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老太君,三姑奶奶回来了,三姑奶奶她回来了!”又是那个嗓门大酷爱咋咋呼呼的婆子,她那嗓子一出,引得大家都往外看。
孟柔石是昨儿下午折返的,今早上才吃了早饭,这婆子就叫起来了,她摇摇头,起身说:“母亲,是怜山回来了,我去瞧瞧。”
“嗯,”老太君说:“还叫怜山住她的小山重院,那院子还给她留着呢,没人住过,还是原来的样子。”
“是,母亲总是心疼我们的。”
孟柔石笑着出去迎孟怜山,孟怜山出生在西北,是老侯爷在军营的时候,家里一个妾室生的,不待到侯爷赶回家,那妾室就因为产后失血过多,死在了产床上。
老侯爷回家之后,瞧见她在生产之前写的一首词,辛弃疾的《菩萨蛮》,她就写了一句‘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想来是那侍妾在西北日久,思念京中家人所致,于是老侯爷给这个女儿起名怜山,孟怜山的名字就这么来的。
她跟着老侯爷在西北住到快三岁,才被老侯爷带回京城,因为自小失母,所以一直很沉默。回京之后,既不与嫡姐孟柔石亲近,也不去巴结讨好嫡兄孟巍,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唯一能与她说上两句的是大兄孟星沉,可孟星沉在不久后就摔断了腿,也变得沉默非常,后面又因孟巍获封世子,伤心离家。此后的孟怜山简直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谁都难见到她,总是躲在房里看书,要么就是做刺绣。
她出嫁十几年,也有十多年没回孟家了,孟柔石迎出去,第一印象,简直不敢认。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孟怜山瘦的枯树枝一般,头上竟然有了白发,孟柔石忽然想不起来她这庶妹的模样了,她不是一头青丝,总是淡淡地笑,像一幅山水泼墨画似的,怎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大姑奶奶,您看您,我们夫人她是……”又有多嘴的仆妇上来,要去搀扶孟怜山。
“你是谁?”
“回大姑奶奶的话,奴是蔡家管事的,奴——”
“叽叽歪歪,吵得人头疼。”
孟柔石看身边酥酪,“请这位蔡家的管事娘子下去休息,母亲思念三妹,我带她去拜见母亲。”
“是,”酥酪是孟柔石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能当主母的半个门面,这刻将蔡家的那仆妇一拦,道:“这位娘子,请吧。”
“诶!”那仆妇是奉命看着孟怜山的,就不能让孟怜山脱离她的掌控,于是冲上去,要扯孟怜山的衣袖。
“放肆!”
孟柔石回头,身边另一个大丫鬟早就冲出去,冲着那仆妇就是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扯主母衣袖。”
打人的是蓉月,从小练武,父亲是清河一家武馆的教习,后头那家武馆经营不善,倒闭了,他父亲就去孙家当了护院,而她自己就进了内院,因为身手出色,很快被主母看中,当上了大丫头。
“三妹,咱们进去吧,母亲在等我们。”都不需孟柔石多说话,蓉月就扯着那仆妇走了,而孟怜山也转了身,跟着嫡姐进内堂。
“母亲,您看,是谁来了。”孟柔石拉着孟怜山的手,“您快瞧,是怜山回来啦。”
方才的事,孟老太君已经知道了,她瞧自己的这个庶女,自己也不曾苛待她,但她就是不开怀,自小就心思重,有什么话,都不爱与人说。蔡家的婆子敢扯她袖子,可见她在蔡家也无甚么威信可言。
“山儿,你来。”老太君招手。
“母亲,”孟怜山的声音倒是好听,如今这样年纪,还是宛若黄莺出谷一般。
“走近些。”
“是,”说是走近些,孟怜山也没敢走太近,离了个一米远,就不肯再往前了。
“你身上是什么?”
“儿身上并无甚么。”
老太君道:“你身上带着伤呢,怎么就无什么。”
“带伤?”孟柔石走近一看,手臂上没什么,仔细一看,庶妹颈上倒是有伤,一条条的,像是勒的红痕。
“谁干的?是蔡明礼?竖子,岂敢!”
孟柔石道:“三妹,你在蔡家过得不好,怎么不说,即使不便回家,也可写封信予我们,我们孟家又不是那破落户,自然会去给你讨回公道。”
“是怜山无能,不配为孟氏女,给母亲和嫡姐添麻烦了。”
“罢了,小重山院已经收拾好,你一路辛苦,休息去吧。”老太君道:“那无礼的仆妇不能留着,蛆虫而已,为母做主,替你送回蔡家,你看可行?”
“多谢母亲。”
孟怜山出嫁十多年,与在家做小姐时并无什么不同,还是寡言少语,唯独多添了一分懦弱。孟柔石道:“三妹怎么成这样了,她过去虽温柔,也不是这样的呀!”
“兴许是蔡家出了什么事,她没与咱们说。听闻蔡明礼少年中举之后,就再无建树,多年科考,再也不取,想来是心也不静了。”老太君道:“侯爷当年看中的佳婿,也不过如此。”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父亲当年又焉知蔡明礼是这种德行,没出息的男人才打女人,其实三妹嫁他还是下嫁了。”
“自然是下嫁,蔡家当年就不怎么样,现在还是那个德行,要不是老侯爷说蔡明礼本人前程远大、年少有为,我那时就做主将怜山嫁到我娘家去了,我娘家侄儿如今虽不说封侯拜相,但好歹也比蔡家这种小门小户要强些。”
孟柔石捻起一杯茶,轻声说:“母亲说的是,不过这蔡家也当敲打敲打,都以为咱们家不行了,却也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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