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进门第一日，师父特地做了一样拿手菜肴给你尝尝。”

神龙殿小厨房里，洗干净的肥鸭倒挂在铁钩上不停往下滴着水，林清欢从锅灶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沈铃儿没看，也懒得看，反倒是盯着案台上的食材有些好奇，五花肉、馄饨皮、肥鸭这三样凑在一起会做出什么菜肴呢？

锅里清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时，林清欢取下肥鸭剁成小块丢了进去，加上黄酒、姜片，等鸭皮紧致收缩之时捞起，洗干净之后放入砂锅当中，重新加入小葱、姜片、黄酒上蒸笼炖煮。

趁着这个空隙，林清欢将猪肉、荠菜切好放在一起加入调料，不停搅拌之后，开始用馄饨皮包馅。

等包了几个之后，沈铃儿发现了不同，她忍不住端详起“馄饨”，乍一看像馄饨，细看又不一样，包馅折迭搭口处露出一条细缝。

“林司膳，馄饨口子没包严实，会不会露馅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说话间，林清欢又包了好几个，速度之快，令人啧舌，更让沈铃儿觉得惊奇的是所有“馄饨”大小模样看起来都几乎一样，整齐排放之后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

沈铃儿不在说话，安安静静看着林清欢忙忙碌碌。

两个时辰之后，鸭肉酥烂之际丢几颗核桃仁，倒入煮好的“馄饨”微微炖煮过后。

林清欢盛出一碗，端给院子圆脸青衣小公公：“小安子，给宁平去，让他趁热吃。”

小安子应下，匆匆去了神龙殿。

回到厨房之后，林清欢抓一把翠绿的胡荽朝沈铃儿晃了晃：“吃吗？”

沈铃儿摇摇头，林清欢挑了一下眉，将胡荽切好放进盘子里，随后一并放在装着砂锅的木托盘中。

她端起托盘，又吩咐了一句：“去挑三个碗跟上我。”

方才沈铃儿暗暗打量了小厨房的摆设，因而很快就找到了碗橱，上面一层放着玉制碗、第二层金、银，第三层里面是瓷碗，她从中挑了三只看起来最不起眼了，拿了三双竹箸才匆匆跟了上去。

小院毗邻神龙殿，说是小院但该有的都有，四间大屋子，堂屋当中铺着一张波斯进口的葡萄纹样的地毯，上面是一张足足十尺长的长案。

等俩人摆放好一切之后，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道寻问声：“阿姐，我要吃的菜做好了吗？”

倘若没记错，刚才某人还信誓旦旦说是为她做的。

沈铃儿冷冷瞧了一眼某位司膳，可惜那人脸皮够厚，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一起吃，一起吃。”话未落，廊下多一位女官，模样看着和林清欢有几分相似，她头戴胡帽，胡服长袍外面罩着一件乌黑素缎披风，足下的小皮靴沾满黄泥。

她坐在台阶上，脱下小皮靴，换上舒适的毡鞋，进屋之后，目光立刻落在了沈铃身上，只是片刻，很快又被冒着热气的砂锅吸引住。

“沈铃儿，这是尚药局奉御大人，也是我妹妹林冰壶。”林清欢边介绍，边给林冰壶盛馄饨鸭子，又撒了一把胡荽。

沈铃儿听过舅舅说过这位赫赫有名的奉御大人，新帝登基的第三年夏季，江南洪水泛滥、瘟疫肆虐，当时死了不少人，正是林奉御挺身而出，在疫区待了一个月研制出了药方，解救了无数苦难百姓。

不仅如此，林奉御经常去长安百姓看病，她从不收钱，只是要一些碎布作为酬金。

沈铃儿做梦都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姐妹。

“妹妹，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沈铃儿，她可厉害了。”林清欢很是热情的介绍，可惜比起沈铃儿，林冰壶显然更在乎馄饨鸭子的味道，她轻轻嗅了一口，正打算要喝汤时。

很可惜，林清欢不打算如她意：“为了和王翠屏争她，我一不小心就说了恢复味觉的事情。”

出乎意料，这次林冰壶没翻脸，只是翻了个白眼：“自从方怡跑来说孙尚食临死前的遗愿，我早就猜到有这天了。”

要说在林清欢心中最重要的是赵景曜，第二肯定是孙谷，至于她，第三？不对，应该是第四。

“呵呵。”林清欢讨好地笑了笑，“就知道你最好，这碗馄饨鸭子我做了很久，你快尝尝。”

林冰壶没搭理她，埋头开始享用美味，看似一小口一小口，但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

这下子沈铃儿更好奇了，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小徒弟，你也快尝尝！”林清欢亲自替沈铃儿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

淡黄的鸭汤上漂浮着几颗“馄饨”，露出汤面一小截的鸭腿肉已经绽开，轻轻一抽就可以拔出了鸭骨。

林清欢、王翠屏、郑芙蓉，亦或是其他人，通通被沈铃儿抛在脑后，她现在只想尝尝这碗馄饨鸭子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鸭汤入口清香甘甜，鸭肉酥烂入口即化，至于那馄饨，荠菜猪肉馅料中灌满了鸭汤，各种香味总口中同时爆开，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处。

“林司膳，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清欢夹了一颗“馄饨”：你看像不像平日里咱们背的包袱？”

“像。”方才沈铃儿就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故而得名包袱，这是徽州深度渡口的食肆为了满足来往客商快速吃饭而做出来。下水之后，再次煮饭或者油煎即可。”林清欢转动手腕，“哗啦”包袱落下一阵汤汁，“你可明白？”

她懂了，沈铃儿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连接处的缝隙就是为了让更多鸭汤流进去，如此味道就会变得无比鲜美。”

“没错，看似两样不相及的食物，若是运用得当可以相得益彰，不少百姓图方便就改成了馄饨，所以他们都叫这道菜馄饨鸭子。”说起吃食，林清欢的眸子瞬间光亮，一扫先前懒懒的气质。

看她如此耐心，沈铃儿就大着胆子问了下去：“改成馄饨就失了鲜味，这样好吗？”

“包袱的包法复杂，对于火候掌握也高，对于百姓来说比较麻烦，改成馄饨倒是省事不少。”林清欢晃了晃箸中的包袱，“千万不要拘泥与食物的任何形式，只要让人吃的开心，那就是人间至味。”

沈铃儿似乎挺明白了，又觉得哪里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很肯定，林清欢的厨艺很好！

馄饨鸭子是一道徽菜名品，于清朝末年由徽菜厨师在上海创制。

胡荽：香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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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