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小别

自己明明答应他帮他报仇,却为了他的血海仇人变成那样。小暮山不懂个中原委,看到了这些,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

他喃喃的说:“我当年怎么就没把你送给陈抟老道长呢……”

进门来看的谢暮山刚把木门悄然推开,冷不防丁听到这么一句,压抑了那么久的怒火终于难以再克制了。

他没有白缁那样极寒的气劲,但迈开步子的时候,房间空气不可抑制的降了许多。白缁灵敏的感官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猛的回头,却被一只手眼疾手快的遮住了眼睛。

他感觉到另一具身体正慢慢的压过来,带着那人身上的温热,以及沁人心脾的草木香。他叹了一口气,说:“若不是你进来的时间这么巧,我都要怀疑你往我房里下咒了。”

他果然没有骗谢暮山,睡了一觉起来,好歹没再红着双眼痛不欲生了。但谢暮山是实打实的发了几天的火,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韩瑾都觉乎着不对,旁敲侧击,扭扭捏捏的安慰了他几次。

而现在,那个惹着他生闷气的罪魁祸首终于醒来了。谢暮山附在他耳边,另一只手手指微动,一张床侧阴影处的符纸飞了过来。

白缁被他遮住了眼睛,其余的感官便更加灵敏,自然感觉到了异动。谢暮山却已经松了手,二指捏着一张符纸,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沉声说:“你说这个?”

白缁哑然失笑。他没有转头,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往后探了一下,捏住了谢暮山一缕头发,温柔的声音还是沙沙的,说:“还生气呢?”

谢暮山没吭声。他静了一下,抓住白缁的手腕,将自己被把玩的头发扯了回来。

松开白缁的手腕时,他还顿了一下。

比起前些日子,到时更瘦了。说来也是,这么久劳顿不堪,还生了场大病,怎么能不迅速的憔悴下去呢?

白缁顿了好久,最后还是欲言又止。他垂眸看着那一桶血水,嘴上的话却还是对谢暮山说的。

“我与善面头陀……往日有过交集。”

谢暮山依然没有说话,白缁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下去:“但那一日,真的不是我不想拉你。半夜的时候,善面头陀趴在了我客房的窗台上,被我发现之后,他动作太快了……”

“够了。”谢暮山有些焦躁的说:“够了。白缁,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计划好了的,你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杀他,白缁,你就是在害怕。”

白缁被他说的心头一惊,厉声喝道:“谢暮山!”

“白缁!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不敢让我碰到善面头陀,你到底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他看到白缁几次要开口想说什么,但每回都被他插不进话的语速给打断。

他最后红了眼眶,抓着白缁光洁的肩头,说:“别怕!够了!你永远不需要防着我什么。白缁,我在大梦池里待过,你就不要把我当做一个八岁的小破孩。”

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害怕,我将永远在你身边,以最勇敢的样子。

白缁最后只是笑着,却是说不出的苦意。他说:“宝贝儿,你只是不懂。”

谢暮山身形一动,最后还是没有在反驳他。

如果你觉得我不懂……

“那我就不懂吧。我将站在这里,在你身边,你不要想把我推开。”

等白缁已经重新穿戴好衣服,谢暮山再次推门进来了。与之一起进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韩瑾。

白缁整理衣袖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韩瑾这回又换回了他的暗赤色衣衫,不过为了平时方便,已经从长身劲装改成了短打,原本扎着高马尾的头发也披散下来,更添了几分悍性,少了几分风流。

他的眉眼比起分别前更加锋利了,但眼里的光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炙热,变得沉敛起来。此刻望着白缁,他目光一动,单膝跪下。

“徒儿拜见师尊。”

白缁局促的转过了头,吞了一下口水,有些难以开口。他想问“你过得怎么样?”或者“你还生为师的气吗?”,但张口犹犹豫豫的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韩瑾静默片刻,没有等到下文,便自己说道:“师尊当年让徒儿留在家里。但外祖丧葬之事已了,严爷爷也寻到了孩儿,一并去了。裕安城不过一座空城,苦守无益。徒儿还是想……长伴师尊左右,为师尊斩魔除妖,求师尊首肯。”

白缁点了点头,说:“为师知道……瑾儿,你若是想来,自然随时都可以来。”

师徒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却连对方的目光都不敢相撞。白缁叹了口气,说:“瑾儿,你起来吧。”

韩瑾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谢暮山在一旁抱臂旁观,这时才往房中走了一步,说:“既然一个两个都没什么话说,那就不要强行尴尬了。”

白缁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韩瑾有些恼怒,斥道:“你在这发什么疯!”

谢暮山冲白缁扬了扬下巴,说:“好徒儿,你去看看你师尊的手,再来和我说要不要在这里犟着浪费时间。”

韩瑾一向还是很敬畏师尊的,自然不敢动手动脚(×翻开衣服去看),是以不太知晓白缁的伤势如何,但谢暮山还是一清二楚的。

那个伤口不好碰水,谢暮山就只好拿湿毛巾在伤口周围按了一圈,勉强擦掉那些血污,再给伤口上药。但看白缁那个作死的德行,自然是对这些注意事项毫不在意的,沐浴时直接就碰水了。

……可能由于洁癖,还要上手把结成一片的血污与血痂搓掉。饶是谢暮山一个波澜不惊清冷小哥,想到那个场面,也不由为之一颤。

原因无他,这实在是……太悚然了吧。但当事人必然是平平淡淡的,谢暮山扯过他那条伤重不堪的手臂,拉开衣袖一看。

原本白花花绽开的小花此刻已经泛起红,渗出了鲜血,十分吓人。白缁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谢暮山:“…………”

韩瑾:“!!!”

韩瑾率先喊道:“师尊!你这伤……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这个作死鬼一醒你难道还打算让这伤口好好的待着吗?!

谢暮山前几天呕着一口气苦心孤诣的照料着的那条胳膊,彻底废了。

他几乎要气笑了,余光扫到白缁的小动作,没好气的说:“怎么,害怕了?”

白缁刚醒来时还发着呆,压根就没想起这条手臂,看着它俨然在片刻就完成了蜕变,不由扶额理亏。他默然片刻,说:“有点丑。”

呵,谢暮山心头冷笑一声,说:“等过几个时辰开始流脓,你就知道丑不丑了。”

白缁:“…………”

韩瑾蹙眉说:“你说什么呢?能不能把语气放尊重点!”

谢暮山没搭理他,把手里攥着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响声。他说:“你怎么不再多晕几天?醒来就是来自戕的吧!”

前几次重伤,白缁总要躺个四五天乃至一星期才能醒来,这次倒好,晕了两天不到就醒来,伤口根本就没有养好。

白缁抬起一侧眉毛,微微一笑,斟酌着开口说:“气够没?”

谢暮山:“…………”

没有。更气了。

他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倒是把一张小脸憋的青白交错。韩瑾看他一直没个动作,上前一步,说:“师尊,我帮你上药吧。”

白缁冲他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瞧谢暮山。后者目光没分给他一点,闷声说:“那你们自个儿上去吧。”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走路一贯是没有声音的,此刻看着却像是每一步都淬满了雷霆之怒,木地板都被踏得十分响亮。

白缁失笑,随即转头看向了韩瑾。他温声说:“瑾儿,过来。”

韩瑾毫不犹豫的走向他,随后被白缁用仅有的一条手臂(×白缁:错!明明是仅有用的一只手臂!)揽进了怀里,时隔数日,再次闻到了那股熏香,还是熟悉的味道。

明明在不久以前,他都是一直沐浴在这种熏香里的,此刻却恍惚有了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比起以前的形影不离,他们确实已经好久不见了。

他哽咽着说:“师尊……我还跟着你。”

白缁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轻轻的点了点头:“嗯。瑾儿……这一次,权当下山历练了。”

“……我以后不出山了,我就一直跟着你。”

“瑾儿,”他松开了这个紧紧的拥抱,说:“你已经长大了,对不对?”

韩瑾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白缁欣慰的一笑,细心的抚平了他的一头乱发,微凉的手指摩挲着他愈发棱角分明的面容。他说:“那有一些事情,为师就不瞒你了。等我告诉了你,是去是留,你再自己决定。”

韩瑾愣了一下,坚定的说:“我……师尊,我不会走的!”

白缁苦笑了一下,手垂落下来,在八仙桌的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便打开了阵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韩瑾一愣,说:“不用……让那小子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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