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还亮着。那条系统通知已经看过三遍,下载量数字又涨了几百。她没把手机放回去,而是握在手里,指尖压着边缘。
电梯门关上,女孩站在她旁边,呼吸有点急。两人谁都没说话。到了一楼,女孩先走出去,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知微走出大楼时,天色灰蒙。风不大,吹得裙摆轻轻晃了一下。她刚走到路边,许清和的电话就来了。
“有三家海外公司想见你。”她说,“新能源、生物科技,还有一个是欧洲的绿色基金。”
“什么时候?”
“最快下周。他们看了你的培训视频,也拿到了那份手册。”
沈知微停下脚步。“让他们把资料发过来。”
“已经转给程雪阳了。”
挂了电话,她上了车。车子启动后,她打开平板,开始看邮件。第一封来自瑞士苏黎世的一家能源科技企业,提出联合研发储能系统的合作意向。第二封是新加坡的生物制药公司,希望引入她的风控体系做内部治理改革。第三封来自柏林,一个专注可持续投资的基金团队,明确表示愿意提供五年期无抵押资金支持。
每一封都附了详细的背景介绍和合作框架草案。
她一条条看完,没有立刻回复。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时,程雪阳已经在门口等她。他穿了件深灰色外套,手里抱着一叠文件。
“你来得挺早。”她说。
“我七点就到了。”他说,“资料我都过了一遍,有几个问题需要当面确认。”
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会议室。
桌上已经摆好了投影仪和笔记本电脑。程雪阳打开文件夹,抽出几页纸推到她面前。
“这家瑞士公司,去年被曝出专利纠纷,虽然最后和解了,但技术团队流失严重。”他说,“他们现在找合作,动机可能不只是技术互补。”
沈知微翻着资料。“他们提的合作比例是五五分,研发成果共享。”
“听起来公平。”程雪阳说,“但他们要求主导项目决策权。”
她合上文件。“那就不是合作,是接管。”
“没错。”他拿出另一份材料,“新加坡这家公司倒是干净,财务透明度高,管理层也有实权。但他们提出的顾问费太高,每年两百万,而且要签三年。”
“这是试探我的底线。”
“我觉得是。”他顿了顿,“柏林那个基金最特别。他们不做控股投资,只提供资金和技术对接,回报方式是项目成功后的分成。”
沈知微盯着那份方案看了很久。“他们为什么选我?”
“我在他们官网查到一段话。”程雪阳打开电脑,“‘我们相信,真正的变革来自于经历过失败的人。’”
她没说话,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你要见他们吗?”他问。
“都要见。”她说,“安排下周的会议。线上加线下,我要听他们亲自讲。”
程雪阳记下时间安排。“还有件事。国际商业协会发来邀请,想请你参加下个月的全球创新峰会。地点在阿姆斯特丹。”
“主题是什么?”
“中小企业跨境合作与风险共担机制。”
她沉默了几秒。“去。”
“你打算在会上发言?”
“如果他们给我十分钟,我就讲一件事——怎么识别假合作。”
程雪阳笑了下。“那你得准备个新案例。”
“不用。”她说,“用我自己的就行。”
接下来三天,他们开了五场视频会议。沈知微坐在镜头前,问题直接,不绕弯。瑞士方代表解释决策权问题时,她打断了两次,最后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们的判断,那就别谈合作。”
对方沉默了几秒,答应重新拟定条款。
新加坡公司派来了CEO本人。谈判中,沈知微突然问:“你们去年裁员百分之三十,补偿金是怎么算的?”
那人愣了一下,如实回答了。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会后对程雪阳说:“这个人说实话,可以谈。”
柏林基金的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全程用中文交流。她说自己在中国待过八年,走过二十多个城市的小企业园区。
聊到最后,她看着沈知微说:“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也看到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不是来谈生意的,我是来找同行者的。”
沈知微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下周我去阿姆斯特丹,我们可以继续聊。”
会议结束后,程雪阳整理纪要。沈知微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来往的人。
“你觉得哪一家更合适?”他问。
“都不急。”她说,“合作不是救急,是长久的事。”
“可机会不会等太久。”
“那就让它走。”她说,“错一次,就是满盘皆输。”
程雪阳停下打字的手。“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她转过身。“我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沈知微收到柏林基金的新邮件。附件是一份合作备忘录草案,条款清晰,责任分明。最下面一行写着:“我们不要求您改变方向,只希望与您同行。”
她看完,转发给程雪阳。
下午,国际商业协会回信,确认她在峰会上的发言时间:二十分钟,主题自定。
她打开文档,写下标题:“从暴雷到重建:一个受害者的合作准则”。
内容写了整整一天。她写了自己如何被背叛,如何失去一切,又如何一点点找回主动权。最后一段她说:“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能站着说话。如果你发现自己越来越矮,那一定是有人在抽走你的地基。”
晚上八点,程雪阳送来晚饭。她没吃,只喝了杯茶。
“明天还要开会。”他说,“新加坡那边要求见面详谈。”
“好。”她合上电脑,“你订地方吧,安静点的。”
他点头,正要走,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她问。
“林婉发消息。”他说,“她说有个账户信息,可能对你有用。”
沈知微站起身。“她人在哪?”
“新加坡。但她没说具体内容。”
“让她发给你。”
“她要你亲自确认。”
沈知微盯着手机屏幕,几秒后,拨通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你说。”她说。
“你还记得任远舟在卢森堡的那个空壳公司吗?”林婉的声音很轻,“它还在运作。上周有一笔两千万的转账,去向不明。”
沈知微握紧手机。“账号是多少?”
程雪阳迅速打开电脑记录。
听完号码,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是陈茂宇的关联户。”他说。
沈知微对着电话说:“还有别的吗?”
“有。”林婉说,“他们用的是旧通道,加密方式没变。如果你动作快,还能追到源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因为我女儿将来也要做生意。”她说,“我不想她长大后,觉得这个世界只能靠骗人活着。”
沈知微没再问。
挂了电话,她看向程雪阳。“马上联系监管部门,冻结账户。”
“法律程序要时间。”
“那就一边走程序,一边准备证据。”她说,“把之前的录音、交易记录、邮件往来全整理出来。”
“你要公开?”
“等时机。”她说,“现在先让钱停下来。”
程雪阳立刻开始操作。沈知微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一行行数据滚动。
凌晨一点,银行方面确认,相关账户已被临时冻结。
她松了口气,拿起包准备离开。
“你不去休息?”他问。
“睡不着。”她说,“明天还有事。”
走到门口,她停下。“程雪阳。”
“嗯?”
“谢谢你一直在这。”
他抬头看她,没说话。
她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新加坡公司CEO抵达。见面地点是一家安静的茶室。沈知微准时到场,带了一份修改过的合作协议。
对方看完,笑了。“你砍掉了顾问费,但增加了技术监督条款。”
“我不收虚钱。”她说,“我要的是真实参与。”
那人沉吟片刻,签下名字。
签字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柏林基金负责人发来的消息:“阿姆斯特丹见。我们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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