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百口莫辩(4)

纳吉布说这皮袋已经存放在驿站多日,没有人知道里面装得什么东西,况且近来汉朝远征大宛的大军切断了楼兰和西域其他国家往来的路线,寄不出去又没人来认领,他觉得可疑于是带到王宫打算请求摄政王作决断。“那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童格罗迦说。

纳吉布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皮袋放在大理石地板上解开绳索疙瘩,笺摩那伸长脖子看见装着许多请柬,按奈不住好奇便率先走上前弯腰掏出一份打开阅读。“呈送焉耆王? 楼兰摄政王童格罗迦因先王陀阇迦得罪汉人,客逝异乡,两位王子下落不明,世袭空虚无人,不得临危受命将于近日举办继位大典,祗告天地......”

“哎。”笺摩那抬起眼皮看着坐在地上的安归,意味不明道:“有点像是你的字。”怎么可能。安归惊得弹跳站起来, 也从皮袋漓拿出一份请柬打开阅读:“呈送精绝王…… 楼兰摄政王童格罗迦因先王陀阇迦客逝异乡,两位王子下落不明,世袭空虚无人,不得不临危受命,将于近日举办继位大典,祗告天地”没读完当即石化在原地。

嘿嘿,他不敢猖狂了。他不敢神气了,他不敢嚣张了,他不敢得意了。貌似皮袋里装的是好东西啊。老妇人双手撑着王椅扶手站起来缓缓走下台阶,童格罗迦和古里甲赶紧尾随其后,看着太后和摄政王还有国相,侍卫等人统统朝安归围过来也跟着从皮袋里拿一份请柬念读:“ 呈送戎卢王……”

“呈送渠勒王……”

“呈送小宛王……”

“呈送车师王……”

“啊,这,这全都是呈送给西域其他三十五个国王的请柬!!!”

“逆子。逆子。”童格罗迦的脑袋几乎要炸开,瞪着石化在原地的安归,气得浑身发抖:“胆子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大了。”

“嘿嘿嘿。现在你怎么解释。”老妇人反而笑了但笑得很奇怪,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些请柬?嗯?”

“我。我。”安归支支吾吾许久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尤其周围投来怪异的眼光仿佛要把自己的皮囊生生刺穿似,特别难受。“不! 这上面根本不是我的字!”他突然想起什么,恢复常态将请柬狠狠摔在地上大吼道。“你们全都老糊涂了!”

童格罗迦眨眨眼睛,“我是你父亲,我连你的字也不认得么?”“你是我父亲。”安归没好气地顶撞道:“我从懂得读书写字至今你关心过几回呀?还好意思说认得我的字?”

“这些请柬是什么时候送来驿站的?”笺摩那无心听童格罗迦父子争吵,他只想搞清楚这些请柬的来历逐转身急急地询问纳吉布。

“好像是国王出事那段时日吧。”纳吉布摸着后脑的头发,眼皮往上翻眼珠子往上看着回忆说。

“哼。”老妇人冷冷地说:“幸好汉人攻打大宛攻打得及时,否则真要闹出天大的笑话了。童格罗迦,你自己看吧。”

热合曼蹲下来张罗着把皮袋里剩余的几十份请柬一一掏出来,冷不防说出一句:“这个是什么东西。宝石?”诸位唰唰齐齐扭过头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打磨成水滴状的红宝石。

“嘿嘿嘿。”安归顿时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声嚷嚷道:“这个玩意儿可不是我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笺摩那从热合曼手中接过红宝石,仔细打量后说,“好像是从某种首饰上面脱落的。”

“这样的话,”古里甲想了想,“太后,摄政王。我们干脆顺着红宝石这条线索查找其主人,只要找到主人肯定就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倘若真的与安归王子无关便还他一个清白。”

“国相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倘若与我无关?”安归气呼呼地骂道:“本来就无我无关嘛。”“那就这样吧,母后。”童格罗迦别无他法只好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老妇人。 “查找宝石主人的任务交给护国大将军和国相一起来办。”老妇人悻悻然地挥手示意侍卫把安归带回去。

午后的阳光!你在我眼中是最迷人的。你没有日出时的娇嫩,没有日落时的苍茫,你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母亲,你在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抹温馨色彩,暖暖的,透着些浪漫,夹杂着青春的幻想。……

“黎帕那。你在干嘛呢。”妮妲的声音打断了姑娘的诗兴。因为路过庭院时无意看见她在树荫下摆放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木桶和瓶瓶罐罐等容器。“我在腌制酸食。夫人要不要过来尝尝?”姑娘满脸热情地寒暄道。

酸食?什么酸食。妮妲好奇地走过去看见桶桶瓶瓶罐罐里盛着各种各样腌制的水果蔬菜如菠菜,胡瓜、胡豆、酸杏、蘑菇、胡葱以及许多不知名的野菜,红青绿黑灰等色彩应有尽有。她觉得不可思议,问:“能吃吗?”

黎帕那说当然能。妮妲从罐子里掏出一颗腌制得黄澄澄的酸杏子嗅了嗅,蓦地皱眉,啧啧道:“这杏子本来已经够酸,你还用来做酸食!就不怕把人给活活酸死啊?!”

黎帕那兴致勃勃地说大宛人天天吃酸食都没事,况且波斯医书也有记载酸味对身体有好处。妮妲半信半疑,将酸杏子放进口中,嚼两嚼眨眼功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鼻子眼睛皱成一团,明显被酸倒了牙!

“怎么回事?”尉屠耆恰好走过来撞见妮妲捂着口满脸仓皇地逃之夭夭:“这味道比酸酪来得更猛烈……”

“来来,尉屠耆你也尝尝。”黎帕那将一块酸蘑菇塞到他口中。

“酸!!……”尉屠耆还没嚼就酸得直打寒战,差点被把舌头吞进肚子里。“你怎么突发奇想做这种玩意儿?”“医书上说酸食开胃尤其可治吃肉过多导致的食滞, ”黎帕那兴致勃勃道。

“只怕还没吃上几口肉先反胃了。”尉屠耆好不容易咽下酸蘑菇,对之提不起兴趣。

“现在说这些话为时过早。等到用晚膳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黎帕那把尉屠耆揪到瓶瓶罐罐前,“过来帮我的忙。”

“如果我没猜错。你用了很多配料吧”尉屠耆无可奈何,随意抱起一个罐子发问。黎帕那打开话匣说腌酸食有很多讲究。首先是选菜要保证绝对上乘,在挑选上一点马虎不得。其次是配料和底料极其丰富,相当于原料的五六倍。这些原料和配料主要有胡椒、胡蒜、大料、茴香、各种酱类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调料。尉屠耆还没听完就酸倒了牙。

“你不要折磨人行不行?”话音刚落“尉屠耆!”陀阇迦跑过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才在窗边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说今日宫里又闹出什么事端。”

尉屠耆惊诧地问:“什么事端。”

陀阇迦说自己也听得不大清楚,好像是安归密谋造反,给西域三十几个国家的国王送请柬啥啥的。“这种事端非同小可, 你快去帮我打听打听原委。”

“王兄造反?”尉屠耆匪夷所思道:“王兄有什么能耐造反?旁系出身,无权无势,别说他被迫遣散了所有门客。哪怕没有遣散,他那些门客,嗨,都是一群只懂得喊打喊杀的小喽啰而已。他有什么本事造反。”

“不见得吧。”黎怕那冷着脸嘲讽道“你别忘记你父亲身边那几个有权有势的厉害人物……没准他们沆瀣一气呢。”

咳咳,千万别惹那种极度爱记仇的姑娘。绝对没有他们记不住的仇恨,藏不住的恨。

“护国大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古里甲看着笺摩那和热合曼将请柬统统塞回皮袋然后拎起来就往外走,好奇地问。“安归说这上面不是他的字。”笺摩那回答:“我去找高人鉴定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古里甲又问:“你打算找谁。”笺摩那说当然是首席侍医。“首席侍医兼职仵作。也只能找他。”古里甲说罢便随同他们一起去侍医苑找首席侍医苏罗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真是......”三个人絮絮叨叨地交谈着刚走出阖宫就撞见尉屠耆闯进来,“哦。你回来了。”笺摩那说。

“我听说宫里今日又出事,”尉屠耆含蓄地回答:“而且还不是小事所以就赶回来看看。”

古里甲说:“我们正要去找首席侍医。”

尉屠耆问:“找他做什么。”笺摩那不耐烦道:“反正三言两语一下子说不清楚,你跟着一起去就知道了。”尉屠耆环视着空荡荡的阖宫大殿一圈,“怎么没见父亲,他还好吗?”

“摄政王已经回去歇息了。”古里甲轻声说:“近来宫里乱七八糟事情太多他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

“楼兰摄政王童格罗迦因先王陀阇迦客逝异乡 ,两位王子下落不明,世袭空虚无人,不得不临危受命,将于近日举办继位大典,祗告天地......”苏罗漓坐在地台上将三十五份请柬逐一读了个遍,渐渐眯着眼睛发出噗嗤的笑声。

“你笑什么。”笺摩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笑,特别不爽快,用力扣着桌子道:“我们和你谈正经事呢。宫里要出大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苏罗漓悠哉道:“我笑是因为想象着西域三十五个国家的国王在楼兰齐聚一堂的场面,多么壮观啊。”

“别说笑了。”尉屠耆快步走到他面前追问:“你就直说这些字到底是不是出自王兄之手。”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苏罗漓把请柬扔给他,“反倒是你——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弟,你对他的字应该再熟悉不过吧。”尉屠耆捧着请柬反复阅读辨认许久,觉得扑朔迷离,耐不住蹙眉,含糊地回答:“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我也不确定。”

“怎么会。王子?”古里甲望着尉屠耆疑惑地问:“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为何说不确定。”“我觉得有些字像他写,有些字不像,”尉屠耆蹙眉说:“总体上来说这些字迹给我的感觉像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笺摩那惊诧道:“两个人?”热合曼张大眼睛接过话荐:“莫非是安归王子的同谋。”

“傻瓜。”苏罗漓给他白眼,反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写得出这么古怪的请柬吗?让安归的弟弟看起来感觉像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的请柬?”热合曼回答不上来。

“我明白了。”古里甲脑海里闪过灵光,紧绷的脸色微微放松:“另外一种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于他,对不对,首席侍医。”

“没错。第一个疑点出在字迹上。”苏罗漓诡笑着点破奥妙。“国相你也说了,像就是像,说明安归有嫌疑,不像就是不像,说明安归没嫌疑。那么又像又不像,不确定,又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什么?”笺摩那,尉屠耆,古里甲和热合曼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百思不得其解。

“去把安归真正的笔迹找来。”苏罗漓故意卖起了关子。“两者作比对自然见分晓。”

笺摩那恍然大悟,自己给自己脑门一巴掌,“我怎么没想到?”“快快快,热合曼。”转而命令热合曼:“带人去安归寝宫搜索一些写有他的字的东西回来做比对。”很快侍卫带着从安归寝宫搜索到的牛皮,丝绢等物证匆匆返回,“尉屠耆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安归写的呢?”苏罗漓招呼尉屠耆一起比对。古里甲,笺摩那和热合曼伸长了脖子,看着尉屠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反复在牛皮,丝绢和请柬之间扫来扫去……没到半碗茶的功夫,大叫起来:“看起来像!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如果仔细辨认才会发现请柬的字不是王兄所写。王兄没有撒谎。确实不是他写的。”

“慢着。”热合曼的脑筋转不过来。“我还是不明白……”“请柬的字看起来像安归所写,其实是某人临摹所致。” 笺摩那看出猫腻,代替苏罗漓解释给他听:“所以尉屠耆会说看起来很像。 也许这个临摹的人根本不在乎字迹像不像。她只要写成请柬便可。”

“所以她临摹王兄的书写风格的同时极有可能也把自己的书写风格掺和在一起应付了事。”尉屠耆点点头,“难怪看起来感觉像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古里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搞清楚第一个疑点。”苏罗漓抚摸着空无一物的皮袋子意味深长道:“我们再来说第二个疑点。”“这个皮袋子存在最大的破绽,你们发现没有。”“什么破绽。”热合曼从他手中接过皮袋子,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就是旧了点。”苏罗漓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地台上冲着热合曼眨眼睛卖关子?“哎”热合曼被弄得不耐烦,“你快说嘛,到底什么破绽。”

大老粗,你这鬼样子能发现才怪。苏罗漓正要说话,古里甲像是猛然发现了什么,“拿来给我看看。”他从热合曼手里接过皮袋子翻看寻找片刻深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点点头:“果然如此, 我怎么没有早发现呢。”

“都尉。 假如你要给你的家人或亲朋好友寄东西是不是应该标注地址和收信的名字,否则信差怎么懂得你要寄谁寄到什么地方去?” 苏罗漓悠然地询问。尉屠耆听罢立马从古里甲手里接过皮袋翻看寻找确实没有发现目的地和收件人名字的标注。

“按照楼兰的法律,信件即个人**。若非获得主人同意,私自打开信件便是犯法。” 古里甲若有所思:“ 这个皮袋子里面装着邀请西域三十五个国家的国王来楼兰参加楼兰新王的请柬 ,可它外面没有标注详细目的地和三十五国的国王名字,驿站侍应和信差也绝对不敢打开来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呵呵,能寄出去吗?”

“这个主谋不笨。她不可能写标注。换是我,我也不写。”笺摩那搓着手冷笑说:“三十五个国家啊,目标太大肯定很容易引起觉察。”苏罗漓由此一针见血地猜测:“那足以说明她另有图谋。”“另有图谋? ”尉屠耆重复一句,惊诧道:“什么意思?莫非 ,伪造请柬的用意只是为了陷害王兄?”

古里甲疑惑道:“安归王子屡屡出格被摄政王打下大牢作为惩罚还有谁倒退一把来陷害他?”

“这个问题可复杂呢。”尉屠耆想起黎帕那凶神恶煞几乎要吃人的模样,苦笑道,“王兄秉性放荡不羁因公因私皆得罪不少人。这些被王兄得罪的人,想法各异,大概不是一个区区打下大牢就能解决恩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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