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宇书正在自己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处理着项目邮件,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顾依依虽然准时出现在公司,但周身的气场比南极冰川还要冷硬,除了必要的公事交流,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他。她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了,像一座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堡垒。那个深蓝色的药盒,他再也没见她拿出来过。
就在这时,秘书的内线电话有些迟疑地响起:“林总……前台有位蒋梅的女士,说……说有急事一定要见您”?
蒋梅?林宇书的心猛地一沉。自从那晚酒店之后,秦漠也彻底失去了联系,如同人间蒸发。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让她进来。”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蒋梅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惶恐。她一眼看到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林宇书,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圈瞬间就红了。
“林……林先生!”她声音带着哭腔,快步走了进来,甚至顾不上关门,“求求您!您快想想办法吧!秦工……秦工他买了今晚回青州的火车票!他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林宇书猛地站起身,“他要走?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他……他昨天跟我说的!”蒋梅急切地解释,语速飞快,“他说研讨会结束了,小小的手术费也筹得差不多了,后续治疗……这边医院也能安排,他……他留在这里也没用了……还说……还说……”她声音哽咽了一下,“……说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惹人嫌了……”
林宇书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添麻烦
惹人嫌?秦漠这是……彻底被顾依依那天的眼神和恨意击垮了!他选择了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路——逃离!用最懦弱的方式!
“林先生!”蒋梅扑到办公桌前,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用力到发白,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恳求,“我不能让秦工这样子离开,都是我的错。您跟那位顾小姐说说!您跟她解释解释那天的事!那天……那天真的是我自己没站稳!是我自己扑过去的!秦工他……他根本没想抱我!他当时整个人都是僵的!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他!害他被顾小姐误会了!您去跟顾小姐说清楚!求求您了!秦工他不能就这样走啊!他走了,我的罪孽就更重了……”后面的话,她泣不成声。
林宇书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愧疚和恐惧而崩溃的女人,听着她语无伦次却无比急切的解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烦躁涌上心头。
解释?现在解释还有什么用?顾依依会信吗?就算信了,那五年的恨和那道疤就能消失吗?秦漠那深入骨髓的自卑和逃避就能改变吗??他疲惫地闭上眼,声音沙哑:“蒋姐,没用的。这不是你解释就能解决的问题……”
“有用!一定有用的!”蒋梅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命摇头,“顾小姐是讲道理的人!她只是误会了!我去跟她说!我现在就去求她!只要她能原谅秦工……”
她说着,竟然真的转身就要往外冲,似乎想立刻去找顾依依!
“蒋姐!你冷静点!”林宇书急忙绕过桌子想拦住她。然而,就在蒋梅冲到办公室门口,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顾依依拿着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她显然是来找林宇书确认项目细节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顾依依的目光,越过门框,直直地落在了蒋梅那张写满泪痕、焦急和恳求的脸上。
蒋梅也看到了顾依依,如同见到了救星,也如同见到了最可怕的审判者!她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那句酝酿了一路的“顾小姐,求你听我解释”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空气死寂得可怕。林宇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顾依依眼中瞬间凝结的寒冰,看到了她握着文件的手指骤然收紧!
蒋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急切,脱口而出:“顾小姐!我……”
“出去。”顾依依的声音,冰冷、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清晰地响起,打断了蒋梅的话。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蒋梅脸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个碍眼的、微不足道的障碍物。她的视线越过蒋梅,直接落在林宇书身上,那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宇书,”顾依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她出去。现在。”
林宇书被那眼神刺得心脏一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说什么:“依依,她只是想……”
“出去!”顾依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尖锐!她甚至没有听完林宇书的话,目光依旧死死钉在他脸上,仿佛蒋梅根本不存在!
“我、不、想、听、她、说、一、个、字!”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轻视的怒火,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席卷了顾依依!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狂跳,左臂那道被衣服掩盖的疤痕下面,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灼痛!
解释?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向她解释?
她算什么东西?!
她懂什么?!
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五年前那个晚上被拒绝的冰冷和绝望吗?她知道被强行侵犯的屈辱和恐惧吗?她知道被车轮碾过身体的剧痛和濒死的窒息吗?她知道这五年带着这道疤和头痛后遗症在异国他乡挣扎的日日夜夜吗?她知道那个懦夫撕碎她画像、删除一切、消失无踪时,她心口被挖走的那一块有多空、多痛吗?!
这个陌生的、粗糙的、只会哭哭啼啼扑进男人怀里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用她那廉价的眼泪和语无伦次的辩白,来“解释”她和秦漠之间这血淋淋的、纠缠了五年的恨与伤?!
这简直是对她所有痛苦最大的侮辱!是对她顾依依整个人的彻底否定!
顾依依感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那熟悉的、炸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太阳穴深处炸开!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晃动、旋转!她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
剧烈的神经性头痛,如同蛰伏的恶魔,再次被这巨大的情绪冲击唤醒,凶猛地扑了上来!
“呃……”她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哼,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
“依依!”林宇书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刻明白了——又是头痛!被刺激到了!
他再也顾不上蒋梅,一个箭步冲到顾依依身边,想扶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
“别碰我!”顾依依猛地甩开他试图搀扶的手,力道之大,让林宇书踉跄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用剧痛带来的最后一丝清醒,支撑着自己,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射向林宇书,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赶、她、走!……我、不、要、听!……头……好痛……”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忍受的痛楚。
林宇书看着她痛苦到几乎蜷缩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恨意和排斥,心如刀绞!他猛地转头,看向已经完全吓傻、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蒋梅,眼中充满了痛苦、无奈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蒋姐!”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你先出去!立刻!马上!”
蒋梅被他眼中那混合着焦急、痛苦和一丝狠厉的光芒彻底震慑住了。她看着顾依依靠在门框上痛苦喘息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她的解释,她的出现,非但没有帮到秦工,反而给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顾小姐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了她。她嘴唇哆嗦着,眼泪汹涌而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慌乱地、踉跄着,像逃命一样,转身冲出了办公室,甚至顾不上关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依依痛苦的喘息声和林宇书沉重而焦灼的呼吸。
林宇书看着顾依依因为剧痛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看着她死死抵着门框、指节发白的手,看着她紧闭双眼、冷汗涔涔的苍白侧脸……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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