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们白天带着些现成的熟食已经没有了,要不想饿肚子就得生火自己做饭。他们两个还能将就,现在多了个女孩。
刘福禄是想眼看粮食是被金子还贵了,现在有多少金子也是顶不了用的,自己带着的粮食省一点是一点吧。
店家提供锅碗瓢勺,劈两根柴立马就是饭,可是班主的话说的也对,岳群拿上银子就走了。
车上的女孩坐在车里一直就没有下车,刘福禄过去问她:“叫啥名字?”
她答:“桃杏。”
刘福禄没问姓什么。跟桃杏道:“日后你就是那个小伙子的人了,一切就听从他的,他叫岳群。”
那桃杏点点头。
等岳群回来,刘福禄跟岳群道:“去照顾那女孩吃饭,她叫桃杏,就是你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我?”
“怎?不愿意?这可是那死去的老者生前的话,你不能辜负那老人的一片心意,那可是人家临死前交代的,那也是人家对咱的信任啊。”
岳群没吭声,这是班主嫌他还没有媳妇就给他撮合成了,他可知道家里还有个尚风丫,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按他切算,走时给尚风丫的粮食还吃不了,但愿能熬到他们顺利回去。
既然班主说了,他那有推辞之理,有钱人娶妻纳妾,没想到他岳群也有这造化。
当晚岳群就跟桃杏住在喂马房。
五更天收拾停当,准备好早饭,只等班主赶早上路。没想到这桃杏利利索索,四更天就把早饭做好了。
他们来天津的目得就是要找到戏班,每到一处都要打听戏班的下落,在天津这地方,他领着戏班前年就在这里落脚,一提到他的如意班,大部分戏迷都知道。
天津开有他的客栈,他们只有到了天津才能知道戏班究竟到过那里没有。
五更初出门,天气还是看不清人。出去客栈二里多路程,就见有的灾民在路上卷缩着,看来这些灾民也是朝天津方向去的,他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个安生之处。
忽然,前面有几个汉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说:“客官开恩,兄弟们已经断粮几天了,今天暂借客官车里的粮食保保命吧。”
车里的粮食?刘福禄想,是不是昨晚他们做饭时,藏在车里的粮食被他们发觉了,可是他们没有做饭啊,那不是高价在外面买着吃的吗。
“镇门口可贴有府衙告示啊,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各村镇抓后就地正法。”岳群突然说道。
“哈哈,在这年头命都要没了,还怕他妈什么官府,官府也得吃饭不是。官府也没有支起大锅施舍施舍这逃难的灾民。再说,这已经到了镇外,那个官府管这闲事。”
“识相的放下粮食,不识相的连马一块收拾,没看看遍地都是讨饭的,把马杀了才能让大家饱餐一顿。”其中一个说。
刘福禄猜到可能是遇到响马了,千万不要再把随身带着的银钱也劫了去。
刘福禄问道:“好汉如是要粮食,在下一定给,只是这车马可是赶脚的命根子呀。”
“客官放心,我们只要粮食,女人金钱马车一律不要,再说要上女人得养活,要上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刘福禄下车差岳群将马拴好,就把车底仓里的粮食给了他们。
他们还就是只要粮食,其余什么也没有要,人只要饿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刘福禄懂得,即使他们是平民也会这样做。
刘福禄不怪他们,倒还感恩他们没有再跟他们要什么,只要有银子有马车还在,他就不相信买不到粮食。
那些人把刘福禄的粮食搬下车后,除他们在场的每人分些外,还剩下一小袋分给了附近的那些灾民,那些灾民分到一点点粮食后,还给他们磕头谢恩。
“这是一伙什么人啊。”岳群叫道:“拿我们的粮食显什么好。”
是呀,这是一伙什么人啊,说响马不像响马,不抢银钱只抢粮食,还给别人分,这不是明明给我刘福禄穿小鞋吗?
岳群跟刘福禄道:“要不我们就去镇上报官吧?”
刘福禄道:“那也不济事,人已经走了,报了官反而我们要耽搁行程,赶快上路吧,到路上再想办法买点粮食。”
第二天天黑到了天津。客栈里的人员见班主来了,都是着急忙慌的张罗着给班主接风。
刘福禄哪有心思吃喝,劈头就问:“如意班没来?”
他们答:“没来。”
看来就没到这个方向,一定是往家里走了,他们走成两岔了。
一晚上刘福禄睡不着,急待天明上路寻找戏班。想到近几天他们发生的事情,这如意班那么长的队伍还有不遇事的?若是遇到像他们这样,只要粮食不要银子,即使有银子,那么多人到哪里买粮食去。
“这里灾情是不是比我们那里强一点?”刘福禄问,他们来的时候只是看到外地来这里逃荒的,没见本地的难民出外走的。
“强是强一点,秋后收到半成秋,听说我们那里颗粒未收?”
刘福禄点点头。
晚上睡不着,刘福禄就出来客房,望着西南方向禁不住想起了妻子赵英子,儿子刘保金还有两个双胞胎女儿。
悔不该让戏班把他们带走,其实那个时候就有了要闹天灾的迹象,没想到是连年旱灾没有个头。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忽然他发现马车的周围有人影在晃动,他还以为是岳群起来了,就往那走,只见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刘福禄问一声:“谁?”
那人没答应。
这时,店小二开门出来,随即岳群也出来了,看到班主就问:“怎了班主?”
“有贼?”
“啥贼?”
“在车旁鬼鬼祟祟,一晃就不见了。”
“是不是救急队的?”店小二道。
“什么救急队?”刘福禄问。
“就是打劫上富人的粮食救济逃荒的人的组织。其实就是本地组织的囤积居奇盲抬粮价的响马。”
“各地不是贴有府衙告示?”岳群道。
“哪能算啥,那只是贴给那些逃荒来的难民看的,即是他们有那个胆也没有那个气力。”店小二道。
“前天我们可能就是遇到这些人了。”岳群看着班主道。
刘福禄点点头。
“原来他们就是在店里寻找客源的。我去找来他们问问。”岳群道。
“不必了,我们已经被抢了,再说这些地头蛇谁能惹得起,这里可是我们如意班的客栈,我们痛快了走了,惹了他们,我们的店家怎么在这里再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上路了,出来天津闸口一带,有难民在一个地方领粥吃,听说是教堂里的洋人在赈灾施粥。
在另一个地方也是天主教在收留难民儿童。许多逃难来的家长就把自己的孩子交于洋人,让他们收留,给饭吃给衣穿还教学文化。
不一会见几个士绅模样的先生过来劝说灾民,让他们不要上了洋人的圈套,他们是以赈灾为幌子来腐蚀拉拢我们,这是他们的阴谋,如有子女者更应该谨慎而为之,不要让孩子被教主诱骗了去,是民心流失,道教横行。
我们饿死尚是小事,被洋人把心肝摘去才是大患。特别是儿童,他们智识未开,情窦未通,容易被异族蛊惑。若被洋人驱入“陷阱”之中,再也不能重新做人,我们要做有血气的人,要有民族之气节。
“是啊,那年天津教案,不是无数儿童被洋人挖去心肝了吗?”还有的人这样添油加醋。
有的人听了他们这些话就把刚刚送进去的孩子要回来了,还有的将粥倒掉,毅然饿着肚子上路而去。
刘福禄摸摸从客栈补满的车仓,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要来靳义堂带着戏班收麦后就从京城出来了,那时京城里逃荒的难民就多了起来,一些富户就设立大锅给逃荒者施粥。
眼看着今年的麦收已经是颗粒不归了,翻下麦地赶种上秋田也是旱,连青苗都没有见着。京城的粮食价格在疯涨,一天一个样。
靳义堂决定哪也不去了,赶快回家吧,他们还带着保金他们,万一再出个差错如何向班主交代,再说各地都是人心惶惶的,谁还有那份闲心思看他们唱戏呢。
出来京城到了定州一带,逃荒的人已经多了,有山西来的,有河南来的,有山东来的,还有赴山东逃荒的直隶河北人返回来的,本以为那里能谋生,没想到到处碰壁,走到哪里哪里比他们家乡还旱。
人们都不知道究竟哪里是他们的立身之地了,转着圈地乱跑,越跑越饿,跑不动了就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于是饥饿的野狗就成群地扑过来了,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野狗给扒了。
逃难的人们谁也顾不上谁了,孩子饿死了,父母亲就是送葬人,他们生怕孩子遭到野狗扒了,就吃力地把他们扛在肩上,就近找个地方埋了,有的父母埋了孩子的尸体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扒在孩子的坟头上一动不动,一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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