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田金一行人赶在流人之前,进了临封。他请县令派兵支援,在入郡必经关戍查验往来行人。

未免打草惊蛇,田金等人只在关门后城墙边,坐在自附近搬来的石头上。

关门前仍由原本关戍的守吏查看行人过所、公验。守吏查验过了,行人再入关。而后便会有数十双眼睛盯过去,观其形貌。

纵是如此,多日来,捕者还是未曾见到有貌似傅修者。

坐在田金身旁的捕者道:“大哥,都好几日了,各处关戍均未见那傅修踪影,他是不是根本不会来?”

田金迟疑道:“傅修其人,太过聪慧。在京时,我等竟连他的影子都未曾见过。后来我等追至鄂州,请县令援兵把守沿江渡口。谁知竟有傅修于潼关外现身的消息传来。那时我便猜他是要跟流人入岭南。难道是傅修故意以此举迷惑我等?”

当初傅徽之最后现身的地方是京城城东,众人皆以为他必会继续往东都逃。田金却认为他必会往西逃。可惜往西追时并未看见人影,只能又往东去。谁知在东都也未有线索。

后来田金看着地理图猜测傅徽之可能逃亡的方向。

逃亡之人都希望逃得越快越好。但凡有些心智的罪人,大多会选择走水路。顺流而下,比骑马都快。至于会走黄河还是长江,不得而知。田金最后定了长江,便带人去了鄂州。

因为汉江于鄂州汇入长江,不论傅徽之是自褒城顺流还是入蜀之后自白帝城沿江而下,十有**避不开鄂州。若是想沿江去到江州、扬州,那更避不开了。

田金等人到了鄂州后,即刻请各县县令援兵把守沿江官渡。谁知却得到流人行至潼关外时,傅徽之忽然现身的消息。他们若此时折返,能不能遇到傅徽之还是两说。傅徽之既现身,邻近县城一定会增兵,或许不久傅徽之便会被捉。如若不然,纵他们回去遇到了傅徽之,凭他们这些人,恐怕也很难捉住人。

傅徽之既在流人附近现身,田金猜测他必随流人入岭南。而自鄂州到临封怕是只有二千里左右了,也不须绕远。田金便决定先入临封,在傅徽之入关时擒之。

田金等人即刻动身,一边赶路一边留意北面的消息。直到他们赶到临封,还没有傅徽之被擒的消息传来。田金便立刻请县令增兵入郡必经关戍,查验来往行人。

田金看了眼新入关的一人,又问:“配所那边盯得如何?”

身旁捕者道:“这几日兄弟们一直守着,没见到有什么人靠近。”

田金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配刀在红土地上划了几道。

“若傅修不来临封,我也不知他会去何处了。”又划了片刻,田金忽然翻腕用力将刀尖插入土中,“或许他料到我等会提早戒严,改了主意。又或者他比我等到临封更早。傅修不来此处,你我更难寻到他。如今我等既已到临封,必要将临封每一寸土地搜寻一回,再往别处去。”

田金时常用刀在土地上写写画画。身旁捕者看了眼红土之上的刀痕,刀痕凌乱,不是什么字或画。他跟随田金多年,明白这是田金心情烦闷的表现。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他也被田金带得沮丧起来。“傅修此人太聪明了,不好捉。况且四周山地也不少,若他躲进山中……”他摇摇头,又叹一声。

“你我既领了这差事,不论多难,都要追下去。”田金拍了拍他的肩,道,“传令守在配所外的兄弟再守七日。七日后,便当傅修已在临封之内。请各城关严查出城、出关之人。封川之西有一江,须请县令增兵渡口,不能使傅修走水路而逃。至于我等,可聚集所有人,自封川城起,向城外一寸一寸搜寻。”

捕者喜道:“大哥此计甚妙,到时傅修岂不是成了网中之鱼?”

…………

傅徽之将秋芙接至他在客舍所住屋中。

配所在城南。秋芙说跟去配所时,远远看见配所附近已有捕者。她未敢凑近,但已不须凑近,她亲眼看见流人都停在一处不小的居所前。料便是配所。

傅徽之便决定耐着性子等十日,等那些捕者疑心他未至临封时,再去配所。

傅徽之又道:“去配所见过我父兄之后,便不可再耽搁,当速速离去。”

秋芙坐在他对面,问道:“公子可定了逃亡之路?”

傅徽之起身自包裹中取了岭南地理图,平铺于案上。他来此沿途买了各处的山川地理图,岭南自然也不例外。

他道:“不能不辨方向地逃。先定安身之所,再借此机会一举甩开捕者,至安身之处,不再流亡最佳。”

“公子欲于何处安身?”

“若我择安身之处,必择一个距京城与岭南皆近之处安居。”傅徽之以食指点了图中三处,“似鄂州、江州、扬州。可这些地方同样是江流汇聚之处,也必将是捕者首当追捕之处。其次是襄州、岳州、洪州等处。”

“那我便再取其次。”傅徽之在地理图上一处重重点了两下。

秋芙细看时,傅徽之指尖点在抚州二字之下。她立刻明白为何傅徽之说取抚州是在取其次。抚州之北便是洪州,而抚州附近也有江水,要去何处倒也方便。

“那我等如何去抚州?”秋芙仔细看着图,忽道,“城西有郁水,我等可乘船沿郁水而下。”

傅徽之却道:“郁水各处渡口必有重兵。况且若去抚州,不可径去。”

秋芙不解,抬头看向他。

傅徽之却不抬头,仍以指尖自图中郁水之上划过。“先去桂州。”

秋芙看了眼桂州所在,心中疑惑更盛,心道这不是越走离抚州越远吗?

她不假思索地问道:“还是沿郁水而上?”倒忘了先问为何是去桂州。

“城西一段郁水自西北向东南流。你我往西北去桂州,便是逆水而上,不如骑马。沿途关戍能绕则绕,绕不过去,便冲过去。教捕者知道我等去了桂州也好。他们必以为我等会沿湘水而上至衡州、潭州、甚至岳州。你我则暗中绕远,先沿漓水而下,再逆溱水而上至韶州。最后有水路走水路,一路经虔州、吉州最后至抚州安身。”傅徽之的指尖在图上划出一道弯钩。

确实绕得很远。秋芙终于明白,赞道:“公子思虑周全。”

十日之后,傅徽之与秋芙骑马去了城南。距配所约二里时,傅徽之为防马嘶声惊动了人,便让秋芙一同下马,将马系于此处。又担心被人看见,便于道旁林中穿行向前。

越向前走,视野越开阔。不久傅徽之便看见不远处划出一块平地。有不少工匠忙碌的身影,看起来正在建基址。大抵是为某个官员建造的别业。

基址西面有一小山岗,其上植有树木。若隐于那些树后,当可一览山下人物。傅徽之便从那山岗后登上。秋芙也不多问,只跟在他身后。

在平地看时不觉,登上山岗之后俯瞰山下,那基址怕是有二十亩。别说是宅第,便说是要建行宫他都信。但十有**不会是行宫。圣上驾幸何处怕是都不会驾幸岭南。若真是官员之宅,当真不会逾制吗?不过有这个钱财建这么大的别业,恐怕也是个贪官。那逾制也算不得什么了。

傅徽之没心思深究。应役者似乎大多在南面,他便继续往南走。在能看清所有应役者之处渐下山岗,而后在能分辨应役者面目的距离停下。

山下最多的便是应役者动作时手足锁链牵动的声音,偶尔也能听到应役者使力搬动重物时的闷叫声。

有推车前行之人,但推车很少,更多人负木石而进。除了应役者,自然也有配所的守卒,或是监工士卒。又或者看守配所的与监工的本就是同一拨人。他们中有三五人围坐在一处说笑的。也有手拿短鞭逡巡的,怕是随时准备抽打他们认为懈怠了的应役者。

傅徽之下意识去辨认所有推车之人。若推车之人中没有他父兄,那他父兄无疑会背重物而行。他自然不愿看见他父兄受苦。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越寻傅徽之牙咬得越紧,手也不自觉地抓上树干。

秋芙自然知道傅徽之尽量靠近是要寻他父兄,她也在寻,双眼没离开过山下。忽然,她寻到了。正欲开口告诉傅徽之时,却看见他抓在树干上的五指一蜷,身子猛然前倾,几乎贴在树干上。

见傅徽之如此,秋芙如何还不知他也看见了。她紧紧盯着他,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说是推车,其实应役者都是拉着车。大抵是车上木石太重,难以推动。这些车看起来就是牛车,只不过原本将绳索套在牛身上,如今只套在人身上。说起来人力都不如牛力,不如用牛拉车,可租牛买牛都需要钱。哪里比得上这些人。

傅徽之怎么也想不到,人竟会卑贱至此。

傅知退便是将推车上绑的绳索套在肩上臂上,拉着车。而傅卫在车后面推着,以求能为傅知退省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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