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火锅店,都说吃得很饱,就走走路吧。火锅就是这样,吃的时候不觉得装载过量,等到站起来好像拉平了底的口袋,马上给你显示过量超载。
常月明和陈威一起走路把朱云送回家,他们在云行路的坡上吃饭,一起往下坡处朱云住的小区走。他们都是打小就生在长在禹市的人,年龄相当,所以一路上说起禹市这么多年的发展变化有很多共同感慨。
而朱云虽然对禹市不熟悉,但是她的家乡武市和禹市在行政级别上属于同省份的差不多的两座城市,并列老二,位居江城之下。所以他们聊天的内容她不陌生,甚至如果她愿意说上几句,旁边两位男士都耐心的倾听回应,她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但是一直都很快乐。
两人把朱云送到后,就在楼下分开了,常月明顺着坡走回自己的家,陈威则重新上坡去取车。常月明看了一下时间,刘岘青差不多也忙好了,他拨了她的电话,岘青没有接。
等常月明走到家门口时候,岘青发来信息说,她今天在外面有应酬,她要晚一些回家,今天晚上告假。
常月明回了信息叮嘱她注意安全,不管多晚,到家后要发信息给他。刘岘青的生意几乎都是网络端的,平日里不需要应酬,今天比较奇怪,常月明觉得不太安心,就一直等她的信息,却没等到。
刘岘青再次接到潘汀越到访吴城的电话,是觉得有些惊讶的,毕竟上次刚离开没多久。虽然有生意往来不过六位数,这个数目在刘岘青的销售账目也不算大额,更不用提在潘家的账面上应该更是不值得一提。
在刘岘青的记忆里,潘家的生意多是集中在大宗矿业,按道理来说,主营业务之外的生意潘汀越并不会多掺和。潘家人众,多少还要留些汤汤水水聚拢人心,保持家族团结的核心就是利字,所以潘汀越多关注了一点二嫂嫂的服装店,引得二嫂嫂当众以退为进打趣他,实则也是一种委婉的抗拒和温柔的敲打。
但是潘汀越这些年也算是潘老大的得力助手,更不用说两人年岁相差大,潘老大另外一层意义上也是养大了潘汀越,又一直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做生意,潘乐又远在禹市发展,潘家老幺基本算是潘家二把手,大家也都是是心知肚明的。
潘汀越并不顾忌二嫂嫂的圈地运动,他当下的心思都在刘岘青那里,服装生意的由头他想用就拿来用用,不乐意是对方的事儿,他都当耳旁风。
他这次是带了西南地区的宋锦加工厂负责人赵总一起赶到吴城,是的,刘岘青的吐槽电话他全部听进去了。
从大哥那里喝完茶,连夜联系了很多朋友,辗转找到了西南地区的布商,有了一些眉目后,他还亲自飞去看了货。这次更是连续一周喝酒喝到吐,交到了赵总这个朋友,把人连同布样连同价格全部对齐后打包带到了吴城。
潘汀越把机酒都安排妥当,吴城的饭店都是他一早定好的,他只让刘岘青出了一个人,他给她准备了一个大惊喜。飞机到达吴城后,潘汀越给刘岘青的电话里,只是说他和朋友一起在附近南城看了厂,带了一点宋锦加工厂的消息和样品给她,看看她能不能用上。
潘汀越丝毫不提自己满世界找宋锦布料,东奔西跑去看货,还留意岘青吐槽电话里说的市场价格方便比对,一圈下来自己都快成半个桑蚕丝织物专家了。好在他上次离开吴城前,喊着岘青陪她逛了下名家宋锦的店铺,他亲眼见过高品质的货,又恶补了很多专业知识,大概知道点其中的水头了,这次才敢打包带人来见岘青。
他此前苦恼岘青不需要他的钱,这次他连钱带人带货一起送上门,他就不相信也不死心自己到不了黄河。岘青听到潘汀越的话,兴趣是有的,但是也并不着急,因为南城就在吴城旁边,她更远一些的城市都打听过了,希望又失望已经好多次了。
她抱着一颗最平常的心全当再去和潘汀越吃个饭,抱怨一下狗屎一样的市场,简直让小企业转型如此艰难。她觉得可能把自己的苦水掏一掏,即使解决不了问题,多少也能让热心帮助她的人,比如潘汀越,对比之下,收获到一些他人艰难挣扎的快乐吧。
人生的礼物都是在寻常一天随机发配的。当刘岘青挽起头发,稍作装扮赶到饭店时候,她甚至放松的一个人在电梯里补了一下口红,推开包厢的门,加上她才四个人的屋子,大家都笑盈盈的望向她。
她今天是临时接到潘汀越的电话,离开时候随机去仓库摸了一件长袍子,紫灰色在不明亮的灯光下基本算黑色,站在灯下又成了银色。
刘岘青和潘汀越打了招呼,潘汀越介绍了赵总和助理,她连忙伸手和来客一一握手。潘汀越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等着好戏开场,赵总和助理不负众望慢条斯文的递来样品图册,饭局搞得像新品发布会一样和刘岘青介绍起他们的宋锦面料。
这些都是潘汀越一早听过的,他就笑着坐在那里看岘青拆礼物,而他作为双手奉上这份大礼的人心情同样欢畅,岘青越来越浓的笑意就像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潘汀越不是没有送过礼给女人的人,他一向不吝,对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也都有关注和消费,他送过的礼物向来需要花钱和不太多心思,这回是花了太多心思,钱他根本没考虑过,还把人搭上去了,他甚至没有想结果,他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他仿佛听到不远处已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他点开手机,把赵总之前的所有邮件都转发给了刘岘青,包括报价和更多的商品图样,甚至他们的往来邮件。潘汀越好久都没自己亲自下场去找合作了,在邮件里他恳切的好像初入职场的人盼望着和对方合作,他一点也不怕刘岘青笑话他,他知道她不会,他特别想把自己这本书塞进刘岘青那里,希望她能赶快读读。
刘岘青听了一个小时,因为实在太多惊喜,而此前一段时间她又有太多不解和专业问题统统都想在这里尽数得到答案,潘汀越像服务人员一样给大家倒水添茶,他快乐得像第一次下花丛的小蜜蜂,飞到西又飞到东。
时间过得很快,也不可能把所有合作一次性在饭桌上聊清楚,所以菜被叫上来,不一会儿功夫摆满了一大桌,饭局主人的诚意和用心都在这些菜里了,刘岘青破例喝了酒,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楼下。
潘汀越没有喝醉但是人也是有点晕的,赵总助理开了刘岘青的XC90先把刘岘青和潘汀越送到刘岘青楼下,又转头送赵总回酒店。
潘汀越把刘岘青送到家门口,岘青先是说自己住在8015,等潘汀越上到8楼转了一圈没看到这个门牌,就扶着她上了15楼,走到家门口,刘岘青抬头看了一下说对,就拿手指去按了指纹进了大门。
一进门客厅大开的窗户吹来一阵清凉的夜风,岘青这会儿是有点清醒了,她以为按住了墙去换拖鞋,谁知按住的是一个软软的人,对方亮晶晶的眼睛正笑着看着她。
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好像不多久才出现在家里过,近视的她想凑近些看下是不是同一双眼睛同一个人,被对方亲住了嘴巴,她疑惑的感受着这个亲吻,它好像并不温柔,似乎等待很久了。
对方的手也更大力一些,她的脑袋有点转不动,等她被搬到沙发的时候,她想起来了常月明已经离开了,她一瞬间就醒转过来了,她大力推开对方,摸黑跑回了卧室反锁了门。
她着实一高兴喝了太多酒,人又受了一些惊,压不住黑夜一个劲儿把她往周公那里拖,迷迷瞪瞪还是睡着了。
等她睡醒了,觉得口渴得能喝下整条长江,爬下床扭开门去客厅找水喝,灌了三大杯温水后,她看到了一张字条,落款的潘汀越让她破碎的回忆起了昨晚。
她在沙发上摸出了手机,先是看到常月明的信息和电话,她赶紧回过去,常月明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嗓子嘶哑的,说,没什么事儿就好,少喝酒,出门应酬记得带上同事。
常月明听到岘青语气和平常一样,就放下心挂了电话。这样一颗心一整夜都挂在天上的感觉,他是一点都不想体会了。
父亲昨晚和他聊了,建议他接受市委组织部的调函先去组织部待一些时间,如果未来还想回招商局,这段经历也有增益;如果不想回去了,就顺着机会留下,工作环境也会更单纯一些,就在常先生眼跟前也好照应他。
常月明答应父亲去到组织部,未来的情况再看,他想要自己更快一些,他不想岘青等他太久。
潘汀越留的字条是:醒了打给我。刘岘青啪啪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她几乎没有看清过潘汀越,因她觉得这就是和自己父亲一辈的长辈,昨晚,哎,大略都是酒的错。
她实在不知道要和潘汀越说什么,她也害怕潘汀越和她说点什么,她不想打电话。她重新倒了一大杯温水,坐在沙发了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念常月明,想念他轻轻的吻,想念他温柔,想念他窝在她肩窝里,想念他蹭蹭她的头,想念他什么也不做笑着看她。
想着想着她落下泪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些累了。喝完手里的水,她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突然看到手机来了新的来电,她清了嗓子接起来,是赵总的助理,他问候了岘青后,表示他们一会儿想去工厂看看,刚好把昨晚借岘青的车还回去。一切顺利的话计划今天下午回去。岘青表示了欢迎,电话里定了见面时间。
她赶紧去浴室洗澡洗漱,没有留给她伤春秋的时间了,活儿已经压过来了,赶紧准备好自己迎接新的一天了,再烦的日子总还算有了好消息,今天她选了黑色绫绢衬衣和宋锦短裙,搭了一双高跟鞋。
潘汀越和赵总他们一起到达的,岘青保持住了得体的微笑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带着一起看了他们的样品、忙碌的直播间和父亲的生产车间。
岘青的父亲还跟着在调试设备,这次参观是生产的负责人陪同介绍的。赵总从没和吴城人做过生意,但是吴商自古名声都不错,今日得见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有序,主要是她们已经在前面引入了互联网的销售方式,他听说刘岘青一场直播围观者都在五位数往上走,今天到现场看了数据,工作日非周末白天的数据都有五位数,他有强烈的合作意愿,并且还表达希望能够藉由这次合作机会,安排几个下属到岘青公司培训学习一下直播销售,他回到西南也要照葫芦画瓢。
潘汀越跟着四处走,也不说话,陪着一起笑笑,他的眼神很明了的跟着岘青走来走去。
最后,赵总和助理赶着回酒店收拾东西,岘青开车载了他们回酒店,轮到下车时候,礼貌做了告别。
潘汀越一句:“酒店前台刘总还留了礼物给你们,别忘了捎带回去。”
赵总和助理一个懂了的眼神,向岘青表达了感谢就速速走开了。
潘汀越跟着刘岘青上了车,岘青的心像死了一样坐在主驾驶上,她没发动车。潘汀越坐在副驾驶看向她,两人都不说话,岘青在看自己的手,潘汀越就笑着看着岘青。
就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岘青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叫了一声:“小叔叔。”
潘汀越等着她的话,潘汀越不说,岘青就只得接着说:“真的谢谢你。昨晚实在是喝多了,下次真不会了。”
潘汀越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昨晚没有喝醉,岘青。”
岘青说:“我们相隔这么远。”
潘汀越说:“不要像搪塞陈威那样搪塞我,我不是他。你上次说过,远距离对你来说不是问题,对我就更加不是问题了。”
岘青想起上次潘汀越的坑,原来是挖给今天的自己的,她苦笑起来了。
岘青实在不知道这个长辈在搞什么,她说:“小叔叔见多识广,我真的没什么。”
小叔叔一下子被刘岘青的话抵到角落,他笑着搓了一下右手掌说:“确实没什么,瘦成一把骨。”刘岘青的脸轰的就燃烧起来了,她马上想找地洞埋上自己。
小叔叔接着自嘲的说:“我也没办法,不然我就不来了。”刘岘青在这句没办法里,听出了一些心酸,她又原谅了小叔叔刚刚的无礼。
潘汀越继续说:“我离开吴城,你会不会像对待陈威一样,失去联系。”
刘岘青嘴巴走得比脑袋快,跟了一句:“不会不会,我们还有赵总的生意。”
潘汀越被她的丝毫不遮掩逗笑了,他追上一句:“如果我们潘家直接和赵总做生意,不过你呢?”
刘岘青惊叹于潘汀越的磊落,她说:“那就算了呗,世上不如意十之**,多一件还不是日子照过,可能就是更难一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哪儿算哪儿。”
潘汀越知道刘岘青说的不是负气的话,因为她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她就这么走到他面前。
身娇肉贵的人他见过太多了,他对他们并无好恶,美丽的衣裳,精致的妆容,过人的聪明,从容不迫的气度,他都见识过,但他实在喜欢刘岘青旺盛的生命力。潘汀越说:“所以,我也不是那个人?”刘岘青不置可否的笑了。
潘汀越叹了一口气说:“开车吧,我没吃早饭,陪我一起吃个早午饭吧。下午我总不能空着肚子回白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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