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是羊绻,我知道你是华云,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仅仅只是文字,就透露出了深深的不满。
华云接收到了羊绻的不满。
此时此刻,夜晚,月光下,一只山羊站在山洞的洞口,迎着刺骨的寒风,斜眼睛艰难地看着板面。
山羊就是华云。
华云收回宛如抽筋的眼珠子,歇了一瞬,视线又偏向板面。
脑袋和身子纹丝不动。
华云之所以这样,还要从他刚刚醒来说起。
眼睛一睁一闭,他就从人变成了一只羊,醒来的心情先不说,四条腿走路就首先难到了华云,腿搅来搅去,现在才站稳。
再说这个诡异的板面,简直就是为难人。
变成了羊的人,没手,操作起来异常艰难。
[你怎么不说话?]
对面的羊绻半天等不到回复,又发了一句过来。
华云沉默,难受,羊绻一句话准确戳到了华云痛处。
华云现在是一只羊,让羊说人话,天方夜谭,在醒来的时候华云就用羊嘴开过口了,叫出来的就是一声羊叫。
“咩。”
华云深吸一口气,偏头用羊角戳到板面上,心念一动,一句话显现出来,华云余光捕捉到,又调整一下羊角,戳粉红圆点,一句话才发出去。
[我知道,我在说话,你想说什么?]
光瞧文字就能感受到华云的不友好,可羊绻是山羊本羊,让一只羊感受这些有些困难。
于是,羊绻快速回话,给华云倒了一箩筐字过来。
[我们现在换了身体,要互相帮助。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你帮我照顾好它们,它们也是山羊,在山洞里面睡觉,我平时都是守夜的,晚点点睡,防狼防豹防人!你的事情是什么,我帮你做?]
华云斜着眼睛看完,垂下眼眸,接着简单回复。
[好,我没有什么事,你吃好喝好,猫狗喂了就行了。]
另一边的羊绻很诧异,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华云斩钉截铁地回道。
[没有了。]
羊绻一看,就回。
[哦。]
话让华云聊死了,羊绻没有词了。
华云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和月亮周围点缀的星星,问羊绻。
[你那边天黑了吗?]
羊绻回过来。
[没有啊,天上的太阳很大,照着很舒服,想睡觉。]
意料之中的回答,华云收回目光,即便现在只是只羊,眼睛里的神气也格外不同,与羊绻原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下一瞬,截然不同的气质像水面上的泡泡,破了。
华云抽眼睛,偏头用羊角点板面回道。
[我这里是晚上,而且是冬天。我没有来你身体前就是秋天,你那里应该还是秋天。]
华云推测,他们两边时间差三个月,昼夜颠倒。
由于思想的限制,华云不知道有些地方即使在同一时间,天气也会不同,连同昼夜。
这些不提,羊绻接下来发的话让华云当场呆住。
[什么?冬天?秋天?你在说什么啊?]
华云麻木,他想起来了,羊绻本来是一只羊,羊是不用分春夏秋冬的。
顿了顿,觉得没有必要和羊绻解释,就继续问他自己想知道的。
[你多少岁了?就是你活了多久。]
为了能让羊绻明白他的意思,华云特地加了后面那一句。
寒风还在呼呼吹着,站在风口的华云忍不住跺了跺蹄子,羊绻回复得很快。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天怎么可能天天算啊,只记得看过山积了八次雪,融化成水流到山下八次。]
意思就是羊绻八岁,华云在心里自动翻译。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华云现编现套发了一句,和羊绻的说话方式一样。
[我看过院子里的菜长了十五次,我比你大。]
发完后华云就后悔了,好像在炫耀攀比一样。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华云从鼻孔哼出一气,气即刻变成白色的雾。
羊绻的话瞬间发过来。
[不对不对,我是羊,你是人,羊最多看过三十次雪山,人却最多可以看菜一百次,你不比我大。]
有理有据,华云无法反驳,就转移话题,结束话题。
[哦,我要睡觉了,今天晚上没有狼,豹子,人,安全。]
随后,华云不再看板面,钻进了山洞和羊弟羊妹一同睡觉了。
铁头村,华云家,现在应该说是羊绻家。
羊绻依旧站在水井边上,看到华云说要睡觉,恍然一想,对啊,羊在那边是要睡觉了,就发送。
[你去睡吧。]
发完羊绻就把板面移到右侧,这样不挡他看东西。
小狗还在使劲地爬他的脚,羊绻看到他就想到猎人带的猎狗,皱眉,不喜欢。
于是羊绻脚一抬,一踢,小狗就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的。
小狗吃痛,凄凄地叫唤两三声,三两下爬起来,接着不记痛似的朝羊绻跑过来,欢快地摇尾巴。
羊绻心里感到不是滋味,自己好像做错了。
想了想,羊绻蹲下来,伸出手小心摸上小狗的脑袋。
毛绒绒的。
小狗脑袋在羊绻手心蹭了蹭,眼睛惬意地眯着。
羊绻盯着小狗的头,想,他不应该踢小狗的,这只小狗不是猎狗。
突然,羊绻感到手心滑溜溜的,瞪大了眼睛,飞快把手收了,噌一下站起来。
小狗还在欢快地摇尾巴,羊绻瞪着湿漉漉的掌心,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心情一点都平复不下来。
好脏!
慌不择路之下,羊绻把手在地上用力擦了擦,更脏了,于是羊绻脸黑成了锅底。
羊绻想到了水井,跑到水井口,脑袋趴下去看,里面有水。
可水要怎么到手上又是一个难题,羊绻抬起头来左看右看,看到水井边上放着一个木头水桶。
羊绻拿起木头水桶,再左手抓着水井边缘,右手拿着桶伸长胳膊使劲往下舀。
水太深了,舀不到,反而是羊绻,为了舀到水,身体拼命地往下探,没稳住,连人带桶掉进了水井。
羊绻抓着桶,在井里落水鸭子一样奋力扑腾,吐一口水喊道:“救命,救命!”
一道身影快速闪现到水井口,大喊:“小云!别急,我来救你!”
羊绻扑闪着眼睛,水珠子顺着眼睫毛滴滴答答,闻言吐水回话:“好,好。”
木柄转动,打水的麻绳子落下水,上面的人急道:“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羊绻在水里泡着,脑子也仿佛进了水,还抓着桶不放手,单手抓着绳子,胳膊被扯得快脱臼。
好痛。
羊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上面的人拉着拉着,感觉不对,伸头一眼看去,急忙叫:“把桶丢了!两只手抓绳子!”
拉上来后,羊绻蹲在地上拼命地咳水,被迫洗了脸,脸上的污渍掉到了井里。
救他的人也蹲下来,手重重拍到羊绻背上,羊绻猛吐一口水,听到那人说:“小云没事吧?水吐出来。”
语气很是关切。
羊绻强压下从喉咙上升的呕吐感,摇头,“没事,没事了。”
说完抬起头来看救他的人,看清楚脸后,顿了顿,才说:“谢谢你救我。”
便闭嘴不说话了,羊绻认出来,这个人是刚才在栅栏外面看他的那个。
应该和华云认识,心里羊绻肯定。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在外面刚好看到,刚好而已。”
羊绻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
这一来,面前的人表情僵住,连忙站起来,“小云你去烧点水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了,小心着凉,我就先走了。”
听到人要走,羊绻才嗯一声。
直到目送那个人急匆匆地跑掉,回到自己的屋子啪一下把门关上,完全看不到人影时,羊绻又松了一口气。
羊绻讨厌人,在羊绻眼里,人就是天敌,华云现在变成了羊,可以例外一下。
毕竟羊绻现在也占了华云的身体,羊绻觉得是扯平。
垂下眼睛,羊绻站起来,水从裤腿滴到地上,地上湿了一小块。
他走到门口,推开门,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一张有帘罩的床,一张木头桌子,一个木头衣柜,几个小板凳。
羊绻走进去,好奇地看了看,人住的地方原来是这样,比羊好多了。
右侧边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蓝色的帘子,当作遮拦,羊绻掀开帘子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灶台,灶台上面有两个大铁锅,杂边堆了一大堆柴,墙角有一个放米的大坛子,大坛子旁边是小坛子,小坛子旁边是几个大口袋。
是做饭烧水的地方,不过羊绻一个都不认识,他走到灶台后面,在小板凳上坐下来。
眼睛亮晶晶的,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地上有一个大蒲扇,羊绻捡起来,拿到眼前看,接着捏住蒲扇往左一指,再往右一指。
最后无师自通地扇风,额角的碎发在风的推动下动起来,在耳边划圈圈。
“咕噜咕噜。”
肚子叫了,羊绻眨眨眼睛,饿了。
这时,消失了一会儿的狸花猫跑进屋,几下跳到灶台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羊绻,喵喵喵叫唤。
羊绻与猫对视,在猫的目光中败落,放下蒲扇,想了想,走出去,来到院子里。
然后左右看了看,院子里面没有一根杂草,干干净净。
羊绻呆住了,没有草,羊要吃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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