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时,天已亮了。沈知微收起芯片封装管,放进包内侧夹层。她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刻起身。
程雪阳看了她一眼。“准备好了?”
她点头,拿起外套披上,走向舱门。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他们穿过接机口,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路边。司机没说话,只打开后座车门。
车驶向市中心,街道两旁广告牌林立。医疗峰会的宣传图挂在最高处——任远舟站在讲台前微笑,标题写着“科技重塑生命”。
沈知微盯着那张脸,一言不发。
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会议中心侧门。保安确认身份后放行。他们从后台通道进入会场。
主厅尚未开放,但已有工作人员调试设备。大屏幕正播放暖场视频,内容是各大医药企业的成果展示。
程雪阳将金属箱交给技术人员。“按计划接入信号源。”
对方点头,开始连接线路。
沈知微走到自己的发言席位,放下包,取出母亲的怀表。她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时间,合上。
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
她闭眼,耳边响起片段——病房里的心电仪滴声,任远舟掀开头发的动作,银色小盒打开的声音。
画面一闪而过。
她睁开眼,把怀表收回口袋。
十分钟后,会场灯光调暗,主厅大门开启。嘉宾陆续入场,座位迅速填满。
主持人走上台,宣布峰会正式开始。
开场致辞结束,轮到行业代表发言。陈茂宇第一个上台,穿着红色唐装,手里捏着雪茄剪。
他讲了五分钟,全是关于“民族企业崛起”的套话。说到激动处,唾沫飞溅。
下台时,他朝沈知微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扬起。
第二个发言人是李兆丰,声音平稳,PPT展示的是新药研发数据。图表看起来完美无瑕。
沈知微低头翻看平板,手指滑动几下,找到一段录音文件。
这是许清和三个月前潜入实验室拍下的对话。李兆丰对助手说:“原始数据不能留,改三组指标就行,反正没人查。”
她没点播放。
第三个发言人是顾南舟。他穿着白大褂,走上台时全场安静。
他说得很短。“病人不是试验品。医生的第一责任,是诚实。”
台下有人鼓掌,也有人皱眉。
他走下台,路过沈知微时微微点头。
主持人再次登台。“接下来,有请沈知微女士,为我们分享跨境医疗投资的未来方向。”
灯光转向她的位置。
她站起身,整理西装下摆,缓步走上台。
脚步很稳。
她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过全场。任远舟坐在第一排右侧,戴着金丝眼镜,手扶檀香木手杖。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
沈知微打开平板,连通主屏幕。
画面切换。
所有人看到一组时间轴——三年前基金暴雷事件、母亲住院记录、瑞士信托文件、芯片解剖报告、资金流向图。
“这不是投资分析。”她说,“这是谋杀案的证据链。”
台下开始骚动。
她点击播放按钮。
第一段视频是医院病房监控。时间显示为2019年4月17日凌晨。任远舟走进房间,戴上手套,拿出工具,在母亲耳后操作。
动作清晰。
接着是法医报告截图,标注出芯片位置与材质。随后是毒素释放曲线,与病情恶化完全吻合。
“这枚装置由任远舟亲自植入。”她说,“目的不是治疗,而是控制死亡节奏。”
全场哗然。
有人站起来想离场,被安保拦住。
沈知微继续播放音频——林婉录下的书房独白。
“只要江晚晴一天不信,我就让她母亲多活一天。等她崩溃,我再给她‘救赎’的机会。”
声音落下,会场一片死寂。
她切到下一个画面:瑞士银行账户流水、离岸公司结构图、艺术品拍卖洗钱路径。
“这些钱,来自虚假医药项目,通过空壳公司转移,最终用于操控舆论、收买监管。”
她看向任远舟。“你用医学手段杀人,用资本掩盖真相。你以为没人能追到源头。”
任远舟终于动了。他摘下眼镜,放在手杖顶端,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荒谬。”他说,“这些所谓的证据,来源不明,程序违法。你是在表演,不是举证。”
沈知微没反驳。
她按下第三个按钮。
大屏幕分屏显示:左侧是任远舟在保险库前的影像,他说:“我以远舟之名,确认接管ZT-1987号全权信托。”
右侧是芯片信号波动图。在他说出“远舟之名”时,信号出现一次尖峰。
“军用级加密芯片,响应语音指令。”她说,“它不只是记录病情,还能接收命令,加速毒素释放。”
她抬头。“你在母亲临终前说这句话,不是巧合。那是激活指令。”
任远舟的手指收紧。
这时,屏幕突然跳转。
直播画面切入——瑞士警方冲进一栋别墅,镜头跟随行动队进入地下室。保险柜被撬开,大量文件被带走。
一名警官对着镜头通报:“我们刚刚逮捕任某,涉嫌跨国医疗犯罪、非法人体实验、洗钱及谋杀未遂。”
画面定格在任远舟被押出门口的瞬间。
会场炸开了锅。
记者们冲上前拍照,安保拉起隔离线。陈茂宇猛地站起,打翻座椅,朝出口走去。
李兆丰坐在原位,脸色发灰。
沈知微站在台上,没有动。
她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的怀表,高高举起。
全场安静下来。
“三年前,你们毁了我的一切。”她说,“现在,我把真相还给所有人。”
她合上表盖,轻声说:“游戏结束。”
台下有人开始鼓掌。
起初零星,后来连成一片。
程雪阳走上台,递给她一杯水。她摇头,把怀表放回胸口内袋。
这时,任远舟突然开口。
他没看她,而是望着大屏幕上的直播画面。“你以为赢了?”
沈知微转身面对他。
“我母亲死了。”他说,“你拿回名声,拿回地位,可她回不来。你做的这一切,对她有什么意义?”
沈知微盯着他。
心跳又加快了。
她闭眼。
耳边响起新的回响——母亲最后一次清醒时,拉着她的手,声音很轻:“别恨太久……活着的人,要往前走。”
她睁开眼。
“你说得对。”她看着任远舟,“她回不来。但我可以替她,守住这条底线。”
她走下台,经过他身边时停下。
“法律会判你有罪。”她说,“但我不再需要靠恨撑着走路了。”
她继续向前。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程雪阳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空金属箱。
走出会场大门时,阳光照在脸上。
她没遮挡,也没抬头。
只是迈步前行。
风把她的衣角吹起一角。
她的手伸进包里,摸到录音笔。
开关还在“录制”状态。
她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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