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宁带着女儿回到了老家。

林素素只在很小时候回来过几次，爷爷奶奶的房子也早在多年前就卖了，所以她们娘俩只能住到酒店里。

两人办理完入住手续后便去了陵园，因为林素素这孩子已经太想念爸爸了。

之前因为妈妈不喜欢她回忆过往，更不愿意她提及爸爸的事情，所以连爸爸忌日都不能回来，只能自己偷偷学着旁人在十字路口画一个圈圈烧纸给爸爸。

林素素还记得第一次画圈圈时不懂规矩，画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圈圈，而且这封闭圈圈一画就是好几年。

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阿姨告诉她，要冲着亲人安居的方向留下一个缺口，然后念叨着亲人的名字，亲人的魂魄才能够从这个缺口里来享用供奉。

那时候林素素哭得很惨，因为她觉得是自己的失误害得爸爸那几年没有后代供奉，还得和孤魂野鬼抢食物。

她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

林素素坐在爸爸墓碑前，忏悔完自己前几年的不懂规矩，求爸爸别嫌弃她不孝顺。

然后她笑着将这一年发生的趣事告诉爸爸，还告诉爸爸如今妈妈特别特别好，比世界上所有人的妈妈都要好，她真的很幸福，让爸爸不要担心她。

林素素笑着笑着又哭了，“爸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好，您不用总出现在我梦中啦，赶紧找个好人家投胎吧，不然好位子让别人抢了怎么办？”

林素素一会哭一会笑的，絮絮叨叨大半天，最后竟然抱着爸爸的墓碑睡着了。

林忆宁一开始给女儿的爸爸上了一炷香，默默告诉他不用担心女儿，她会做一个负责任的好妈妈。

上完香后，林忆宁便躲到不远处坐了下来，将空间完全留给林素素。

因为她耳力极好，所以即便有些距离，林素素念念叨叨的那些话她也都听在耳中。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爸爸会时不时入梦，可见确实对女儿恋恋不舍，担心女儿受到欺负。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林忆宁并不打扰林素素，知道她这是太久不见爸爸，乍一见有些激动哭晕过去。她只是走过去，将伞撑开挡住烈烈骄阳，又将一件薄衫盖在女儿肩膀。

随时炎炎夏日，可这陵园里到底还是阴冷了些，她可不想让女儿着凉。

一直到傍晚时分，林素素才从梦中醒来。

她双目迷离往四处望，见到林忆宁时离开泪如雨下，飞扑进妈妈怀抱。

“妈，妈！”林素素的声音里透着害怕，透着迷恋不舍。

林忆宁十分担忧，“宝贝闺女，你做噩梦了？”

不该啊，在爸爸身边了，她老爸怎么的也不能让噩梦吓唬闺女吧。

林素素使劲摇摇头，“不是，不是噩梦，是爸爸说他现在很放心，因为我有了一个好妈妈，他要投胎去了。”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梦中，妈妈依旧是那个只会爱着白爸爸和白哥哥的女人，是对我的苦难视而不见的女人。”

“而我，我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因为我……”

林素素根本说不出来。

因为她竟然成了三个男人共同的禁脔一般的宠物。

岑周占有了她，张老师借助安慰的名义侵犯了她，白清泉更是金屋藏娇一般。

哪怕他们三个人后来都有了妻子儿女，却依旧霸占着她，口口声声说爱她，离不开她。

她想过无数次要逃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好似被人安装了跟踪设备一样，她连走出那个城市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向妈妈求助，可妈妈竟然劝她要惜福。三个那么优秀的男人深深爱着她，她为什么还不满足？

那是爱吗？那只是占有，是强迫，是无耻。

可妈妈却说她不可理喻，明明得到了爱，却还想着要名分要地位，她太不知足了，太不懂事了。

不，不是的，她才不稀罕名分地位，她只是想干干净净活下去。

可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难。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理解她、体谅她？

她想自杀，也努力自杀过，可连死都不能。

那三个男人说了，他们爱着她，是不可能让她提前离开的。

那种无处可逃的窒息让她崩溃了。

林素素扑进妈妈怀里大声哭泣，她要将噩梦里经历的一切都哭出来。

听林素素断断续续哭诉，林忆宁也终于明白，原来这孩子梦见了书中经历。

林忆宁紧紧搂着女儿，轻轻亲吻女儿的额头，“不怕不怕，那都是噩梦，都是假的，如今咱们过得不是很好吗？”

“白清泉死了，岑周也快死了，张老师侵犯女生的证据已经整理差不多了。他不会被判处很重的刑罚，但你要相信只要妈妈在，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乖，不怕不怕，梦里都是假的，现实中他们只有被咱们母女碾压的可能，妈妈一定让他们统统不得好死。”

林素素性格比较敏感，妈妈这样一说，她反而抬头望着妈妈，让后再次依偎在妈妈怀中。

“妈，谢谢你，谢谢你能来到我身边。”

一切从岑周把她拖进小巷子那一天有所改变，应该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如果按照自己妈妈的性子，她的命运应该是和梦中一样。

爸爸说得对，她要珍惜这个妈妈。

“妈，爸爸说让我要好好孝敬您，好好听您的话，我会做到的。”林素素轻轻说着，如同发誓一般。

而林忆宁此时也突然感觉脑海里涌入一股灵力。

【谢谢您，看到女儿这样幸福，我也可以提前离开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林忆宁：【……！】

【你是素素的爸爸？你才是任务颁布者，是贡献给我灵力的人？】

林爸爸轻轻叹息，【是，我想保护女儿，可等我知道女儿竟然活在一本书中，而且还是三观不正的书中然后备受折磨羞辱，我这个当父亲的恨不能把所有坏蛋撕碎。可我已经死了，根本改变不了女儿的命运。】

【地府里有人劝我看开点，女儿生活的不过是一个书中世界，并非真实的大千世界，那里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既定，不能更改，也完全没有更改的必要。】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我拼尽所有的功德也要拯救女儿。哪怕我们每一个都是书中的纸片人，可在我们自己眼中，却是活生生的世界啊，我怎么能不爱女儿？】

【谢谢你，帮我这个无能的老父亲拯救了女儿。】

眼看着林爸爸的灵魂就要消散，林忆宁抽出一分灵力还到他脑海之中。

看到林爸爸不可置信的眼神，林忆宁道：【我拿走一半功德就够了，有你这样的爸爸是素素的幸运。去吧，争取投个好胎。】

书中世界只是小世界，所以积攒功德很难。可这个林爸爸却能积攒到颁布任务的水平，全靠他活着时做了无数好事，死了在地府兢兢业业打工。

为了女儿，他真的很不容易，林忆宁不忍心将他功德全部拿走。

林忆宁哄好了女儿，直到半夜时分才想起一件事情。

她在脑海中呼唤灵宠，【瓜瓜，瓜瓜！你给老娘滚出来！】

瓜瓜自从接触现代社会后就沉迷游戏，从此没工夫主动和老祖宗说话。此时乍一听见老祖宗口气不善叫它，吓得它差点尿了。

【老祖，老祖您小点声，瓜瓜来啦来啦。】

它装的萌萌的，可不能让老祖抓住小把柄。

林忆宁瞥了一眼这装乖巧的小东西，【这个任务世界的颁布者竟然是林素素的爸爸？】

她一直以为是林素素的妈妈！

她接收的是林素素妈妈的记忆，理所当然就以为是这位妈妈临死前幡然悔悟呢。

搞了半天，竟然是林素素爸爸在付出功德。

瓜瓜立刻明白自己犯了错误，小声糯糯道：【人家当时忙着玩游戏，正在紧要关头，然后就忘了详细介绍了嘛。】

见林忆宁冷着脸不说话，瓜瓜立刻将手机扔到一旁，【老祖，老祖，人家也是头一次玩手机有点控制不住嘛。您看啊，大人们都沉迷手机，何况我只是一个孩子呢。】

林忆宁冷笑，孩子，上千岁的孩子？

算了，懒得和小家伙计较。

【以后每天只能早中晚各一个小时玩手机，其他时候好好干点正事。我总觉得仙界貌似出了事，你也上心去打听打听。】

师兄太久没出现了。

虽然他外表冷，性子看上去也冷，但他突然连续几个世界不出现，让林忆宁觉得仙界应该是出了问题。

不过她如今左右不了仙界的事情，只一心好好带娃就是。

林素素也不负所望，本科研究生都是专业课第一，通过了司法考试，不仅考取了律师执业证，甚至还考取了注册会计师、税务师，英语更是流利到和母语水平不相上下。

因为本身足够优秀，又有林忆宁雄厚的资源支持，毕业后顺利进入律师红圈所。

在顶尖律师所工作三年，林素素积累到人脉和经验，很快便和师兄师姐合伙创立的了自己的律所。

林素素怕妈妈不理解，还特意解释，“妈，外人都觉得红圈所真牛，薪金高，待遇好，接触到的案子也高级。可我看到的却是大部分人眼里只有钱，为了钱甚至可以突破任何底线。”

“妈妈，我也爱钱，可我更爱选择成为律师的初衷，我想有更多的自由和精力去为弱势群体发声，您能理解吗？”

林忆宁笑了，“理解，妈妈当然理解，我永远支持宝贝闺女的决定。而且你放心去干，哪怕往里赔钱，咱们家也赔得起，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初衷大胆干。”

人人都爱钱，为了钱放弃自尊也并非什么大事，可为了钱去恶意损害社会公平公正就太可恶了。

这世界上总要有人负重前行，女儿心甘情愿为弱势群体发声，她必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