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呢。”
“第三条。第三条就可怕了啊。”海珑麟聆听窗外的雷雨声, 无意瞥了一眼对面镜子——小时候乳母说雨夜是各种怪力乱神兴风作浪的时刻,它们会赋予万物灵魂,当干坏事心虚的时候会觉得眼前,身后乃至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灵魂的包括眼前的一面去普普通通的镜子,都变得如此诡异。果然,她发现镜子里赫然有一张怪脸冲着她发出怪笑……那张脸凹凸不平,脸上长着白毛泛着白光很吓人。
“啊!鬼啊!鬼!”她大叫一声,弹跳起来一蹦三尺高,细嫰的脸皮下面那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笺摩那此时恰好走到寝宫门口听见海珑麟大叫“鬼”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直接冲进去询问:“怎么回事?”
“有鬼,鬼!薇迪雅,快,”寝宫里才点着两三只蜡烛,豆大的光亮很微弱根本不敌黑暗,眼前除了黑还是黑。将双手摊在眼前隐隐约约显现出影影绰绰的迹象。那种黑,似乎浓到了极点,直接渗透到骨子深处让人浑身上下透不出一丝寻找光明的力气。“快。快点把蜡烛全部都点上。”看见镜子里出现鬼脸吓得海珑麟赶紧让薇迪雅点蜡烛。很快,一簇簇小小的烛光在跳跃,清晰地将寝宫照得灯火通明也暖暖地照着她的脸厐。驱走了雨夜的空气所带来的微微凉意,感到浑身暖洋洋。
笺摩那问她:“鬼在哪儿?”
“在……”她指着梳妆台,惊愕地发现那张怪脸不见了,镜子还是一面普通镜子。“奇怪,我方才明明看见里面有张怪脸?”笺摩那无语至极,“你眼花了吧。”
“我没有!我方才明明看见了!怪脸就在镜子里。”
“胡说八道。”笺摩那懒得和她多争辩直接命令薇迪雅把蜡烛全部熄灭掉,想看看镜子里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张公主所说的鬼脸?薇迪雅只好把蜡烛是全部熄灭,寝宫里变得黑咕隆咚,海珑麟壮着胆子看向镜子只见里面同样变得黑咕隆咚啥都没有。难道方才真是自己花眼了?!
“公主。”薇迪雅小心翼翼地说:“既然没有鬼。我再把蜡烛全部点上喽。”海珑麟捂着心口如释重负,“嗯”一声,突然脑子里激灵,瞪着笺摩那这个不速之客发问:“你,你来干什么。而且还没有通传就擅自闯进来?”
笺摩那解释说刚走到门口听见你大喊大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让侍女通传自己进来看情况。“说吧。”海珑麟懒洋洋地问:“你三更半夜来我寝宫,所为何事?”
“心里有鬼才会看见鬼——你今日去西城区找尉屠耆打架的事搞得沸沸扬扬。”“摄政王很没有面子,他本想找你说道说道可又怕你乱发脾气所以特意委派我前来。”
“ 噢!他怕我乱发脾气,你就不怕我乱发脾气。”海珑麟挪谕几句,偏偏几个侍女摸到门口偷听,听见护国大将军好似在“**”的暧昧语言:“我才不怕。 反正我和你又不是至亲,你冲着我乱发脾气就是十足的疯子。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得出去,与你何干!”海珑麟气得举手要打但看见站在旁边的薇迪雅意识到不妥当,不得不放下,缓和语气:“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护国大将军上茶。”
“不用了。”笺摩那挥挥手说,“我只是有话要和公主私下好好谈谈。你先下去吧。”
薇迪雅“噢”一声,看了看护国大将军又看了看海珑麟,退出寝宫时小声嘀咕:“从来没有这样过。孤男寡女,什么话嘛如此重要,非得支开我私下谈?谈,谈,谈什么?”
“当然是谈情嘛。咯咯咯咯咯咯”
薇迪雅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张鬼脸面具得意地想自己的恶作剧奏效吓到了公主,她走出寝宫时看见好几个侍女正凑在一起嘀咕还时不时捂嘴偷笑,“轰隆——”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紧接而来的几声震响在头顶上炸开使人悸恐。“你们在胡说什么,谈情什么谈情,谁和谁谈情?!”她板着脸狠狠地训斥她们:“祸从口出,当心舌头被割掉!”
“龟兹使者还住在驿站没走呢。”笺摩那正儿八经向海珑麟训话:“你这样大吵大闹,让外邦各族怎么看待我们楼兰人?”
“怎么,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跑来教训起我了?”海珑麟心里不痛快,我是楼兰的公主,你这个护国大将军在楼兰公主面前也就是一个下级官员,断然顶撞道:“我在我家里想怎么吵想怎么闹是我的自由与外人何干?”
“你还闹?非要闹到西域三十六国都知道你那点不光彩的丑事吗?丢人现眼!”笺摩那把矮桌锤得咚咚响。“你说什么?”海珑麟瞪着眼睛,满脸愠怒道“你嫌我丢人?”
“哼。你不觉得你丢人。楼兰王族还要那一张老脸!”笺摩那边说边把手指弯曲起来刮了刮脸,“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早就想问你了——当初你不顾国王阻挠执意要跑去扜弥国找你的心上人赖丹,去就去嘛为什么又回来?”
海珑麟正要大发雷霆,突然听到笺摩那提及自己的心上人扜弥国王子赖丹,怔住片刻立马变得垂头丧气如同几天没浇水的花,蔫了。
笺摩那占了上风,继续教训道:“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原因。因为扜弥王连城门也没让你进吧,他不敢。”“楼兰人打不过汉人和匈奴人,但绝对打得过扜弥国那种不毛之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边说边揉捏着拳头,好似痒痒了很久没去打仗,“而且,听闻龟兹和扜弥两国结怨,龟兹王逼迫扜弥王把赖丹送去做人质……”
“你给我住口!”海珑麟眼见自己封锁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揭破,脸阵红阵白,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发窘,冲着笺摩那大吼道。“你的心上人被送去龟兹做人质。你呢?好梦成空无处可去。所以只好灰溜溜地回楼兰继续做你的公主,我说得对吧。” 笺摩那根本不管她情绪如何,继续训斥丝毫不留颜面。
海珑麟冷冷地说:“与你无关。”“是。是与我无关,但身为王亲国戚的一份子维护王室尊严责无旁贷。”笺摩那语重心长道:“我看你这段时日尽量少出门,好好反省吧。”
海珑麟几乎要气炸,“反省?我有什么好反省的?”“我怕你出门会撞见龟兹人,被他们一个吐一口唾沫淹死!”笺摩那心想怎么说了半天此女还没意识到错误以及错误的严重性故而提高声音作为郑重告诫。
“哼,我还不是被你们害的。今日让薇迪雅去亲王宫邸看望王妃才得以发现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海珑麟气哼哼地说:“笺摩那你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噢,今日?你让女官去探望王妃?”
“我得知王妃昨夜突然气急攻心晕过去便让薇迪雅待礼物去探望,结果她听到你和首席侍医的对话!!”“原来你都知道了。”笺摩那非常冷静,修长的眉毛挑了挑:“所以你跑去西城区找尉屠耆打架的真正原因就是为找国王?”
“没错。老东西故意躲着我不见!”
“你这不是在添乱吗?!”笺摩那没想到海珑麟会玩这么一出,心里咯噔,倒吸一口冷气:“我都不敢轻举妄动,你如此瞎搅和,麻烦大了!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海珑麟面不改色道:“你怕那个老东西, 我可不怕。他有本事就跳出来单打独斗。”说罢指着笺摩那满脸不耐烦道:“时候不早了该说的说完了,你给我滚回去吧。”
“哼。”笺摩那压住火气,冷冷地说:“你别得意得太早。楼兰王室也出现过不少公主被贬为庶人的先例。”“以前曾有一名十七岁的公主因与情人私奔被处以极刑,据说还是前王亲自下令判处……比起她,你很走运了!”
“太后!太后!大事不好!!”老妇人正失眠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心口莫名堵得慌,似乎有事要发生,唤来苏尔碧询问什么时辰,苏尔碧回答大概三更天左右。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禀告说宫里出事,她立马心惊肉跳地坐起来问侍女:“快说,发生什么事?”
侍女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回答:“护国大将军方才去了公主寝宫。”老妇人弹跳起来瞪大眼睛问:“他去公主寝宫做什么。”
侍女红着脸回答:“不知道。只听说护国大将军一来就把所有的侍女都支走了说是有私事要和公主单独谈谈。而且,而且……”苏尔碧问:“而且什么?别支支吾吾的,快说。”
侍女鼓起勇气继续回答:“而且那些偷听的人说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呆在寝宫里,对话非常暧昧,有说有笑的。”护国大将军和公主暧昧?他们两个……目瞪口呆的苏尔碧猛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联想到早前那封不知何人所写的内容极其敏感的匿名信!估计老妇人也是想到了这个,“去,”她顿时气急败坏,大吼道“去把凤卿公主抓过来。本后今晚不歇息也要亲自审问她!”
“且慢——”苏尔碧赶紧制止说:“太后万万不可行。”
“为何不可行!”老妇人已是肝火欲旺怒气三千丈,简直要把寝宫的穹顶掀翻:“本后再不亲自出面教训,楼兰王室要反天了!!”然后冲着侍女歇斯底里:“还不快去!”
“太后,请息怒。”苏尔碧当即在老妇人面前跪下苦苦哀求道:“你冷静冷静,眼下这龟兹使者还在驿站住着没走呢,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会更加损害王室的名声。”
“那好吧。”为了楼兰王室颜面考虑,老妇人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等明日……”雨不停地下着,“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还在轰鸣着。终于,天亮了,雨也渐渐小了开始像布一样,接着又像帘子像断了线的珠子又像一根根线最后只能看地上的雨点来辨认雨的大小了。
昨晚睡得真舒服。起床睡眼惺忪的海珑麟打开窗户,想让清晨的冷风吹醒尚在朦胧中游荡的思绪。呵呵。雨停了。空气湿湿的,甜甜的,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一口气,可心的香气便直往鼻子里钻,在心肺之间游走,仿佛全身经络来个彻底的大清洗……这裹挟了众多芬芳的香气,果然胜似神丹妙药,。不知不觉,阳光就闪亮了。雨后的一切都那么清新,叶子绿得几乎透明,而梨花虽然落了,篱笆上蔷薇却开了,笑语嫣然,一朵、两朵,在柔和的风中在闪亮的阳光下,略有些粉红的花朵颤颤的开在晨曦中,带来细细的清香,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
“薇迪雅。”她向后拢了拢肩上的乱发意欲让贴身女官端来水和梳洗用品,奇怪却是平时随叫随到的薇迪雅今日居然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个影子也没见着,“薇迪雅?怎么回事睡死了吗?薇迪雅!快点给我滚过来。”她又提高声音叫几声,“公主。”薇迪雅仍然没有出现,代之另一个金发圆脸的侍女,急急忙忙跑进寝宫弯腰行抚胸礼,“请问有何吩咐?”
海珑麟生气地问:“薇迪雅呢?”
侍女回答:“女官可能来不了了。”
海珑麟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什么意思,她来不了了?”
侍女回答:“公主你还不知道吧,方才天没亮女官就被太后派来的人带走了。”海珑麟大吃一惊,嘴巴都合不拢,“薇迪雅被祖母派来的人带走了?到底怎么回事?”“祖母要带走我的贴身女官最起码也要和我先说说吧?”
“……”
“祖母为何要带走薇迪雅?”
“……”
“说话啊,你变哑巴了?”得知薇迪雅被带走,海珑麟本来就急躁,再看到侍女那一副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顿时急火攻心大发雷霆道:“祖母这样做到底什么意思?”
“公主请息怒。”侍女慌忙低下头,“其实是昨夜护国大将军来找你的事情,不知怎的传到太后那里,惹得太后勃然大怒所以派人带女官过去问话。”
“护国大将军来找我说事怎么又惹得祖母勃然大怒呢?”海珑麟皱起眉头,越发疑惑不解。
“那是因为近日以来总是有人到处谣传护国大将军和公主你暧昧不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所以……所以……”侍女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海珑麟的肺要气炸了,胸脯剧烈起伏,白皙秀气的脸蛋涨得像一块红布,“胡说!”侍女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公主,我哪敢胡说呀。你如果担心女官还是快去太后寝宫看看吧。”
“啊!太后!太后饶命啊!”一声声满带恐惧的惊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响彻了整个太后寝宫。
“住口。”苏尔碧指着被两个侍卫押解着的薇迪雅,怒形于色道:“你给太后跪下!”两个侍卫当即将薇迪雅摁跪于大理石地板。老妇人坐在地台上用烟管轻轻敲打手掌:“……”薇迪雅看太后的脸绷得紧紧,直觉情况不妙,心如擂鼓般“咚咚咚咚”乱跳个不停,大气也不敢出。
“知道今日为什么找你来吗。”老妇人让侍卫和其他侍女统统退下,只留下苏尔碧,她说话的声音很慢且很冷。“太,太后。”薇迪雅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不知。”
哼。挺会装傻充楞啊。老妇人哪里会相信薇迪雅自称的“不知”,冷笑一声,“你在公主身边服侍多长时日了。”
薇迪雅老老实实回答说七年。“噢。七年。那你和公主之间也应该培养出不浅的感情了。”老妇人意味深长道。
“……”
“听闻昨日深夜护国大将军偷偷摸摸去到找公主私会。可有此事?”
“回、回太后。确有此事。”
“他找她做什么。”
“昨夜公主本来要歇息,没想到护国大将军突然来了。他说他有话需要和公主私下好好谈谈。让我先下去,我就,我就下去了。”
“噢。私下谈谈。” 老妇人笑得古怪万分,继续问:“护国大将军掌管楼兰的军务而且是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人,他就算来找公主谈话,为何非要支你走开?难道谈的都是旁人听不得的下流龌龊话?”
这,这是什么话,我哪儿知道呢?薇迪雅无以应答,支支吾吾许久,“护国大将军心里到底什么想法,他要和公主说什么,我哪儿知道啊反正。反正让我走,我就走了。”
“你说是护国大将军让你走?难道公主也让你走吗?”
“公主,公主她没发话。想必是默许。所以我就,我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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