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我们刑部,可是红人呐,”李坤嗓音高高的,拍了拍顾远征后背,“远征总在我们面前夸你。”
“是吗?”陆遥歌转头,看向在一旁默默饮酒的顾远征,笑着问李坤,“顾公子,都夸我些什么呢?”
“夸你勇敢,孤身一人,都敢给那人牙子敬毒酒!”
“对!”坐在李坤身旁的壮士叫关青,笑着给陆遥歌敬酒,“还夸姑娘你聪慧无双呢!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客栈,愣是被姑娘你盘活了起来。”
“大家谬赞了,”陆遥歌轻笑,脸颊一片绯红,又回敬两位同僚,“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只是,”她抬起竹筷,夹了块鱼酥,放到顾远征的碟中,“没想到我家公子这么会夸人。”
“我原先也没料到呢,简直把你夸得就差和那月宫的天仙比肩了!”
李坤继续开口:“这听他夸你的日子越久,我们便越发好奇,寻思得亲自过来见一见你,看看是不是他吹牛。”
“我何曾对你们吹过牛。”顾远征淡淡回复,夹起碟里的鱼酥,放入口中仔细品尝。
“没吹牛,果真没吹牛,”关青笑,对陆遥歌很感兴趣,“姑娘当真就像画里走出来得一般!”
“夸人样貌多俗,”李坤睨了关青一眼,同陆遥歌解释,“我也算刑部的老人了,有些阅人识心的本事,今日一见姑娘,便知你和平常女子不同,是做大事的人。”
“借您吉言。”突然被高赞,陆遥歌有些受宠若惊,低头为大家倒酒。
半晌,关青又抬起酒杯,敬向陆遥歌,笑着问道:“姑娘可曾有婚配?”
陆遥歌愣了下,随即笑着回:“未曾有。”
“那可曾有心悦的人?”
陆遥歌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眼神瞥向顾远征。
顾远征此刻正缓缓抬起酒杯,注意力也全然在陆遥歌这边。
陆遥歌笑了笑,朝关青摇了摇头。
“那正好!”关青开心起来,“姑娘,关某也未曾婚配,您觉得我如何?”
“……”
顾远征一口酒喷出来,直接喷在了对面关青的脸上。
“远征,”关青震惊,从座位站起来,一脸不可思议,“你这是作何?”
李坤却在一旁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你话多。”
“抱歉,刚刚呛到了。”顾远征语气悠悠,看了眼陆遥歌,继续悠闲吃饭。
陆遥歌给关青递了块手帕,关青擦了擦脸后,又坐了下来,安生了许多。
“对了,昨夜一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丢了,你们可知道这事?”李
坤夹了块花生米,望向众人。
顾远征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关青纳闷道,“这才消停几天,怎么又有人失踪?”
“说是出去散步时,被人当街掳走了,”李坤一脸感慨,看向陆遥歌,“姑娘最近夜里还是少出门得好,现在长安街又不太平了。”
陆遥歌点点头,内心隐隐不安,“最近忙着客栈生意,鲜少关注周边动态,这长安街,可是又来了新的人牙子?”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李坤摸了摸后脑勺,“崔六之前是大名鼎鼎,可自从他死了后,还真没听说有顶替他的人。”
众人又聊了一会,因下午还有要事,吃饱以后,便要离开客栈,顾远征走前付了饭钱。
“公子,”陆遥歌从厨房拿了一大盘酱牛肉,用荷叶包起来,递给顾远征,“这个你拿回去和大家一起吃吧,中午看你吃得并不多。”
“多谢,”顾远征接过酱牛肉,低头看陆遥歌,“最近晚上不要回顾府了,那掳走民女的人贩子还没抓到,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陆遥歌点头,“谢谢公子照顾我生意。”
“还有,”她对顾远征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谢谢你告诉赵老汉和小九母亲,让他们过来看了我。”
“不必客气,”顾远征知道陆遥歌聪慧,什么事也瞒不住她,“顾谦只是在街巷附近发了客栈开业的传单,也是他们心里有你,才会主动来客栈见了你。”
“赵老汉女儿结亲,公子可会前来捧场?”
顾远征怔了怔,“到时我会把礼金给你,你帮我交给他们吧。”
“公子为何不亲自交给赵老汉?”陆遥歌知道顾远征心里还愧疚,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回避,“公子是害怕赵老汉还恨你吗?可是那日之事,你也是受害者。”
“我是怕他见到我会想起他死去的儿子,大喜的日子,何必扫他们的兴?”
顾远征并不是怕他们,只是那日若没阻止胡人劫法场,没有得罪了胡人,便也不会引来报复。那赵老汉的儿子、小九的父亲,便也不会在这场报复中丧生。
他对他们的内疚,就如同得知自己亲生父亲死去的那天,他恨自己不够强大,在朝中无人,明明知道父亲是被胡商杀害,却无法为他讨回公道。
那日无助的他,和如今在刑部郁郁不得志,又有什么区别?
“公子?”陆遥歌见顾远征脸色不好,便不再强求,“你自己多照顾好自己。”
顾远征缓过神来,低头看她,“你又叫我公子了。”
“抱歉,远征,”陆遥歌连忙改口,“总是忘记……”
“没事,我等忙完再看你。”顾远征嘴角微微上扬,同她道了别。
后来的几天,陆遥歌都没见到顾远征,心想他大概太忙,一时抽不开身。
赵老汉女儿大喜那日,福来客栈喜气洋洋,新娘子很漂亮,宾客们脸上带着喜悦的笑。
陆遥歌忙前忙后,还给前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发了喜糖吃。
“陆姑娘,”赵老汉今日穿得很立正,整个人气场都随和喜气了许多,他走到柜台前,暗自询问陆遥歌,“顾公子今日可会来?”
陆遥歌震惊于他会主动提起顾远征来,下意识问道:“您说的可是顾远征公子?”
“是啊,”赵老汉笑了笑,解释道,“我去顾府发了请帖,亲自交到他贴身小厮手上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他说的贴身小厮,应该指的是顾谦,只要交到顾谦手里,顾远征是一定能收到的。
陆遥歌抿唇,问赵老汉:“您不怨他了吗?”
“嗐,我愿他干什么呢,不但不怨,其实还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之前我在顾府闹得过分,还差点绑架了他妹妹……”
“其实,”见赵老汉如此坦诚,陆遥歌便不再隐瞒,“他一直对你们感到内疚,觉得没有保护好你们的家人。”
“嗐,顾公子多虑了,我要恨,也是恨那些凶手、恨那些草菅人命的恶势力,”赵老汉叹息,“别看我老了、糊涂了,但我知道顾公子他是好人,没有你和他,我家丽蓉也不会这样平安地出嫁啊。”
原来赵老汉早就放下了对顾远征的偏见,他深深明白,若不是陆遥歌和顾远征出手,惩罚了那威逼利诱的人牙子,老汉的女儿早就成了那胡商的小妾,哪还能有幸福的未来?
“您再等等,”陆遥歌安慰赵老汉,“既然您已给顾公子发了请帖,他是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在喜宴开场的前五分钟,顾远征着一袭青衣,踏进福来客栈。
在陆遥歌的印象中,似乎和顾远征相遇那天起,他便一直只穿墨色衣衫,连带着身旁的顾谦,也是一袭墨衣示人,可今日不同,她还是第一次见顾远征穿其他颜色的衣裳。
“顾公子,好久不见。”见顾远征前来,赵老汉连忙从座位站起,朝他礼貌作揖。
“赵伯,恭喜恭喜。”顾远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将礼物奉上,“一点薄礼,祝令爱和令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顾公子,您太客气了!”赵老汉双手接过那用紫檀盒子装的新婚礼,憨厚一笑,指了指身旁座位,开心说道,“公子您坐。”
说罢,顾远征便坐在了赵老汉的身边。
陆遥歌也在那一桌上,和顾远征坐了个正对面,他刚坐下来,便发现了她,朝她点了点头。
能够在喜宴上看到他,陆遥歌心里是喜悦的,起初,她也担心他不肯来,但那赵老汉竟亲自去顾府送上喜帖,想必心里是接纳他的,她知顾远征是个心软的人,只要收到喜帖,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一定会前来。
席间赵老汉频繁向顾远征敬酒,脸上一直挂着笑,亲生女儿结亲,这大好的日子,老汉自是要多饮几杯,敬顾远征的次数也要比别人的多。
顾远征一直微笑着接受,陪着赵老汉喝下一杯又一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拜把子的兄弟。
喜宴一直进行到晚上,待众人归去,顾远征竟也有了几分醉意。
陆遥歌嘱咐厨房煮碗醒酒汤,扶着顾远征去上房休息。
“公子今日,可解开了那心结?”
顾远征卧在床上,朝陆遥歌笑了笑,点了点头。
“真好,”陆遥歌感慨道,“今日看到你和赵老汉互相敬酒,我竟感动到要哭出来了。”
“还要感谢那赵伯大度,竟亲自登门送贴,如此这般,我才好意思赴宴。”顾远征如释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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