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欢右手托着下颌，嘴角含笑，双眸却是一派冷清，她望着盆里的乌龟，喃喃道：“我就是舍不得他。”

她喟叹一声，左手端起琉璃酒盏，浅抿一口，沾染酒渍的嘴唇如同石榴一般红艳。

“没出息！”沈铃儿没留神，一下说出心里的想法，许是觉得林清欢脾气好，这才跟着放松了不少。

“噗呲”宁平一口酒直接喷了出去，遭殃的乌龟立马缩回了壳里，这小丫头厉害，竟然说出了他这么多年最想说的话。

他瞟了瞟林清欢，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的确没出息。”被骂的林清欢没生气，反倒是附和了一句，“其实我也想学会放下，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超出了沈铃儿的能力，她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话：“我认识一个婆婆，她总说人闲着就会胡思乱想，不如找点活干。”

还真那个理儿，这六年因着病了的缘故，林清欢除了去饭署蒸饭，多数就在想赵景曜，躲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自怨自艾。

“找点什么活干呢？”她忽然想起姜天容那欠收拾的样子，顿时有了主意，“宁平，北池里面的那两条鲤鱼多大了？”

“估计有二三十斤了……”话说出到一半，宁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您想要做什么？”

林清欢嘿嘿一笑，亲自给宁平舀了酒：“来多喝点。”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宁平被林清欢给吓着了，她绝对不会那么好心，肯定在盘算什么，这酒喝不得。

“不喝也行，你带着我去北池。”林清欢放下酒盏，挑了挑眉。

宁平赶紧摆手：“不行，绝对不行。”

“等明儿冰壶回来，我就说这酒是你拿来的，猜猜你会有什么下场？”看着宁平渐渐耷拉下去的脑袋，林清欢眼底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宁平瞅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林清欢，他一咬牙，狠狠灌了一大口，死就死吧！

……

整座宫城之内拢共有四池，分别为东西南北，皆是引潏水注入而成。

每逢初一十五，或者其他礼佛日，太后娘娘会领着后宫一众人在四池当中放生鱼、龟，以此积善祈福。

在北海池的北岸单独划出一块小池子，里面铺着青石板，池子长二丈，广二丈，夜深阑静之际，一轮残月悬于空中，两尾肥美的红鲤鱼在月光下快活地游动着。

“好漂亮的鲤鱼。”好看归好看，沈铃儿还是有些不明白，三更半夜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看鱼。

林清欢接了话：“待会儿还会更漂亮。”

沈铃儿愈发困惑，直到看见一脸视死如归宁平，手里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鱼网，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连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该、该不会是要、要捉鱼吧！”

“没错，待会儿师父就切鱼脍给你吃。”林清欢不知何处拿出来一个包袱，解开之后，沈铃儿看见有两个小罐，上面都贴了红纸，分别写着芥末和酱清，还有一把霜刀，一个木盘，她这才意识到自家师父不像是说说而已。

沈铃儿声音有些发抖：“不好吧！”

“林司膳，您三思啊！”宁平放下渔网，跟着劝道。

“怕什么，这地方鬼都不来，谁会知道鱼是咱们吃的？”林清欢挥挥手，催促道，“宁平，你快些！”

死就死吧！宁平一咬牙，握紧渔网，正打算往池子里跳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吓得赶紧回头，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吓得连连后退，“噗通”一下掉进了池子里。

“你发什么疯？”

“我要吃鱼脍。”放眼整个皇宫，恐怕只有林清欢敢在赵景曜面前如此放肆了，沈铃儿往暗处缩了缩身子，想了想，又回到原地。

赵景曜气结，这几日林清欢就像变了一个人，处处和他对着干，等看见地上摆得瓶瓶罐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其他鱼随便你吃，这两条不行。”

湿漉漉的宁平爬了起来，也跟着劝了句：“林司膳，夜深了，先回去吧！”

“我就要那两条鱼！”林清欢目光坚定，眼角含笑，但这笑意却不曾到底眼底，“赵景曜，你就那么舍不得吗？”

“林清欢，你给我听好了！”赵景曜一字一句地说道，“姜天容是朕的皇后，是这座皇城的女主人！”

林清欢眼圈发红，鼻尖发酸，眼见泪水就要掉下来时，手心里忽然传来一丝暖意，她低下头，就看见小徒弟正握着她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她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反握住沈铃儿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没事，然后松开。

林清欢笑了笑：“今儿这鱼，我吃定了。”

说完，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林清欢径直跳进了池子里，一把抓起浮在水面上的渔网，朝着红鲤鱼扑了过去。

然而红鲤鱼在水里十分灵活，林清欢本就身体虚弱，加上泡过水的衣裳十分沉重，她整个人也就变得愈发笨拙。

两条鲤鱼似乎也察觉到林清欢伤害不了她，反倒是掉头来撞击林清欢，加起来五十多斤的两条鱼的撞击力，即便是寻常人也受不住。

片刻，林清欢被撞得气血上涌，眼皮愈发沉重，快要失去意识时，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她努力睁开眼看向阴沉脸的赵景曜。

“为何要救我？”

“我是怕鱼死掉。”赵景曜抱着林清欢纵身一跃，落在了岸边。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林清欢挣扎着要下来，却被赵景曜搂得更紧，他紧抿着嘴唇，抱着她去了最近的凌烟阁。

赵景曜的贴身女官天冬，帮林清欢换了干爽的衣裳，然后躬身退出寝殿。

殿外沈铃儿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天冬出来，正打算问些什么，被宁平给拉走了。

大殿之内，橘黄的灯光下，小榻上的林清欢缓缓睁开眼，她望着背对他的男人，笑道：“赵景曜，我受够了！”

那个男人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

林清欢也不在意，她继续说了下去：“从今日起，我会学着不爱你，一日一日减消对你的爱意，总有一日，我会痛快地转过身，眼里不在有你。”

男人依旧没说话，残月透过直棂窗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莫名让人觉得很是伤感！

小剧场

林清欢：“我一定要吃到红鲤鱼！”

红鲤鱼：“嘿嘿嘿，你来抓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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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