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彦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齐斐斐的脸。
透过黑框眼镜,她有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形状美好的扇形双眼皮在眼尾处微微上扬,勾勒出些许天然的妩媚。瞳仁是却是纯粹的墨黑,像林间小鹿般纯净。
“谢谢师兄,”她的视线刻意避开他,“我自己可以处理。”
话未说完,时彦已伸手捏住海报边角缓缓向外抽动。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与色彩鲜艳的铜版纸形成鲜明对比。他似乎拿捏住了某个正确的力度,海报被缓缓抽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齐斐斐僵在原地,她的视线不听使唤地从他低垂的眼睫开始游走,划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虚虚地托在海报下方。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小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指。
只是短暂的触碰,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彼此的手臂。齐斐斐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慌乱地背到身后。
时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目不斜视地继续抽出海报。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好取出了整张海报。时彦起身递给她,一股极淡的、像是阳光晒过后的清甜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他垂下视线,注意到她的发顶刚到他下颌,乌黑的短发比上次见时又长了些,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还好,没有弄坏。”打印机的嗡鸣适时停下,空间陷入奇特的静谧。
齐斐斐低头接过海报,声音有点紧绷:“谢谢师兄。”
“上次的事..."时彦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那句盘桓在心头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我很抱歉。”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讶异,却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又垂下眼帘。
“我的课程确实有这样的规定,”他解释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但我处理的方式过于生硬,让你难堪了,这不是我的本意。”
她怔怔望着地面,连日委屈仿佛找到出口,鼻尖微微发酸,急忙摇头:“是我不对,不该去蹭课的……”
这时打印机绿灯闪烁,运转声重新响起,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打印机发出规律的运作声,关于motive上同调的十五页推导过程被一页页吐出。时彦站在打印机旁,一张张确认页面完整。
直到最后一声“嘀”的轻响,齐斐斐才恍然回神。她从时彦手里接过那份还带着余温的打印件,甚至来不及整理页码顺序,便匆匆将它们塞进文件袋。
“师兄再见!” 她慌乱地转身就走。谁知脚步太急,膝盖不小心撞上了一旁闲置的打印机推车,金属车身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她疼得轻吸一口气,却连停顿都不敢,几乎是落荒而逃。
时彦的嗓音在背后再度响起:“第七页,谱序列第二行边缘同态的符号,应该是 Ext?,而不是 Hom。”
齐斐斐脑袋里负责学术部分的CPU反应异常灵敏,她停住脚步,拿出文件迅速翻到第七页,顺着他说的位置看去。果然,自己在抄写公式时,不小心把 Ext? 写成了 Hom,这个符号误差若是不修正,后续的推导都会偏离方向。
这个低级的符号错误让她耳根发烫,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谢谢师兄…我、我回去就改。”
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将论文收进背包,再次朝时彦的方向匆匆鞠了一躬:“师兄再见!”
走到地下一层通往楼梯口的转角时,齐斐斐的脚步忽然顿住。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从墙后面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望去——时彦仍半蹲在打印机前,宽阔结实的肩膀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让人觉得心安。
时彦公寓门口,Jocelyn牵着派派站着,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按下了门铃。
走廊幽暗的灯光洒在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上,每一缕发丝的弧度都是对着镜子反复调整的成果,眼尾点缀的细闪亮片也是特意为今夜挑选的。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躯壳,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些煞费苦心的准备只是徒劳无功而已,他的心意不会改变。
“我就是来看派派的。”她不断自我暗示,自我安慰。
可当门打开,时彦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
时彦似乎早就料到了是她带走了派派。
“你还是把备用钥匙给我吧。” 时彦希望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Jocelyn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很久,才从包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我送你下楼吧。” 时彦接过钥匙,把派派送进了门后,转身按下了电梯按钮。
四年前,在朋友的婚礼上,Jocelyn身着一袭雾蓝色伴娘裙吸引了现场所有单身男嘉宾的注意,而她却偏偏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他。
时彦英俊的面孔和挺拔的身材在西装衬托下尤其出众,而最让她心动的,是他身上独特的书卷气。
那一刻她忽然懂了,原来"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诗句,放在真正出众的男人身上同样适用。从未对"书呆子"类型感兴趣的她,竟被这个“性感学霸”深深吸引。
作为被追捧着长大的女孩,Jocelyn拥有小狐狸般灵动的眉眼和明媚的性格,向来能轻易获得任何她感兴趣的目光。
她发现,在她主动搭话时,时彦眼中却没有她熟悉的惊艳与热切。正是这份与众不同,让她彻底着了迷。
第二天,她特意打听到他的课表,提着两杯冰美式守在他学院楼下的松树旁。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那句简单的“谢谢”敲在她心门上。她在那一刻暗自决定: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出乎意料的是,时彦没有拒绝她的靠近。或许是她热情与张扬的美丽,亦或许是她的勇敢主动,确实触动了他。
不久后,他们成了旁人眼中完美的情侣。她也成了时彦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正式公开的女友。
交往起初的日子甜蜜得令人晕眩,她的出现,确实让时彦规律严谨的生活多了几分鲜活的色彩。然而,当最初的激情褪去,两人对“爱”的不同理解便逐渐显现。
她渴望的是焚身似火的爱恋,而他给予的永远是理性克制的温度。
当她在深夜拍摄归来,带着一身寒意索要拥抱时,他虽会从论文中抬起头将她拥入怀中,可那片刻的温存里,她总能感觉到他思绪的游离。
她期待的恋爱纪念日,他带着花朵和礼物准时出席,却总让她觉得那完美的仪式感下,缺了她最渴望的灵魂。
直到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你选这束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怔,回答得无懈可击:“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颜色也衬你。”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那缺失的是什么——是他路过花店时心头一动想起她的瞬间,是看到夕阳时迫不及待拍给她看的分享欲,是所有理性考量之外,那份笨拙却真诚的、不由自主的惦念。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从未为她失过神。
“你根本不够爱我!”那次,积压的委屈终于决堤,她的眼泪滚烫地落在他手背,“我要的不是礼物,不是纪念日,是你的眼里有我!是你愿意把我放在比你的论文、你的学生更重要的位置!”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她几乎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过的每一声轻响,才抬起头,目光坦诚得近乎残忍:“我确实给不了你那种澎湃的感情。你值得拥有它,但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不久,时彦因学校那起事件被停职调查,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消沉时,她却收到了来自N市的发展邀约,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
在那个闷热的夏夜,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分手"作为筹码,站在他面前。"跟我一起去N市吧,"她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不然,我们就分手!"
她期待看到他眼中的波动,哪怕只是一丝犹豫。但时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情绪平静得让人心慌。"好,"他最终开口,"我们分手吧。"
那不是赌气,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结束。干净利落,像他解一道数学题,得出答案后便不再回头验算。
可她却始终放不下。此后每段感情无疾而终,每次在工作受挫,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就会不请自来。
他第一次送她回家时微笑的眼睛,在厨房为她煎蛋时手忙脚乱的背影,还有那些相拥在沙发里看深夜电影的时光,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错觉这就是永远。
她一次次回到他身边,像候鸟执着地飞回故地。可每次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到那里面再也寻不见曾经的温柔,她就知道,一切早已结束。
电梯缓缓下行,狭小空间里弥漫着她最爱的柑橘调香水味。她忽然抬起头,精心描绘的眼线边缘已晕开淡淡水痕。
“我哥他…后来没再去找你麻烦吧?”她声音很轻,尾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愧疚。
她比谁都清楚哥哥在道上混迹的手段。上次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直接冲到时彦的办公室,一拳挥向那张曾经让她一见倾心的脸。
时彦从未因此责备过她。他永远是这样,温柔又包容得近乎残忍。
“还有…”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最近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你。” 时彦淡淡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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