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和冲进屋里的瞬间,沈知微已经把胸针收回衣领。她松开手,金属的凉意从掌心褪去。程雪阳将背包拉链合上,动作没停:“你刚才去哪儿了?”
“绕了三条街。”许清和喘着气,发尾湿了一圈,“楼下那辆黑色商务车一直跟着我,我甩掉他们才敢回来。”
沈知微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街道恢复平静,快递车早已离开,但她的手指没有松开布料。
“他们知道这里。”她说。
程雪阳打开备用电脑,插上新的加密U盘。“我们现在不能用主系统,所有数据先走离线端口。”
许清和从外套内袋掏出一部旧手机:“我换了卡,刚收到一条匿名消息。对方说他有‘灰熊传媒’的内部资料,要亲手交给我。”
沈知微转过身:“谁?”
“不知道名字。只说他做过陈茂宇的水军项目,三年前参与过对你的人设攻击。”许清和把手机递过去,“他还发了张照片——是当年发布‘江晚晴为罪犯之女’那条热搜的后台操作截图。”
程雪阳接过手机,放大图片。操作时间显示在凌晨两点十七分,账号归属地为境外服务器,但IP跳转记录里有一段国内中转节点。
“这个节点属于‘灰熊传媒’的代理机房。”他说,“如果他是内部人员,确实能拿到这些。”
沈知微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抬眼:“约在哪里见面?”
“城西的老图书馆后门,下午三点。他说只带一个人去。”
“我去。”许清和立刻说。
“不行。”沈知微笑得极淡,“你是记者,他不知道你的底细。但我才是目标,他找的是我。”
程雪阳皱眉:“太危险。万一这是陷阱?”
“他可以现在就报警或者直接把资料卖给任远舟。”沈知微关掉显示器,“但他选择了私下联系。说明他在犹豫,在等一个理由站出来。”
空气静了一瞬。
许清和低声问:“你觉得他会说实话?”
“我不知道。”沈知微拿起包,“但只要他愿意开口,就是裂痕开始。”
三点零七分,老图书馆后门的小巷空无一人。沈知微靠在墙边,风从巷口穿进来,吹动她的袖口。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快步走来,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硬盘盒。
他看见沈知微,停下两步外的距离。
“你是……真的?”他的声音发紧,“我以为你早就出国了。”
“我回来了。”她说,“你是谁?”
“我叫周正。”他低头看着盒子,“以前在‘灰熊传媒’做舆情控制。编号B-17。”
沈知微没动。
“你们被攻击的时候,是我带队做的热搜。”他声音低下去,“编造你父亲入狱的新闻,剪辑你母亲病历的假图,还有……你还记得那个‘基金经理挥霍百亿’的短视频吗?”
沈知微点头。
“脚本是我写的。”他抬头,眼里有血丝,“那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错。老板说这是正常商战,说你拿了黑钱,活该被扒。”
沈知微静静听着。
“可后来我看到你流亡时的采访视频。”他声音抖了一下,“你说‘我会回来,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真相不再需要勇气才能说出’。”
他把硬盘递过来:“这里面是‘毁灭江晚晴2.0计划’的全部执行文件。包括你们当时逃往新加坡的路线预测、海外落脚点分析,还有……下一步准备启动的‘精神异常’舆论攻势。”
沈知微接过硬盘。
“为什么现在给?”她问。
“因为我女儿得了QH-3指定用药。”他说,“上周她开始做噩梦,醒来总说自己记不清昨天的事。医生说是副作用,让我别担心。可我查了药厂背景,发现……这药和你有关。”
他的手攥紧又松开:“我害过你。但现在我不想让她也变成别人手里的工具。”
沈知微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轻轻点头:“谢谢。”
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对不起”。
回到安全屋,程雪阳接过硬盘接入隔离设备。屏幕亮起,文件夹按时间排序,最新一份命名为“终局方案”。
他点开子目录,里面是详细的媒体投放计划表。时间节点精确到小时,合作平台列了二十多家自媒体机构,传播路径设计成多层嵌套式扩散。
“他们打算在你召开发布会前三天启动。”程雪阳滑动页面,“第一波放出‘沈知微患有遗传性精神疾病’的所谓‘医学证明’,第二波引导患者家属控诉你推广问题药物,第三波……用AI合成视频,模拟你承认操控市场的画面。”
许清和站在旁边,脸色发白:“这不是抹黑,是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沈知微坐在桌边,闭上眼。
心跳加快。
回响来了。
画面是三年前她在机场候机厅的最后一刻。广播正在播报航班信息,她低头看手机,有人从背后经过,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手表。
是陆明川。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当时她以为他来送别。
现在她明白了。
他在确认她的行程。
回响结束,她睁开眼:“他们早就知道我会去哪里。”
程雪阳看向她:“什么?”
“流亡那天,我临时改了航班。”她说,“原本订的是飞东京,最后一刻换成新加坡。这个决定只有我自己知道。”
“除非……”许清和接道,“有人提前拿到了你的购票记录。”
“或者。”沈知阳敲击键盘,调出硬盘中的另一个文件夹,“有人预判了你的选择。”
屏幕上是一份心理画像报告,标题为《目标人物行为模式分析》。内容详细记录了沈知微过去五年的生活规律:作息时间、饮食偏好、决策习惯,甚至对不同危机情境的反应概率。
“他们一直在研究你。”程雪阳声音沉下来,“不只是攻击,是在模拟你。”
许清和翻着文档:“连你母亲去世那天,你独自待在病房两个小时的习惯都记下来了。这些人……把你当实验品。”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四个词:**灰熊传媒、心理建模、流亡路线、终局方案**。
她在中间画了一条线。
“这不是单纯的舆论战。”她说,“他们用我的过往构建模型,预测我的行动,再提前布防。所以每一次反击,我都像撞在墙上。”
程雪阳忽然想到什么:“那招标会的复刻……是不是也是为了验证这个模型?”
“有可能。”她点头,“他想证明,我能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里。”
许清和握紧拳头:“可这次不一样。周正把硬盘给了你,说明他们的体系已经开始崩了。”
“一个人的觉醒不会动摇整个系统。”沈知微笑得冷静,“但它会留下痕迹。只要有人开始怀疑,就会有下一个。”
程雪阳打开硬盘最后一个文件夹,标题是“备用执行人名单”。里面列出十几个曾参与攻击她的人名,每人后面标注了职责与报酬。
其中一人被标红:**林小雨,原‘灰熊传媒’文案组,因拒绝撰写‘受害者家属哭诉’稿件被辞退**。
“这个人。”许清和指着名字,“我查过她。她后来开了个小网店,卖手工饰品。去年发过一条微博,说‘做了亏心事的人,夜里睡不着’。”
沈知微记下名字。
“我们不能只等他们主动来找。”她说,“我们可以去找他们。”
程雪阳抬眼:“你要接触这些水军?”
“不是威胁。”她说,“是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许清和看着她:“你觉得他们会信你?”
“我不知道。”沈知微把硬盘放进抽屉锁好,“但我知道,当一个人开始后悔的时候,最怕的不是惩罚,是没人给他道歉的出口。”
她走到窗前,天色渐暗。远处一栋写字楼亮起整面屏幕,正在播放某医药品牌的广告。
画面里,一位老人笑着服用QH-3。
下一秒,广告切换成公益宣传:“科学用药,守护记忆健康。”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
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没闭眼。
回响还没来。
但她知道它会来。
因为有些事,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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