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被林宇书粗暴地塞进副驾驶座,身体因为失去拐杖的支撑而狼狈地摔进座椅里,肩膀狠狠撞在冰冷的车门上。右腿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曲着,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强行拖拽的怒火,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刚才的绝望和死寂!
“林宇书!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秦漠猛地撑起身体,双目赤红地瞪着刚摔上车门、坐进驾驶座的林宇书,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嘶哑变形,“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对我?!你当我是什么?!一条狗吗?!”
林宇书“砰”地关上车门,动作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他看都没看秦漠一眼,钥匙粗暴地插进锁孔,猛地一拧!引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狠狠一脚油门踩下!
“呜——嗡!”黑色的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瞬间从火车站混乱的临时停车区狂飙而出!巨大的推背感将秦漠狠狠按在座椅靠背上,他下意识地抓住头顶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
“凭什么?”林宇书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疯狂,他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撕裂的黑暗道路,方向盘在他手中如同被扼住喉咙的猎物,“就凭你他妈又想当逃兵!就凭你他妈又想用‘消失’来解决问题!就凭你他妈又一次想把她一个人丢下,让她继续活在你的阴影里!”
车子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疾驰,速度表指针疯狂地向右摆动,窗外的景物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每一次急转弯,都让秦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那条无力的腿传来阵阵钝痛。
“我丢下她?!”秦漠被彻底激怒,五年的压抑和此刻的屈辱混合成滔天的怒火,“林宇书!你少他妈在这里装圣人!这五年!这五年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五年了!整整五年过去了!你告诉我!你改变了什么?!”
秦漠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咆哮,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控诉和质问:“你让她放下了吗?!你让她快乐了吗?!你让她手臂上的疤消失了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只是让她走进了另一个由你‘赎罪’名义建造的牢笼!你他妈和我有什么区别?!不!你更虚伪!你至少还站在她面前,用你那该死的愧疚感折磨她!提醒她那些不堪的过去!”
林宇书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咔咔”的声响,手背上被顾依依撞伤的红肿在仪表盘的微光下更加刺眼。秦漠的质问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溃烂、最不愿面对的伤口!
他这五年在干什么?他像个虔诚又笨拙的苦行僧,他成功了事业,建立了公司,在人前是沉稳干练的林总监。可在她面前呢?他依旧是那个手足无措、永远在犯错、永远在笨拙弥补、永远被她冰冷的恨意拒之门外的林宇书!
他改变了什么?他连让她笑一下都做不到!连让她放下对秦漠的恨都做不到!他所有的努力,在她那道狰狞的疤痕和随时可能爆发的头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连她有那样严重的后遗症都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挫败、愤怒和被戳穿伪装的痛苦,猛地冲上林宇书的头顶!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都狠狠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座椅!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中央猛地停住!车头灯照射着前方冰冷的柏油路面,像两道凝固的、绝望的光柱。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沉重地回荡。林宇书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直直地刺向副驾驶上面色惨白、惊魂未定的秦漠!
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砂轮磨过,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坦诚:“只要她要!”林宇书死死盯着秦漠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泣血的誓言,“我的命!都可以给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秦漠的心上!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宇书眼中那片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痛苦和决绝!
林宇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绝望至极的惨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的悲鸣:
“可是她不要啊!秦漠!她不要我的命!我的任何东西,她都不要!她他妈……只要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认命般的悲凉。
“……”秦漠张着嘴,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控诉、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被林宇书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痛苦和那句“她只要你”彻底击得粉碎!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空气,他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巨大的、灭顶般的震撼和一种无法形容的窒息感!
秦漠的嘴唇哆嗦着,眼神从愤怒转为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慌乱。他看着林宇书,看着对方眼中那片死寂的痛苦,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依依……她……”秦漠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巨大的恐慌,“是不是……出事了?”他想起林宇书刚才在火车站那疯狂的样子,那不顾一切要拖他去看“后果”的决绝……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林宇书猛地转回头,不再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道路。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那番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情绪。听到秦漠的问话,他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又带着浓浓怨气的冷哼,没好气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甩出一句:
“她快死了!你满意了吧?!”说完,他不再理会秦漠瞬间剧变的脸色,猛地再次踩下油门!
“呜——!”车子如同受伤的野兽,再次咆哮着冲入无边的黑暗!
秦漠的身体再次被狠狠按在椅背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心脏因为林宇书那句“她快死了”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出胸腔!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快死了?!依依快死了?!是因为……看到他?因为那个该死的误会?但下一秒,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至少不可能这么快!林宇书只是在发泄!在说气话!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控诉他带来的伤害!
然而,即便如此,“她快死了”这四个字,依旧像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扎进了秦漠的心脏!让他刚才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让他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顾依依造成的伤害,可能……真的会致命!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死死咬住牙关,不再说一个字。身体随着车子的疾驰而微微颠簸,那条残疾的腿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如同被凌迟般的恐慌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车内只剩下引擎疯狂的嘶吼,和两个男人沉重而痛苦的呼吸。车子在夜色中狂奔,目的地未知,仿佛要一头扎进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