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何天明也没想到上山就跟一小哥儿打个照面,看对方握着菜刀,随时准备挥上来的样子,就明白是吓着了。

他赶紧停下脚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你别紧张,我是何天明,就山下河源村的。昨儿你们专程送絮哥儿下山,他心里记挂但行动不便,托我弟来说声谢。小哥儿胆小,我给做个伴。”

谢知云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还拎着条小臂长的鱼,分叉的尾鳍随着动作微微摇摆。

不过他依然没放松警惕,冷冰冰道:“他已经道过谢,你回吧。”

“哇!那可不行,我都……都答应絮哥哥了,”谢知云刚说完,男人身后又冒出个圆脸圆眼的小哥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呼,累死我了!”

“你怎么这么磨叽?”何天明嘴上不客气,手却是伸出去拉住弟弟的胳膊,把人扶起。

何天珠撇撇嘴,“谁叫你跑那么快的,我回去就跟娘说,你把我扔半道上不管了。”

“你说呗,看娘晓得你扯谎偷跑上山,会不会揍人。”

“要揍也先揍你。”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全然忘了来干嘛的。谢知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旁边听了会儿,陡然瞥见更远处一人一驴的身影,立时扔下刀,满脸带笑地跑过去。

“大山,你回来了!”

“路上捡的,不知道里面坏没坏。”齐山摊开手,先把两颗板栗递给他,又皱眉看向前面的陌生人,“他们来干嘛的?”

谢知云咬开一颗板栗,里面的果仁有些蔫吧但还没烂,他慢慢剥去粘在上面的绒毛,把何天明的说辞复述一遍。

“我还以为是哪个毛贼,吓坏了。”

齐山一张脸更显黑沉,哪怕知道何家兄弟没坏心,也做不到好声好气。

“不需要,赶紧走。”

何天明自知理亏,要不是他嫌何天珠走得慢,一个人冒冒失失跑上来,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遂尴尬地赔笑道:“兄弟,今儿实在对不住,是我莽撞了。但这东西一定得收下,总不能叫你们白跑一趟,耽搁老些时间。”

何天珠缩在哥哥身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对,絮哥哥还说他阿爷抠门惯了,叫你们别放在心上。等他脚好了,再亲自上门道谢。”

这话让谢知云生出些好感,想起昨日那瘦巴巴的小哥儿,他多问了句:“絮哥儿伤得可严重?”

何天珠顿时垮下脸,愤愤不平道:“估计扭到筋了,脚肿得和馒头似的。都成这样,张阿爷还不愿请郎中,就给抹了些锅灰。谷子叔也是,就晓得哭,也不……”

“天珠!”

被吼了一声,何天珠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劳你们挂心,天珠给送了药过去,应当养些日子就好。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该回家去。”

何天明飞快说完,把鱼往树杈上一挂,拉着何天珠急匆匆离开。

留在原地的谢知云和齐山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齐山:“放着我等会儿收拾,先腌上,晌午回来吃。”

“那你去忙,驴子我来拴。”

早饭吃的依然是苞米饼子和剩鸡汤。鱼杀完洗净,被齐山顺便剁成块,撒盐腌上。

冬日还长,单那几捆柴显然不够烧的。两人关好门,又出去砍柴。这回把驴子也牵上,还是走的昨天那条道,沿路把两旁的树枝砍一些,更宽敞些,驴子驮着柴走也问题不大。

再没遇到什么突发事件,晌午时分,二人顺利把柴火都运回去。

鱼肉腌了几个时辰,早已入味儿,撒点面粉裹上薄薄一层,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加些葱、姜、蒜,兑水焖上一刻钟,就能出锅。剩的汤汁还能再烫些白菜叶和萝卜丝,也省得另外炒菜。

其实加些大酱和辣子会更好吃,可惜暂且没有准备,只能这样将就着吃一顿。不过齐山手艺不错,鱼肉细嫩而不散,咸淡适宜,也很下饭。

填饱肚子,俩人没继续砍柴。心里惦记着过两天再去趟镇上,总要带些东西换几个钱,便拿上锄头去挖葛根。

这东西经得住放,可以提早弄回来放着。

山上葛根藤不少,齐山隔三差五挖几根回来烤着或煮着吃,熟悉得很,很容易就找到一大丛。

齐山先割去些许藤蔓,清理出一块空地,就脱掉外裳,挥起锄头开始挖葛根。这是个力气活儿,要挖得深了,才能把葛根刨出来。而且既是拿去卖的,完整些肯定更受青睐,因此很得注意看着,以免一锄头下去挖成几截喏。

锄头挥得高,谢知云不敢靠近。拿上刀退到一边,慢慢割着藤蔓。

齐山瞧见,晓得他闲不住,只道:“小心些,这个挖起来慢,不着急。”

“嗯,我知道。”谢知云点点头,捏住一根藤蔓,来回割几下才给弄断。

一个在前面割,一个在后头挖,都没闲着。累了就坐枯叶堆上歇会儿,拔开竹筒塞子,喝口水润润喉,再继续。

太阳渐渐西斜,归巢的鸟儿啼鸣不止,让山林里热闹几分。

俩人把散乱的葛根捡起,竟也装了满满一背篓。有些比较长,插在里边还冒出一大截。

齐山把刀也插在背篓里,背好后杵着锄头站起。

谢知云上前一步想接过锄头,被齐山躲开:“这个我走路可以撑着,你帮忙把衣裳拿上就行。”

谢知云应了声,垫起脚把挂在树梢的外裳取下,抖抖上面落的枯叶,却眼尖地发现胳肢窝那块儿裂了道口子,“你衣裳破了。”

“估计砍柴的时候扯的。”

谢知云摸着衣裳笑眯眯道:“没事儿,我给你补补就行。”

他虽然不会绣花儿,也做不好衣服,简单的缝缝补补还是没问题的。

谢家是做织布生意的,家里的孩子从小便会学习织布和刺绣。小时候有个师傅还夸他手巧有天赋来着,可惜没多久那师傅就辞工回家。新来的师傅脾气不好,一丁点儿错就要打板子,有时还会拿针扎他。后来他就不爱做针线活,也就没学到什么真本事。

不过事到如今,一点儿皮毛也是够用的。

谢知云还挺高兴——总算有齐山不会做的,能让自己派上用场。这么想着,他又扬声补充:“以后衣裳破了,就拿给我。”

冷风呼呼吹,齐山却觉着暖烘烘的,眼里也带了笑,中气十足地回:“好!”

刚挖出来的葛根带着泥,齐山没往洞里背,就放在外面,一根根摆开。晾一晾,等泥干了,一搓就掉。

齐山出了一天的力,晚饭谢知云没让他动手。自己烧水煮了小半锅面疙瘩,往里放些白菜,呼呼啦啦几碗下肚,也能吃个饱。

刷完碗筷,把洗漱用的热水烧上。谢知云就回到洞里,翻出针线盒子,坐在火堆旁开始缝衣裳。

他低下头看得认真,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细长的手指捏着针,一来一回,将裂开的布料拼凑在一起。

齐山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忘了手下的动作,竹篾编得乱七八糟也没发觉。

“好了!”谢知云抬头便撞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愣了一瞬匆匆别开视线,被火焰烘烤的脸颊更加红润,“你瞧瞧行不行?”

“啊?哦。”齐山接过衣裳,摸着上面不甚细密的针脚,还没回过神,半晌没出声。

木柴噼里啪啦地响,山洞里安静得过分。

谢知云搓搓指尖,没话找话:“我们没卖过货,改天还要先找人问问行情。”

“嗯。”

“集市上的人估计很挑,葛根要择一择,坏的就留着自己吃。”

“嗯。”

谢知云又说了几句,齐山不是点头就是嗯,他暗道一声呆子,没好气地说:“我困了!”

齐山终于有了反应,把衣裳好好搁在竹凳上,拿起木盆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水热没。”

走了没两步又念叨:“等这阵儿忙完,还是得打个浴桶。”

谢知云什么不满都消了,慢慢把下巴枕在膝盖上,盯着火光笑出声来。

何家兄弟又来了。

何天明是因为昨天吓着人,回去越想越愧疚,自觉要做些什么赔礼道歉。何天珠则完全是小孩心性,对两个外乡人感到好奇,来玩儿的。

兄弟俩都挺自来熟,在山上待了没多久,就一口一个大山兄弟、云哥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知云和齐山拿他们没办法,再说和村里人搞好关系也不是坏事,就由着他们去了。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何天明在一边帮着齐山砍柴捆柴,并一个劲儿夸他能干,木工做得好。

何天珠陪谢知云捡松果,顺便聊聊村里的八卦。

谢知云其实对别人的家事不太感兴趣,奈何何天珠是个漏勺,没什么心思,一个人嘟嘟囔囔的就抖出不少。

当然,讲得最多的还是那叫柳絮的小哥儿。

谢知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柳絮压根没叫何天珠来送礼,只是埋怨了两句。但何天珠和他感情深,不想他养伤还惦记这些,更不愿谢知云把他看成和张远兰一样的人,就自作主张跑上山。

“……絮哥哥真的是好人,和张阿爷不一样。要不是柳二叔去得早,他和谷子叔也不用过得这么苦。”

谢知云不明白,“那为什么不离开,丈夫去世,妻子和夫郎不是可以改嫁?”

“嗐,还不是谷子叔不松口,一心想替柳二叔尽孝。连带絮哥哥也跟着受罪,早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肯放人,上门的媒婆都给打发了,其实不就是怕家里少个干活儿的。”

谢知云想起那天见着的冷漠老夫郎,不由感慨:“那岂不是要等哪天做不了活才能解脱?”

“哎,谁知道呢。”

他话音刚落,抗着木柴朝这边走过来的何天明就叫起来:“我知道了!”

然后丢下柴,满脸喜色地往山下跑。

“你发什么疯!”何天珠骂了一句,急忙追上去,“等等我呀!”

“这是怎么了?”

齐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担心何天明那个冒失的把弟弟忘了,闹出事儿来,也跟过去看了眼。

好在何天明还没昏头,知道等着弟弟,齐山就没再管。

兄弟俩一走,耳边就清静许多,还怪不适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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