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诚自己去选的伴郎团,一共四人,分别是武侯世子林深、关内侯秦观南,另外还有两个位置,其他纨绔贵胄都争着要上,却被彻侯大手一挥,“都给我起开,本侯身边也不是谁都能待的,另有两个男傧相,都是给我自家兄弟的。”
有人笑道:“总不是留给你二伯父家的吧?”
说的是孟星河的儿子,孟郁,今年才十四岁。
“那就不劳你们操心了。”孟君诚说:“你们快回去准备准备,我岳父满腹诗书,他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哟哟哟,这就燥起来了!”
孟君诚等的另外两位男傧相是他的表兄和表弟,表兄是他舅舅的长子,孔季繁;表弟则就是孟柔石的儿子,孙湘君。
这都是他们说好的,将来大婚时,互为傧相。他的婚事也算是一波三折,本该上月就娶亲的,谁知一人一餐鞭笞,他是皮糙肉厚,已经好了。
可阿妍还没好全呢,于是找了长酒来问:“陆小姐怎么样了?”
“不知道,”长酒也好几天没去爬陆府的墙头了,她也忙得很,不是还要出城去接孔家少爷吗。
孟家这时候就真显现出大门大户的气象来了,孟柔石的相公孙树琣亲自带着儿子孙湘君来了,都在侯府安顿下来,还没等到晚膳,孙家就有个表姑娘要来给老太君请安。
庆舒在旁边站着,说:“叫立言的,是大姑奶奶准备给侯爷……”
“咳,”老太君清清嗓子,“别叫人站久了,你出去回个话,就说我睡了,让她不必客气,回去休息吧。”
“是。”
孙立言在孟老太君那里吃了闭门羹,回头就受不住了,午饭都没吃,孙湘君不明所以,还着人去问了。
这边孙树琣问自己妻子,“怎么呢,出什么变故了,你没和老太君说好?”
孟柔石叹气,“这事儿恐怕是不成了。”
“为何?”孙树琣不解,不过是纳个妾,也给他的堂兄改善一下家庭环境,再说立言也拿得出手,怎么老太君就不愿意了。
“可别再说了,再说这事就更不行了。”孟柔石道:“如今只能看立言她自己,如果彻侯瞧得上她,她就有希望,否则就别提了。”
“如此。”
孙树琣还是着人去打探了一下,侯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最后只打听到陆府的小姐去闹了一场,闹到圣人面前去了,心里吁吁,这陆家的小姐好大的胆子。
至于立言,确实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入彻侯的眼了,主母如此强势,就恐强行进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孔家的人是次日上午到的,孔熙和带着妻子虞氏,并着嫡长子孔季繁,与两名庶女孔如兰与孔如玉,一并到了城门口,孟家的管事早早等在城东,将人一道接了回来。
这下孟家的大宅就显得十分满当了,随时都有说话嬉笑声,比之前的那个十步不见一人的侯府着实热闹不少。
男傧相都已经到齐,孟君诚还组织他们演练了几次,孔熙和家教严明,而孔季繁从小书就读得好,这次上京,他也会在京中待一段时间,他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同样在陆家住着的那位也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许豫章,陆端这三天都没有去国子监,告了家,圣人也知道他要嫁女儿,同意他在家里多留几天。
这会子,陆端正在指点许豫章的文章:“这次是叶洽叶大人任主考官,他二十九岁中进士,文采风流,喜欢恣意华丽的文章,略微狂放些也可,你还是那样,过于板正。”
“多谢老师教诲。”许豫章道。
陆端略微摇头,“若你是三年前参考就好了,那时的主考官是元祯元大人,他的学生都是你这种文风,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只可惜——”
三年前,许豫章中举,过了秋闱,没赶上同年度的春闱,于是只能等三年。
可三年过去,考官也换了,如今的叶洽叶大人是碎叶城人,风流豪迈,文章写得想象力十足,他喜欢的学子最好能写‘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或者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而那种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学子反而没那么讨好。
可惜许豫章就是这一类的学生,写的文章是有文采,但始终多了些雕琢匠气,不知道能不能对叶洽的眼。
陆端心里有些忧虑,但是又不能说太多,否则影响了许豫章的备考心情,就得不偿失了。
文章就谈到这里,陆端说:“我还得去看看你师母将嫁妆装点得如何了,她做事总有些毛躁。”
“老师您忙,”许豫章说:“小师妹成婚,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嫁妆都是早就备好的,明早就要抬出去了,你就安心读书,被为这些事分心。”说完,陆端就先走了。
日子过得也快,这天上午,陆祭酒嫁女的嫁妆就出了小巷,一抬一抬地抬进了镇北侯府,总有好事的,爱看热闹的,走一抬,就数个数,最后数明白了,一共一百三十八抬。
本来嫁妆是没有那么多的,孟柔石让人添了妆,而徐轸和许豫章又合力给陆庸妍添了妆。
嫁妆出门那天,也就风光了,因为摆在最前头的,还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是一尊白玉的送子观音像。
女方嫁妆先一天到了家里,明天一早,孟家就要去迎亲了。
由于这婚期定的着实仓促,老太君亦始终觉得有些儿戏,而庆舒她们都劝,“只要侯爷喜欢,也就无所谓讲究什么些正式不正式了,明日良辰吉时,咱们都别坏了侯爷迎亲的兴致。”
天还没亮,陆庸妍被拉着起身,全福娘子是侯府找的,一定要找儿女双全婚姻美满幸福的夫人过来梳头,陆庸妍被拉着坐到妆台前,外头都已经忙起来了,她只能强打精神,让荷生给她上妆。荷生还专门去找人学过的,如何梳好新娘头,包括给姑爷梳头,她也都去潜心学习请教过了。
她是小姐的大丫头,不能给小姐丢脸,也不能给来自建康城的丫鬟们丢脸。
“荷生,荷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庸妍再睁眼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她在镜中瞧了一眼自己,完全认不出来了,绝对谈不上多美,荷生的梳妆水平,有待提高。
“荷生,差不多该换衣裳了吧?”陆庸妍出了内间,想去房门口看看,却见一人站在院中。
“大师兄,你找我有事?”
原来是许豫章站在院中,却没有上前,他掏出一个玉佩,“阿妍,你今日大婚,师兄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一块小小玉佩,给你添妆。”
陆庸妍还没想好收不收,添妆,怎么不写进礼单里?
许豫章却将玉佩挂在院中的盆栽上,转身去了。
“诶,大师兄?”
后头荷生却在催,“小姐,小姐,换衣裳了,小姐,你人呢!”
陆庸妍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将玉佩取了,拿在手上,转头就被莲之拉着去换衣裳,“小姐,快些,来不及了,侯爷他们都到了。”
“到了?”陆庸妍看一下日头,“才辰时吧,还不到巳时,这也太早了吧。”
“谁说不是呢,可是侯爷他们已经在门口了,也不知老爷他们还能拦得住多久。您快点的,换衣服。”
新娘服没别的,就是厚,巨厚的几层衣裳叠穿起来,再加上化了个巨厚的妆,陆庸妍感觉整个脸部干巴巴的,紧成一团。
张氏又拿出新嫁娘的头冠,都是早前镇北侯府送来的,待陆庸妍妆毕可以出门的时候,张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环节缺失了。
这时候许豫章和徐轸正在拦门呢,徐轸出的三套对子,孙湘君都答上来了。
而许豫章摆的一盘棋,孔季繁却没有破。
孔季繁都破不了,更别论孟君诚本人了,他的表兄弟们都是读书人,只有他自己是武将,而且他向来不耐烦下棋,坐不住。
喜婆暗地里催促两次,“主家,拦门的时间到了,不能再拦了,再拦下去,新娘子出门要误了及时呀!”
陆端只好亲自去帮女婿下棋,他对上自己的学生许豫章,才捉出来一套平局。
也是见老师亲自出手,许豫章才让开。
而陆庸妍又没有亲生兄弟,出门是叫两个师兄去背的,徐轸本想让给大师兄,可老半天大师兄都不动,他才自己上阵,他将陆庸妍驼起,说:“小师妹,今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来找二师兄,二师兄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多谢二师兄。”
徐轸背着陆庸妍,与她说话,陆庸妍也十分乖巧,将头贴在徐轸背上,想来也是在说话。
孟君诚在门口候着,等人一出了门,他就迫不及待迎了上去,将新娘子抱着上了花轿。
“哟哟哟,彻侯娶亲了,彻侯娶亲了!”一群儿童围着轿子旁拍手,孟君诚出手就是一把金豆子和银花生撒出去,“一边儿玩去。”
“呀,彻侯撒钱了,彻侯撒钱了!”
孩子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说几句吉祥话就要撒钱的,立马围住孟君诚的马,不让他走。几个傧相都是读书人,要么就是侯爷世子的,还真都拿一群堵路的孩子没有办法。
长酒一看这不行,立马打开钱袋,“这边还有,都跟我走,说句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就有钱拿,看这边!”又是一把铜钱到处抛,孩子们被转移了注意力,嘴里喊着“百年好合,幸福美满!”。越喊声越大,越喊钱越多,孟君诚笑,见大家都准备好,他才动了马,后头的花轿也就跟着动起来了。
徐轸同陆端说话:“老师这个女婿虽然来的仓促,但还是蛮有意思的。”
陆端见女儿出了门,也是高兴,笑说:“如若庸妍这个月嫁不成,我就打算在你们师兄弟中给她找一个良人嫁了。”
“老师这是拿我们开玩笑了,小师妹可同我说,她对彻侯也是极为满意的,”徐轸与陆端说着话,两人笑着转身进门了。
许豫章在门口站着,望着渐渐远去的花轿,她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等他中了状元,他就要上门提亲的。她还那样小,明年一月才足十五岁,怎么就不能等一等。
“如若庸妍这个月嫁不成,我就打算在你们师兄弟中给她找一个良人嫁了。”
这话听在徐轸耳朵里,也就是听听就算;可他许豫章不甘心啊,他有状元之才,春闱也没几天了,过了这个冬天,很快就要到了呀。
她是他的,他的小师妹,合该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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