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之后,两人送了趟柴火回去,来不及歇息,就赶紧把驴子牵来。
树林里太过杂乱,驴子载着人不好走。还是齐山和柳阿爹先砍出一条路,连通下山的小道之后,才顺利把柳絮扶到驴背上坐稳。
柳絮的腿脚似乎伤得十分严重,稍微动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他们也不敢走得太快。磨磨蹭蹭半个多时辰,终于把人送到家门口。
屋外围着圈一人多高的土墙,大门从里拴上,只能看见屋顶有白烟缓缓升起。
“爹,娘,快开开门!”
柳阿爹喊了声,没人应。他又上前拍了七八下门,总算听见里头传来响动。
门还未开,就听一破锣似的声音骂骂咧咧:“你喊魂儿呢?不好好砍柴跑回来做甚,惯会躲懒。春生真是眼瞎,娶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天到晚啥事儿不干,就知道……吃。”
身材矮小,满脸褶子的老夫郎一推门看见齐山和谢知云,立时卡了壳,但也仅仅一瞬。一转眼瞅见坐在驴背上的柳絮,他又叉着腰,唾沫横飞——
“好你个小贱蹄子,就这两步路还骑上驴子了,也不臊得慌。”
齐山皱起眉,一挪动脚步,挡在谢知云面前。
旁边的丘谷缩着脖子抽抽嗒嗒,“阿爹,絮哥儿从树上掉下来,怕是伤着骨头了。”
“懒驴上磨屎尿多,”张远兰话一出口才想起这儿还有头别人家的驴子,扯扯嘴角,“嗐,你们这驴子一看就勤快,不像这两个懒货。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弄到屋里头,丢人现眼。”
丘谷见张远兰没搭把手的意思,也不敢多说,自个儿去扶柳絮。谢知云看不过去,跑上前帮忙,惹得丘谷不住点头弯腰道谢。
张远兰从始至终没动手,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和齐山搭话:“净会找麻烦,还叫你们跑一趟。这也没个准备,要不进屋坐会儿,烧壶茶喝?”
齐山没吭声,等那父子俩进门,他才拉拉绳子,问谢知云:“回去?”
伤者已经送到,再就是别人的家事,与他们无关。谢知云收回视线,点点头。
“要不要坐驴子?”
“平路还是走得动的,也让它歇会儿,等上山的时候再看。”
俩人说着话渐行渐远。
张远兰被忽视个彻底,也没恼,不找他要报酬就好,忙不迭转身把院门插紧,气势汹汹地往柳絮屋里去。
这么一折腾,早已经过了晌午。天上又浮起灰白的云层,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暖光,就显得冷了。
谢知云脸颊被吹得发红,双手不自觉塞进袖子。
齐山突然牵着驴子换到另一边,谢知云疑惑地看他一眼。继而弯了弯眼睛,男人个子高块头大,往风来的方向一站,挡去大半,脸上就不至于刮得那么难受。
“直接去砍柴的地儿,顺便把柴火带回去,省得多跑一趟。”
“好。”
上山后,谢知云牵着驴子在小路上等着,齐山钻了两趟林子,把剩下的柴火给送出来,用藤条绑在驴背上。
回山洞的路是齐山自己拿刀砍出来的,本就窄。驴子左右各驮一大捆柴,更不好走,时不时勾住两旁的树枝。
走了一截,驴子便开始闹脾气。哄也哄了,骂也骂了,它就是僵在原地不肯挪步。最后扯了些干草回来,让谢知云拿着在前面走,才慢慢把它给引到山洞那边。
卸下的柴火不急着搬进洞,直接码在驴棚旁边,风吹日晒一段时间更容易烧着。
驴子出了大力,也得伺候着喝水吃草。齐山每天早上出门放驴都会割一捆草带上,水也只需要在水池里舀,倒不用专门跑一趟。
喂驴而已,用不着帮忙,谢知云把松果拎上,推门走进山洞。
一来一回错过了吃晌午饭的时候,煮晚饭又还早。谢知云生起火,去墙角拿来几节葛根,用木棍扒个坑,埋进柴灰里。然后又拿着陶罐去外面接水。
齐山把驴子拴到棚子里,看它吃草吃得欢,就没再管。关紧门后,先跑到池边洗了把手,便追上谢知云接过陶罐。
“难怪人常说倔驴呢,不愿意硬是不带动的。”
“那是惹烦了,之前不都挺听话。”谢知云想起方才齐山和驴子对峙的模样,也觉得好笑,“今天还去砍柴吗?”
“都这个时候,去也砍不了多少,明天吧。我先烧锅水,把鸡收拾收拾,还得炖一会儿呢。”
“要不要掺点什么一起?萝卜还是白菜?我去洗。”
齐山扒拉些火星,把陶罐放在上面,闻言仔细想了想,觉得都不大合适。
“不用,等会儿到竹林转转,看能不能挖几根笋子,那个炖鸡才香呢。”
“竹林不是被我们跑遍了?也没见过笋子,那东西春天才有吧。”
“冬天也有,就是没钻出地面,不大好找。”
谢知云瞬间来了兴致,也想跟着去,齐山自是依他。
为节省时间,两人等葛根烤好,就拿上锄头和竹筐,边吃边往竹林前进。
风有些冷,但葛根是热乎的,拿着还能暖暖手。
齐山也没多少挖冬笋的经验,全凭运气。找根粗壮的竹子,拨开附近厚厚的枯叶,看到有鼓包或裂缝的地方就下挖试试。
如此换过三四个地方,终于看到一点黄褐色的笋皮。
“是不是这个?快挖出来看看!”谢知云高兴地欢呼。
齐山颔首,又是几锄头下去,矮胖矮胖的笋子就完全显露出来。
“真的有哎,好大!”谢知云赶忙把竹篮递过去,感受到手中陡然增加的重量,乐得眉开眼笑。
有了收获,两人更添几分信心。继续往前走,却发现些许被挖过的痕迹,估计是山下村民所为。
只好换个方向,如此转悠一阵,又挖到三四棵笋子。
“够吃一顿的,时候不早了,今天先回去?”
冬日里天黑得快,还要杀鸡炖汤,是不能在外久待。谢知云虽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是那不懂事的,高高兴兴应了。
齐山把锄头上沾的土抹净,又道:“过两天来多挖些,可以带去镇上卖。”
“嗯,还有葛根吃着也不错,应当也能卖几个钱。”
笋子只是看着大,谢知云剥完笋衣才发现能吃的也就那么点。但是不花钱,也没那么心疼。
他按照齐山教的,重新烧了些水,把剥出来的笋子放进锅里焯过一遍,再捞出来切成滚刀块儿。
笋衣也没舍得丢,切碎些都扔进驴棚了。
另一边,齐山把三只开|膛|破肚,拔完毛后,又挨个架到火焰上燎过,才冲洗干净了剁成小块,拿盐和姜腌上。
山上野物多,内脏、羽毛这些不敢乱扔,齐山在远处挖个坑,连带着沾染血迹的泥土都给埋进去,方才放心地回去准备炖汤。
大铁锅要用来焖饭炒菜,鸡汤便用陶罐炖着。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吹得更起劲儿。
谢知云掀开盖,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挥挥手,低头看去——热汤咕嘟咕嘟冒泡,带动嫩黄的笋块和竹鸡肉上下翻滚,边缘泛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他拿着筷子戳了块肉,轻易便在上面留下小孔。遂盖上盖子,拿棉帕捏住陶罐双耳,往后挪了挪。
又去外面看齐山,“肉已经熟了。”
齐山笑笑,“”我这儿也快了。”
说着,他就拿起木铲,把锅里的米饭翻个面,露出底下金黄酥脆的锅巴。麻利地把米饭全部盛到汤盆,他又往锅里滴了些油,把还带着水汽的白菜一股脑丢进去。
次啦一声响,锅中热气蒸腾,白菜在翻炒下渐渐变软,最后缩减至一碟的量。撒些盐,旁的什么都不用放,就可以出锅。
三只竹鸡,去除内脏和骨头,也才一斤左右。好在还有笋子,加水一起也炖了满满一大罐。
谢知云看火的时候闻着味道就有些馋,等饭菜都上桌后,起先舀了一碗汤慢慢品着。
齐山果然没瞎说,竹鸡肉质鲜嫩,不油不腻。因炖得时间不长,并没有到入口即化的地步,但因此保留了韧劲,反倒越嚼越香。笋子焯过水,一点不涩,又吸足汤汁,鲜甜可口。
他喝完一碗犹觉不够,还想再来一碗,被齐山叫住。
“别光顾着喝汤,等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谢知云一想也是,汤煨在火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凉。转而添上一碗米饭,最上头是大块金黄油亮的锅巴。一口咬下去香香脆脆,也好吃得紧。觉得干了硬了,就泡一勺鸡汤。
汤汤水水的确实占肚子,两人把肉块和笋子捞着吃得差不多,汤到底还是没喝完。
不过也不打紧,现在天冷,盖严实了放一晚问题不大。明早烙几个饼子,就着吃正好。
吃饱喝足,就不太想动弹。烧锅热水擦擦身子,泡个脚,趁着热乎往被窝里一裹,又是一夜美梦。
翌日,谢知云起来就把鸡汤热上。又舀了些苞米面和着白面,揉出十来个饼子,搁在竹匾上。
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齐山,回过头去却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想都没想便抄起旁边的菜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