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航本意不是吓她，更别说差点害她受伤，因此他也有些无措，把人揽在怀里目光不住打量着她，沉默数秒后，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现在还觉得这些花漂亮吗？”

卓航自己都知道，他这是在没话找话。他现在心如擂鼓，恨不得后退一步，省得被她听到端倪，可又一想那太欲盖弥彰了，最后只得怔怔站在原地。

柯芮悦往后看了一眼，后怕地倒吸两口气，虽说送仲星文礼物他会喜欢，可自己要是为此受伤，说不准还得被捅无数个血窟窿……他不会开心的，还好，悲剧并没有发生。

“谢谢你，”她轻拍胸口缓气，“当然漂亮，有些东西越危险越漂亮，不要因噎废食啊。”

卓航对此深有感触，他目光不移地盯着柯芮悦，心道自己又怎么会是因噎废食的人？自己明明是飞蛾扑火的人，明知道她跟仲星文亲密无间，还放任自己的内心喜欢她……

在这不浪漫，甚至可以称之为慌乱的一刻，卓航彻底承认了心中所想，他喜欢柯芮悦。

作为情场浪子，卓航很喜欢营造浪漫的场景，对情人剖说心事，道明情愫，他也一直为之乐此不疲，可眼下毫无浪漫可言，柯芮悦甚至并不喜欢自己，但他还是毫无负担地承认了这点。

这或许是他认清内心最艰难的一次，往常他总是先确定自己的心意，然后在主动出击，获胜或败，他只要努力过，就没觉得对不起自己。

可现在情况与以往都不同，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彻底承认自己的心事，卓航在心里鄙夷自己，认清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不能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柯芮悦不会接受自己的，她心里只有仲星文。

卓航不得不承认，仲星文的确比自己配得上她，身份资历、智慧才智、以及对她的深情程度，都是自己难以企及的。

但自己是那扑火的飞蛾，正在扑向那一团虚拟的火，那不属于自己的火。

“受教了。”卓航抬眼远眺，“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柯芮悦说不上来卓航哪里变了，或许是神态沉稳了？她无意细细分辨，点头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七拐八拐地在满地荆棘中走着。

“你为什么非要采一簇这个？”卓航语气轻缓地问。

往常，柯芮悦不说话，那两人同行时便尽是沉默，今天他居然主动开口跟自己闲聊！柯芮悦仗着走在前面他看不见，瞪大了眼睛，语气却并无波澜。

“我这人算是个收藏家，如此奇绝的稀罕物事，自然得存一个了。”她真假参半，隐去早晚会被卓航得知的真实目的，凭空捏造一个说法。

本以为他会好奇自己这个收藏家，到底收藏了什么，可柯芮悦却没想到，她居然遇到了懂行的人。

“黑市中鼎鼎大名的K小姐，就是你吧？”卓航稍加联想，就得出了真相，他笃定地问道。

正好行进至一片荆棘稀疏的区域，柯芮悦站在容两三人立足的一片小空地上，双手叉腰疑惑追问，他怎么清楚黑市里的事情。

“和你一样，收藏家。”卓航朝她意味明确地挑了下眉，她这个说法，他喜欢。

他是近三年才踏入黑市的，可奇怪的是，但凡他感兴趣的东西，所谓品质最好的高货，都被一位“K小姐”在几年前卷走了，而出手阔绰又时常光顾的K小姐，却在四年前神秘消失了，再未出现过。

“现在想来，是因为你外派，所以才没办法重回黑市了吧？”虽然柯芮悦没亲口承认，但卓航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无需她的答案了。

柯芮悦坦诚地点头，表示他分析的一点都没错，要不是他提起K小姐，柯芮悦还真忘了当初在黑市叱咤风云的事情了。

“看来你也是那里的常客喽？”看卓航理所当然的表情，柯芮悦才又说道：“近几年，那里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吗？回去让我看看你的藏品呗。”

这话还真说到了卓航心坎里，没有K小姐包圆的时代，当属他收集的东西最多，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年的新鲜物件，都在他家。

别说展示给她看，白送给她都没问题，只不过卓航觉得自己不能太主动，就并未将这话说出口。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长官吩咐。”柯芮悦畅快地跟答。

卓航无奈摇了摇头，心想她真不怕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陪我在这里看看日落。”

“嗯？”她不解地歪了下头，反应片刻，才弄懂他的话。

看着站在原地不住来回打量的她，卓航忧心忡忡地按住她肩膀，“怎么，想找捷径逃跑？”

柯芮悦好笑地皱眉：“什么啊，得找个地方坐着看日落吧？我为什么要逃跑？”

像他这种自信又倨傲的人，怎么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要逃跑呢？柯芮悦心想他这是得有多不信任自己啊……罢了，现在还是先与他为善吧，指不定能从他手里收到些绝品。

卓航被她的行动效率惊呆了，自己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她居然已经就着眼行动了。不过时间还早，他让柯芮悦别着急，还是先找她想找的东西，再找地方休息。

“不不不，为了表示诚意，我还是先把你安置好，我自己去找东西就行。”

柯芮悦不仅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先找到了一块儿稀疏些的地界，还亲自清理了水晶花桩。卓航看她忙来忙去，心中讶异极了，可当他于心不忍又要帮忙时，却又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

彻底清理好这两三平米的地界，柯芮悦直接席地而坐，需要好好歇歇，虽然没有邀请，但卓航还是不请自来地坐在她身边。

“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收藏东西了，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切割、搬离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水晶桩，也是个体力活，卓航变戏法般从口袋掏出水，递给她。

柯芮悦的眼神亮了又暗，最后接过水瓶道了句谢。

“其实……”

“嘘，你快好好歇歇，找你的东西吧。”卓航打断她，转头看了眼干燥的浅黄沙土，直接仰躺在地上，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两条长腿也肆意地翘着高高的二郎腿，不再说话。

聪明人之间都是点到为止，柯芮悦看出，他并不想听真相，或许他也能看出来，自己干这活不是为了巴结他，而是为了熟练待会儿的切割搬运流程吧。

随便了。

柯芮悦休息片刻就起身离开，留闭眼陈思的卓航一人在这里，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又在四周转了近两个小时，柯芮悦总算找到了最满意的一簇。

花团锦簇的外貌很是完整，而且再加上由内而外透出的那抹红，这株算是长在了柯芮悦心尖上，再加上这整个植株也不大，几乎就是双手合拢能捧住的大小，简直完美。

经过前面的联系，这次的切口平整光滑，柯芮悦小心翼翼地用防割毯包裹好这团花簇，这才赶回卓航身边。

轻轻把包裹放在地上，柯芮悦这才彻底放松地坐下，远看日暮东垂，她看了眼手表的数据，还有一个小时，这个星球就要迎来日落了，还好，来得及。

“你喜欢什么？”卓航轻声开口问道。

柯芮悦转头看了眼他，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他这才慢慢解释。

“我很喜欢看日落，特别是有着恢宏晚霞的日落，总觉得像是整个世界演出结束后落下的帷幕，每看一次，世界就圆满收尾一次。”

看着渐渐泛红的天尽头，卓航的描述的落幕模样，正在配合地上演，柯芮悦无不感叹地说道：“没成想，你还是个浪漫主义者，这个描述我喜欢。”

这般夸奖卓航没少听，他早就免疫了，至少他认为免疫了。听柯芮悦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跟每一任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有各式各样的套路，这些招式去哄那些有好感的人，也都成果极好，可唯独面对柯芮悦，他遗弃了曾经所有的招式，而是用起了他最后，也是最无往不利的绝招——推心置腹。

能够让他敞开心扉讲心里话的人不多，他也说不清楚，为何跟认识不太久的柯芮悦能坦白心事，付出真心对他来说，比插科打诨困难百倍。

“那你呢，你最喜欢什么？”他问。

柯芮悦垂眸沉思，考量了一下才回答道：“挑战，我喜欢各种挑战，或大或小，只要成功就会让我开心。”

“……那要是失败了呢？”卓航声音有些低沉，他想起了她接下来无可躲避的感情滑铁卢，神色不免有些忧愁。

对于她这种天之骄子来说，事业上的打击或许无法挫杀其全部锐气，可触及真心的打击，最能摧毁一个人。

虽然他现在只知道，仲星文为了救她放弃了远大前程，可卓航也不是傻子，他能看的出来，仲星文其实在悄然推拒她，否则，不会主动跟温统领提议分开考核。

这消息是他无意中得知的，温升的贴身总助是他舅舅，卓航听他舅舅说，在商议考核计划前一晚，仲星文主动去找温升，两个人聊了四五个小时，他舅舅进去送资料，听到了温升问了仲星文一句“真的确认分开进行吗？”，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卓航认为，能让仲星文做出远离她的行为，那一定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毕竟，仲星文的所作所为，可没有一丝不爱了的征兆。

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跟柯芮悦分开……可那会是什么呢？卓航想不出来，却笃定那一定是让人束手无策的事情，否则，仲星文不会放手的。

柯芮悦微微皱眉审视着他，看他话中别有深意，却深知问不出什么，就不再强求什么。

“失败？我称之为小小的成功，而且总会有办法成功的。”

卓航眸色深沉，沉默不言。心中却遗憾叹息，她这种心态总归要碰一次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无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