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发布会现场的台阶上,手指轻轻碰了碰耳麦。台下坐满了记者,镜头对准她,闪光灯一亮一亮。程雪阳站在侧幕边,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时间。许清和正调试大屏幕,画面卡在一段监控录像的暂停帧。
药监局的通告刚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全球十七个国家同步响应。QH-3被列为一级风险药品,所有批次召回。消息一出,股市震荡,几家合作药企股价跳水。
沈知微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平稳:“各位,今天我来说明一件事——三年前那场基金暴雷,不是意外。它背后是一条从医疗到金融的黑色链条。而这条链子的起点,是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市场上的药。”
她抬手,许清和按下播放键。
大屏幕切换成医院档案室的画面。一张病历复印件被放大,用药记录里,“QH-3”被红笔圈出,剂量明显超出安全范围。接着是陆明川的签字比对图,红色墨水的笔迹与伪造报表完全一致。
“这种药最早出现在我母亲的治疗方案中。”她说,“开药的人,是李兆丰。”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
程雪阳抬起头,看向隔壁房间的监控屏。他刚才接到顾南舟的消息,说护士站备份的原始数据已经转交警方。证据链补上了最后一环。
发布会继续进行。沈知微讲到青鸟投资的资金流向时,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画面变了。
一艘白色游艇浮在海面,阳光刺眼。镜头拉近,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船尾,手里抱着一个金属盒。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用力将盒子扔进海里。
盒子在空中翻转,盖子松开了一瞬。
里面露出一份文件,右下角印着三个字母:J.W.Q。
江晚晴。
全场安静下来。
沈知微盯着屏幕,心跳加快。她没动,但手指微微蜷起。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缩写。
画面定格一秒,自动切回原PPT。
许清和脸色变了。她没安排这段视频。她迅速查看操作记录,发现信号是从外部接入的,来源不明。
台下记者开始举手提问。有人喊:“那段视频是谁提供的?”
沈知微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还停在屏幕上。
程雪阳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这不是我们准备的内容。”
“我知道。”她说,“但它是真的。”
“你确定那是李兆丰?”
“我见过他那只手表。”她说,“表盘背面有划痕,和视频里的一样。”
程雪阳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周默的号码。他需要确认视频来源,还要锁定游艇的位置。
发布会结束后,三人回到临时办公室。窗帘拉着,桌上摆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截图。许清和把视频逐帧分析,找到了游艇的注册编号。查下去,属于一家名为“海澜生物”的子公司,法人代表是李兆丰的妻弟。
“他是想毁掉证据。”许清和说,“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放出来?”
沈知微坐在窗边,没说话。她闭上眼,试着让自己安静下来。心跳声在耳边一下一下,像钟摆。
回响没有出现。
但她知道,有人在推动这件事。
手机响了。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坐标和一个时间。
程雪阳看过后说:“这是城东废弃码头的位置,离这里四十分钟车程。”
“现在去?”许清和问。
“等天黑。”沈知微说,“白天过去太显眼。”
下午五点,他们分头行动。许清和联系了当地记者朋友,约定如果发生意外,立刻发布预警。程雪阳带上了录音设备和备用手机。沈知微换掉高跟鞋,穿上平底靴,把珍珠母贝胸针别在衣领内侧。
七点整,天已全黑。三人在路口汇合,开车前往码头。
路上很安静。路灯间隔很远,车子驶过时,光斑在挡风玻璃上滑动。沈知微靠在副驾驶座上,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摸着那个U盘。
码头荒废多年,铁栏锈蚀,地面裂开缝隙。他们停在百米外,步行接近。远处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灯熄着。
程雪阳蹲在集装箱后观察。“有人守着。”
“不止一个。”许清和小声说,“那边还有个穿夹克的,在来回走。”
沈知微盯着仓库门口。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慢慢靠近。
刚走到拐角,一道手电光照过来。
“谁?”
她停下脚步。
对方走近两步,看清她的脸,愣了一下。
是李兆丰的司机。
那人没认出她,但语气变了:“你们不能进来。”
沈知微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程雪阳从另一侧绕上来,低声说:“后面有扇小窗,能看到里面。”
他们退回原处,绕到仓库背面。窗框松动,程雪阳轻轻推开一条缝。
里面堆着几个铁箱,其中一个敞开着,露出类似金属盒的物件。角落里站着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东西烧了吗?”一个声音问。
“烧了,灰都撒进海里。”另一个答,“但保险库里那份……还没处理。”
“尽快。上面催得紧。”
“李总真要自己扛?”
“他说只要撑过这周,风头就过去了。”
程雪阳记下对话,轻轻关上窗户。
回到车上,许清和立刻整理信息。“他们在销毁证据,但还有一份存着。”
“保险库在哪里?”沈知微问。
“应该是他在郊区的私人会所。”程雪阳说,“那里有地下储藏室,安保系统独立。”
“明天早上九点,药监局要开新闻发布会。”许清和提醒,“如果我们拿不出新证据,他们可能会暂缓追责。”
沈知微看着窗外的黑暗。
她想起母亲最后一次住院的样子。那天她握着母亲的手,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别……别让他们骗人。”
她点点头,说好。
后来母亲走了,她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她知道了,有些事拖得越久,越不能停。
“今晚必须拿到那份文件。”她说。
三人重新制定计划。许清和负责引开守卫,程雪阳破解门禁,沈知微进去取东西。
十一点二十分,他们再次接近仓库。
许清和故意制造声响,引来守卫注意。程雪阳趁机切断电源,打开侧门锁。沈知微闪身进入。
里面比想象中空旷。箱子散落各处,地上有烧过的纸屑。她走向那个敞开的铁箱,伸手翻找。
没有文件。
但她摸到一块金属片,边缘锋利,上面刻着编号:QL-079。
她收进口袋。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躲到货架后。灯光亮起,两个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工具。
“把剩下的也烧了。”一人说,“天亮前清理干净。”
他们开始拆箱。
沈知微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她找到出口,轻轻拉开门。
外面没人。
她走出去,绕到前门与程雪阳会合。
“没找到原件。”她说,“但有这个。”
她把金属片递过去。
程雪阳接过一看。“这是档案标签,QL开头的是‘临床试验’系列。”
“母亲用的QH-3,就是试验药。”她说,“他们从来没走正规流程。”
回到车上,许清和已经联系好技术团队,可以还原烧毁文件的残留信息。他们连夜赶回市区。
凌晨两点,实验室灯火通明。技术人员将金属片放入扫描仪,开始重建数据。
等待结果时,沈知微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心跳又快了些。
回响浮现——
不是三年前。
也不是七十二小时。
而是更早。
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母亲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她背对着门,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沈知微推门进去,问她在做什么。
母亲回头笑了笑,把文件合上。“写点东西,怕以后没人记得真相。”
她没多问。
现在她明白了。
那可能是第一份关于QH-3的举报材料。
三秒结束。
她睁开眼。
屏幕亮了。
数据恢复完成。
第一行字显示:
**QH-3临床试验记录 - 受试者编号:JWQ-01**
**入组日期:2013年8月12日**
**主治医生:李兆丰**
**备注:肝功能异常,禁止使用本药 —— 江晚晴本人拒绝签署知情同意书**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程雪阳站起身:“这份文件能直接证明李兆丰违规用药,且隐瞒患者拒绝签字的事实。”
“明天发布会上,我会公开它。”她说。
许清和点头:“国际媒体都在等后续。”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边微微发亮。
她把金属片贴在胸口,像握住某种承诺。
电话响了。
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母亲……最后那段时间,很痛苦吧?”
她没说话。
“你以为你在揭真相。”那声音低沉,“其实你只是在撕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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