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羊绻决定,要出去觅食。
也就是找草吃。
离开小瓦房,羊绻走在村子里,走过一个又一个瓦房,越走越远。
一路上,羊绻遇到好多人,他们看向羊绻的目光都有些让羊绻不舒服。
突然,一个小男孩撞上来,羊绻本身也是个孩子,弱不禁风,两人一起摔倒了。
小男孩皮实,三两下蹦起来,指着地上的脏馒头指控道:“你赔我的馒头!”
“我没有。”羊绻的手被蹭破皮了,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的眼睛里全是气愤,捡起脏馒头,对准羊绻的脸使劲丢过去,“那你该打!”
“你干什么呢?!”一个又高又壮的,穿着麻布衣服的女子追上小男孩,责骂道。
小男孩听到,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女子只好匆匆对羊绻说了一句对不起,继而追着小男孩跑了。
羊绻眼睛里透着迷茫,摸了摸砸到的脸,看了看手,最后捡起那个脏馒头,站起来。
羊绻盯着馒头,想,这一定是人类崽子的武器,他要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这个馒头就和羊绻一起到了一条小河。
河的岸边长了树和草。
羊绻已经很饿了,肚子咕咕叫,于是蹲下来,不顾手还痛着,拔起一茬草,盯了盯,点点头。
是食物。
然后就往嘴巴里塞,边塞边嚼,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吃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评价,这里的草没有他那里的好吃,有些食不下咽。
背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羊绻顿住,没有停下吃草,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转了个面。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光头男,瘦得像啃掉肉的排骨。
光头男单手扒在枣树上,空着的手在摘枣子,看到羊绻看过来,习惯性地露出憨厚的笑容。
下一刻,光头男的表情就反转了,猥琐的气质拿捏熟练。
光头男看到了羊绻的脸。
刹那间,光头男如饿狼扑食般,朝羊绻扑过去,羊绻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上。
“嘿嘿嘿,小孩长得挺美,陪我在这里快乐快乐吧。”光头男笑容猥亵。
羊绻瞪大眼睛,意识到了危险,电光火石之间,吐了光头男一脸草,在光头男闭眼瞬间,脏馒头物尽其用,一把按到光头男嘴里。
接着羊绻奋力一推,扑咚一声响,光头男在阴沟里翻船,被羊绻推到了河里。
羊绻见状,忙不迭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火急火燎的样子。
“唔。”羊绻闷哼一声,再次撞到人,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脑子摔灵光了一点,羊绻想到华云说的,要喂猫和狗,当即就地取材,扯了一把草捏着。
“小云?!你没事吧?快起来。”撞倒羊绻的罪魁祸首急切地说,然后手忙脚乱地把羊绻扶起来。
待看到羊绻的样子后,惊诧道:“你出门,脸上怎么没有抹锅底灰?湿衣服也没有换!”
总之一句话,就是惨兮兮。
羊绻睁着清澈愚蠢的眼,不明所以,“啊,我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掉下来了一截草。
伍愣住,揽着羊绻的后脑勺带着人走,“我们回去。”
羊绻头一趴,转过身和伍对视,摆出一副抗拒的姿态,“不要碰我。”
伍尴尬地手回手,喉咙里嗯出一声,当作回应。
两人一前一后,羊绻在后,伍在前,之间隔的距离还能在中间插一个人。
羊绻不知道回去的路,只好勉为其难地和伍一起走。
伍在救了掉到水井里的羊绻之后,回到家里匆匆吃完早饭,就出门看羊绻,没想到就这一点时间羊绻人就没了。
伍连忙出门为了知道羊绻的踪迹,所有能说话的都问遍了,就差问地上的狗了。
“小兔崽子,我不信了,今天还收拾不了你?”河里的光头爬起来,赶上来骂道。
羊绻和伍一起停下,转过去。
伍狠厉地盯着光头,光头被震慑,衡量了一下与伍的体型差距,气势瞬间矮了。
“嘿,我去摘枣儿。”接着光头连忙转身,去往河边枣树方向。
伍:“继续走吧。”
羊绻:“嗯。”
羊绻想,看来要是大人才不会受欺负。
回到小院,栅栏外面,伍先一步把栅栏打开,犹豫地说:“要不要我进去帮你,烧个水,做顿饭?”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
羊绻进去,关上栅栏,把伍隔在外面,拒绝道:“不要,我自己会。”
伍的表情有些失落,但还是尊重羊绻,“好,你有事可以找我。”
羊绻没有说好,心里想的是不好,他不喜欢人。
伍没有得到回复也不在意,兀自走了,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还贴心地进了屋,关上门,好不让羊绻看到他。
可惜羊绻没有感受到。
羊绻一回来,狸花猫和小黑狗就都出来迎接他了。
狗抱住羊绻的腿,脑袋使劲地蹭,猫竖着尾巴,围着羊绻转圈,边转边喵喵喵叫唤。
羊绻明白了,它们一定是饿了,和他一样,于是羊绻蹲下来,把手里的草拿到小狗的嘴边。
羊绻:“吃吧吃吧。”
狗的尾巴不摇了,脑袋一偏,表示不吃。
羊绻皱眉,把草按到小狗嘴上,“你不是饿了吗”
狗委屈,狗还不能和羊绻理论,脑袋气愤地一扭,也不蹭羊绻了,直接跳起来呲牙咧嘴地冲羊绻叫。
羊绻再次皱眉,转而把草凑到猫面前,谁知猫直接翻栅栏跑掉了,几经跳跃,爬到院子前面的一棵松树上,一爪子拍晕抱松果的松鼠。
然后猫咬住松鼠的脖子拖的羊绻面前,猫爪按了按松鼠的尾巴。
“喵!”
叫了一声后,猫呲牙,一口咬上松鼠的脖子,顿时,松鼠尖叫一声,咽气。
猫就在羊绻面前表演生吃松鼠。
羊绻噌一下站起来,头高昂抬着,像一根笔直的竹竿,手里的草攥紧。
闻到味道的狗窜到猫面前,拼命摇尾巴,很是谄媚,猫矜持的喵一下,表示同意,狗就欢快地和猫一起吃了。
羊绻放松,啊了一声,把草伸到自己眼前。
“原来它们不吃草,要吃肉啊。”羊绻小声说。
说完羊绻呆住,猫和狗和羊不一样,不吃草,那人是不是也不吃草?
可是羊绻感觉吃草后不饿了,大概是能吃草的,羊绻想。
想了想,羊绻把草分成两份,然后拿着其中一份来到关鸡的栅栏外,蹲下,从缝隙中伸进去。
鸡圈里的鸡一拥而上,那点草瞬间抢没了。
羊绻缩回手,看着空空的掌心,又看看鸡圈旁边的鸭圈,里面的鸭子饿得仰天大叫。
羊绻只好心疼地把另一份草丢给了鸭子们。
他还想留着自己饿了的时候,吃的。羊绻伤心地想。
西洲。
心里想着事情的人睡不安生,虽然现在华云不是一个纯种的人了,也是一样。
华云赫然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天还没有亮。
他在黑暗中站起来,即便看不到,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神奇的是,右侧的粉色板面再黑暗中还看得清清楚楚,可它也不发光,没有照亮一点周遭的环境。
存在感极强。
华云摸摸索索走到洞口,带着他的满腹心事。
华云背负血海深仇,背得他要喘不过气了,华家一府人,从上到下,都被抄杀,只留下华云和伍两个漏网之鱼。
满门抄斩的原因:华云的爷爷在新皇登基的当天,不满新皇,认为新皇登基的手段不正当,不正统。
于是华云的爷爷在家喝闷酒,喝醉了到皇城外撒泼,指着皇宫大骂:“老子不认你这个皇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坐上去的?太子殿下被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害死了!”
华老爷子在宫门口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把全家送上了黄泉路。
伍是华家武功高强的侍卫,尊华云他爹的话:“带我儿走!我们家要有后!你看住他,别让他来报仇!”
末了华云他爹补一句:“伍,逃的时候在府里多拿些金银,免得在外面饿死。”
伍就诚实地搜罗了一大口袋金银,带着年仅八岁的华云,一路逃到边疆小村,铁头村。
华云本来想等他打得过伍的时候就去寻仇,没成想到,眨眼变成了山羊。
华云现在很纠结,在洞口静静站着,突然,大雪纷飞,狂风卷起的雪花扑了华云一脸。
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华云一甩头,甩掉了脸上的雪,转身进去了山洞,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卧下。
然后给羊绻发了一句问候。
[你吃东西了吗?]
羊绻的回复依旧很快,话也很多,一连两句。
[我吃了,我去外面找了草吃,剩下的给猫和狗,它们不吃。]
[后面我给那个红色的动物,还有白色的动物吃了,它们是什么东西啊?]
华云看得心梗,再艰难也要回羊绻几句。
[你现在是人了,不能吃草了!那个红的是鸡,白的是鸭子。]
羊绻回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要吃什么?狗要吃什么?]
华云疑惑。
[怎么不问猫?]
羊绻回。
[猫可以自己找吃的。]
华云默然,感觉猫好惨,继而转念一想,不只是猫,羊绻什么都不会,狗和鸡鸭也好惨。
于是华云继续输出。
[你要吃饭,饭是要做的,狗和你一样吃饭,猫也是,至于鸡鸭,你去外面扯草给它们吃也可以。]
华云看看板面上的字,心虚地想,他帮助羊绻过好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喊羊绻帮他报仇了。
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华云又快速和羊绻说。
[做饭你不会,我可以给你说,进去屋子,转过有床的一间,床就是大木架子,睡觉的;你过去里面一间,是做饭的屋子。]
羊绻回。
[哦哦!谢谢你,我现在就去。]
过了一会儿,羊绻回。
[我已经到了那个屋了。]
接下来,华云就隔空教羊绻做饭,顺便给羊绻说屋子里面的东西叫什么,作什么用处的,要怎么用。
铁头村,羊绻那里。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边只有一片红,夜晚即将到来。
羊绻坐在灶台后面的小板凳上,弯着腰,一只手捂嘴使劲地咳嗽,另一只手用蒲扇扇火。
点着了火,闻不惯柴烟。
洗米,舀水,煮,三个步骤。
不一会儿,华云问羊绻。
[粥煮好了吗?]
羊绻看到,展颜一笑,很是骄傲。
[做好了!我现在已经在吃了。]
羊绻捧着一碗黑漆漆,冒泡泡的粥,他的手也和粥是一个颜色。
折腾了半天,早上的湿衣服已经干了,羊绻也没有换。
羊绻直接喝了一口,感受了一下味道,有些苦,有些扎喉咙。
不过羊绻没有感受到不对,他想,人吃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本着礼尚往来的想法,羊绻暂时把碗放到灶台上,对华云说。
[华云,羊是要吃草的,你也要去吃草,不要饿死了。]
华云回。
[好。]
说完,羊绻继续端碗喝粥,他们没有再说话。
粥喝完后,羊绻捧着碗看,想,他要去洗碗,华云刚才说过了,碗洗好再放回原处。
做完之后,羊绻就来到床前,掀开帘子,再脱掉鞋子,衣服,放到床头的小木桌子上,干脆利落地上了床。
羊绻再吹熄桌子上的煤油灯,屋子陷入黑暗,接着放下帘子,蒙上被子,盖住头,睡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