁着前王后有孕策划出那么一场悲剧。”

“今非昔比了。本后不能重蹈覆辙。苏罗漓,我告诉你,药是一定要下,但必须找一个安全隐蔽,不易觉察的方式。”

“微臣知道。不过要什么安全隐蔽的方式才能不引起娜仁花觉察呢……”苏罗漓想来想去,猛地,想到一个人。当晚,他秘密邀请这个人到自己府上,好酒好菜款待。

“哎呀,首席侍医,你,这,这。”哈克木眼见这满桌的丰盛的酒菜简直如同受宠若惊般,连动也不敢动:“我如何消受得起?”

“怎么消受不起了?以前你是珤勒尔的厨子,现在你又是娜仁花的厨子,呵呵,我说你小子命真好啊。来来回回都是给匈奴女人当厨子,呵呵呵呵……”

“嗨,巧合吧。巧合。”哈克木谦逊道。

“你这手艺和谁学的。什么烤全羊。羊背子,全羊汤,手把羊肉,全是地地道道的漠北风味。咋一看,还以为是匈奴厨子做的呢。”

“我和我祖父学的。”随便寒暄几句,哈克木就麻痹大意说漏了嘴。

“这么说,你祖父是匈奴人。”

“不,不是。反正是很早很早以前,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是六代以内有匈奴血统”哈克木说至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坐在对面的苏罗漓的眼光变得有点怪怪的,怪得他心里莫名其妙发毛?

“我就说你小子走运吧。真的是。”苏罗漓拿起几颗甜杏仁扔在嘴里咔嚓咔嚓:“当年陀阇迦王在的时候,你,还有那个哲巴尔,涉嫌对天香长公主恶意伤害……”

“我,我是被冤枉的啊!”哈克木一听对方旧事重提,情绪变得激动:“那个巴拉提是被人故意找进来,针对珤勒尔的。”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在宫里混久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哈克木沉默片刻,抓起酒杯仰头猛地灌下酒,打开话匣:“因为当时那状况——汉人攻打大宛打得那么激烈,我知道王族当中已经有人提前嗅到异常气息……一旦大宛被汉人拿下,周边诸国必定纷纷投降。我们楼兰虽然有一个王子被押在汉人手里。但最大的阻碍还是来自宫里的匈奴王后。只有扳倒她,楼兰人才能在汉人面前表现出最大诚意。”

“那不管怎么说,陀阇迦王对你也有不杀之恩吧。”话到这里苏罗漓开始引到关键问题上来:“你走运!他最后还是仁慈,把你们放了。要不然……”

“哎哟,侍医大人,可别说我走运了,我只是……”

“你还说你不走运?你是逃过了一劫又逃过一劫!”“难道不是吗?还记不记得,陀阇迦王西去后,天香长公主闯入冷宫将所有侍奉珤勒尔的侍女全部斩杀,嘿嘿,如果让她知道你这个有匈奴血统的杂种……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今晚好好坐在我对面喝酒谈心?”

“啪嗒”哈克木听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大变,失手将酒杯掉在地上……

“其实啊黎帕那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

“她、她还没那么、多心思?”冷汗早已淌湿袍子的哈克木说话声音抖得厉害,几乎听不清楚。

“至少她只是杀匈奴人,和勾结匈奴人的人,如果更狠辣一点,清查所有像你这样六代以内匈奴血统的杂种……哼,我敢保证,整个楼兰起码要丧生一半以上人口……”

“这、这,不至于吧,首席侍医。”哈克木为化解心中的恐惧,嬉皮笑脸道:“你看看我这张脸,棕色卷发……高鼻子深眼窝白皮肤灰色眼珠子,和匈奴人哪里像……传了六代下来,这匈奴血统应该比较稀少了的,嘻嘻嘻嘻嘻嘻……再说天香长公主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会那么干的。不会,不会。”

“你肯定?”

“我是楼兰人,不是匈奴人。大实话!”

“既然如此,你就要抓住时机表忠心。懂吗。”

“表忠心?”

“眼下不正有一道难题摆着吗。宫里有一位王后,还有一位匈奴侧后。正好和当年陀阇迦王时期的情况一模一样。王后很担心……”

“噢,明白了。担心步前王后的后尘?”

“维护楼兰王室血脉的纯正,匹夫皆有责。匈奴夫人不能生下子嗣。”

“那我能做什么……”哈克木问。

“哎,听闻公主府出事了。”喝醉的安归躺在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门外两个侍女的对话。大概是以为国王睡熟了,说得很随意:“也并非什么大事……听闻大王子闹脾气,不愿意认国王做父亲。”

安归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大为不快,睡意全无:好哇。好个毗珈摩。现在我是国王,我娶了你母亲就是你继父,可你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闹脾气!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几日后。加封礼举行在即。出门前吾日耶提张罗着给三个奶团子换上新衣服,戴上各种小首饰,毗珈摩面无表情地站着任由女官给他穿这穿那,“毗珈摩你记住了啊。”兰娜轻声叮咛道:“去到琥珀宫要给国王敬酒。”

“你这么想嫁给他,不知羞耻!”然而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四岁的奶团子瞪着眼睛,冲着母亲狠狠骂了一句。

“你。”兰娜气得说不就话来,无奈当着众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忍耐:“长本事了啊,长本事了!”

“王子。你胡说些什么呢。”吾日耶提劝道:“这不是规矩吗。你父亲回不来了,安归就得规矩收纳你们母子啊。”

毗珈摩没有再说话,但依然瞪着眼睛。

“楼兰国王安归现御旨昭告天下:本王与前王之女、天香长公主黎帕那依照习俗及王室各项传统结为夫妻。加封为天香大长公主,自今日起行使职责与权利,享有侧后尊荣。”

琥珀宫内,在所有王族贵戚、大臣官员和寺庙僧侣的见证下,头戴尖顶毡帽,身穿荷叶边长裙的黎帕那因怀有身孕无法下跪受礼,只能站着,高僧捧着盛有册宝和镶金玺印的托盘走过来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里。

“毗珈摩。来来来。”加封礼刚结束,海珑麟说:“过来给国王敬一杯酒。”

吾日耶提抱着的尉梨迦吮着手指头,还有穆茜尔抱着的蓝乐丝,眼巴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王兄从女官手里接着一小碗美酒,慢慢走到坐在主位上的安归面前,跪下,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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